處理完周先生的事情，陳旭心情有些沉重地回到九日集團。
實驗室這邊的羅蘭教授早就在等著他了，聽說陳旭回來了，就帶著資料過來跟陳旭匯報工作。
根據羅蘭教授的報告，當試驗者的原意識昏迷的時候，量子機器中的意識副本仍然存活，而當腦干反射退化消失的時候，意識副本便會一起潰散。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腦干反射消失后，意識副本會多存在幾秒鐘。
根據機器上的記錄，這個時間是6秒鐘。
按照羅蘭教授理論，如果兩者依照量子糾纏這種超距作用的原理來溝通信息，那原意識腦干反射消失的一剎那，意識副本就應該同時潰散，而不該有這六秒鐘的延遲。
對于這種神經生理學的概念，陳旭不懂，但是當時在量子空間和周先生相處的時候，周先生消失前，表現得有些異常。
很顯然，當時周先生已經預知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消失了，所以他打住了話，最后跟陳旭道別。
回想當初的情景，陳旭心里仍然有些感傷，他嘆口氣，看向羅蘭教授問道：
“以你看，是什么原因？”
羅蘭教授皺著眉，說道：
“這個我也不大懂，后邊再做幾次實驗吧。”
“嗯？你要繼續做這種實驗？”陳旭問了一句。
羅蘭教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這個實驗項目的部門審核通過了，也立項了，總不能到這里就停了吧，反正那些病人都要死的。”
雖然羅蘭教授說得不中聽，但確實是這個道理，陳旭默默點了點頭。
之后的實驗就由羅蘭教授全權負責，陳旭不再接觸那些將死的試驗者，偶爾站在樓上的落地窗前，看到住在這邊的試驗者們在樓下廣場散步，他的心情也莫名壓抑。
這天，他辦公室里一臺放在角落里的座機響了起來。
陳旭轉頭看了一眼，眼中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他坐在原地安靜了一會，任由電話響了幾聲后，才長舒一口氣，拿起話筒：
“喂？”
陳旭早已準備好的話筒將他的聲音處理后傳輸過去。
那邊顯然沒有察覺出來異常，以為電話那頭仍然是之前的莫拉斯，她開口直問，全視之眼的項目最近有什么實質性進展。
陳旭以莫拉斯的口氣匯報工作，說陳旭已經在干活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開啟第一輪測試。
他們口中的第一輪測試就是在金陵進行的全視之眼系統測試。
到時候金陵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會被病毒程序滲透，自動開啟監聽，完成金陵城市的全視之眼監控系統。
那邊的女上司聽到進度推進下來，很高興，她笑著說道：
“莫拉斯，我們聯系了這么久，還沒見過彼此，不如今天我們見個面吧。”
“嗯？”陳旭心里一驚，如果這個女上司知道莫拉斯的長相，那這次見面可能就要露餡。
“這樣，我們去九日集團的量子虛擬空間見個面，我現在不方便去金陵，而且，我們沒有必要在線下見面，你說是嗎？”女上司又補充了一句。
“好的。”陳旭心里舒口氣，答應下來，最后他又補充問一句：
“那我要不要跟陳旭那邊通個氣，讓他安排一下？”
女上司回道：
“不用，我們正常按照流程進去就行。”
確定好約定時間和地點，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陳旭坐在原處又開始發呆。
這個女上司為什么忽然要求見面，難道她察覺到了不對？
按理說，暗網的聯系方式一直以來都是隱蔽的線上模式，他們從不會要求真實見面。
甚至很多時候，很多人不知道自己聯系了一輩子的那一頭人是男是女。
想半天無果，陳旭只能順水推舟，硬著頭皮頂上。
他用莫拉斯的人物建模角色進入了量子虛擬空間，在特定地點見到了那位女上司。
看背影她不到一米五，穿著短裙白絲襪，腳蹬小黑皮鞋，扎著馬尾辮，一副小學生的模樣。
陳旭生怕轉頭過來，是一個三十好幾的大媽。
在與女上司會面之前，陳旭按照這個女孩的信息查詢了九日集團數據后臺。
不出意外，真實信息被隱藏了。
根據這個女孩的登錄信息，量子設備的綁定信息是一個中年男人，來自于國外一個小鎮。
暫時放下信息查詢，陳旭走到女孩的背后，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白女士。”
這位被稱呼為白女士的女娃轉過頭來，老氣橫秋地說道：
“挺準時。”
陳旭低著頭看向對方，面容確實是瓷娃娃似的學生臉，年紀大概在十二三，和身高打扮倒也搭配，但是卻和莫拉斯上司這個身份不太匹配。
按照莫拉斯的記憶，他與這個上司接頭了三年，難不成這個娃娃還沒到十歲的時候就是暗網的高層了？
這不合理。
陳旭繼而一臉驚訝地說道：
“您這人物建模繞過了用量子信息密碼搭設的系統檢測，不愧是暗網高級技術員。”
陳旭直說了白女士現在的尊容并不是她本人。
白女士笑著說道：
“那是自然，區區九日集團量子技術，我還不放在眼里。”
陳旭仔細打量這個小娃娃的一言一行，看表情有些稚氣，被自己吹捧，眉眼間也都是得意，不太像是一個沉穩的暗網高層形象。
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繞開系統檢測的人物建模，這也太自然了，看著就是真實流露。
這個暗網高層不會就是個小蘿莉吧？
又或者，這個暗網高層也被滲透了？
陳旭在心里嘀咕著。
“跟我來，咱們邊走邊說，聊一聊金陵的事情。”
“好的。”陳旭跟在小女孩的后邊。
之后女孩說的話顯示出來了水平，她分析了莫拉斯想要重新把控金陵這座城市的信息布局，就繞不開九日集團那座大山。
所以她后邊會把重心傾向這邊，輔佐莫拉斯一起對抗九日集團。
最好能把九日集團的老總也就是陳旭，發展為暗網成員，讓他給暗網打工。
陳旭默默聽著，表示自己知道了。
兩人路過一家酒吧，門口有幾個摩托騎手剛停下來，準備進去喝兩杯。
小女孩看到身材火辣的女騎手座下的那輛川崎，眼睛一亮，當即說道：
“我也要去開那個。”說著就走了過去。
陳旭面露古怪，但也沒提出異議，跟著走過去。
女孩走到女騎手面前，頤指氣使地說道：
“喂，你這個車看著不錯，車鑰匙給我，我想開著轉一圈。”
周圍的人笑出了聲，一個男人當即開口：
“小朋友，你會騎腳踏車嗎？”
“人不大，還要騎大車。”大家看著女孩戲笑起來。
女孩皺起眉，怒目瞪著在場的所有人。
陳旭正想著怎么收場的時候，女騎手摘下了頭盔，從摩托上下來，站在女孩的面前。
女孩的腦袋剛到女騎手的胸前，她被頂得后退兩步，氣勢卻不減：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陳旭見到這位女騎手摘下頭盔的樣子就呆住了，因為這個女人竟然是江映月。
“不對哎，江映月這么大的嗎？”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這丫頭片子又在上班的時間劃水？”
此時陳旭用的是莫拉斯的人物建模，所以江映月并沒有認出來陳旭。
她看向面前的小女孩，眼中帶著笑意，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她伸出手用力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臉頰，還扯了扯。
“喂喂！”小女孩瓷娃娃似的臉被拽得變形，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
江映月越看越喜歡，隨手把車鑰匙交給女孩，說道：
“如果你會開的話，這輛車就送給你了。”
“真的嗎？”女孩本來還想發脾氣，聽到江映月這么說，她立刻沒了怨氣。
江映月笑著說道：
“當然，你在這邊隨便挑一個對手，只要跑圈贏了他，這輛車就是你的了。”
女孩點點頭，指著剛才最先開口嘲笑她的青年：
“就他吧。”
“來了來了，耗子，別輸給一個小姑娘啊。”周圍的人起哄。
這個叫做耗子的男人咧嘴笑道：
“兄弟們瞧不起誰呢，我單手都贏她。”
周圍響起笑聲。
女孩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耗子，然后從江映月手中接過摩托把手。
“喲，力氣不小啊。”看到不到一米五的女孩扶正摩托，有人夸了一句。
陳旭在后邊看了也有些驚奇，按理說，這不該是一個小女孩有的力氣。
看來她不僅繞開了人物建模檢測，還篡改了角色屬性，這個小女孩的力氣絕對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簡單，沒準還會武術。
比賽開始后，女孩騎在摩托上，稍微歪著，要不然一腳沒法著地。
“注意安全啊。”江映月對女孩提醒了一聲。
女孩撒然一笑。
比賽哨聲響起，女孩一擰油門，摩托立刻抬頭，差點把女孩掀翻。
所有人都嚇一跳，包括女孩她自己，好在最后她穩住了。
不過耽誤的這個時間，耗子的摩托已經沖到了下個路口。
耗子托大，真得只用一只手騎，這會還回頭看了一眼女孩，面帶笑意。
女孩冷哼一聲，重新啟動追上去。
兩人你追我趕，在酒吧這邊轉播的衛星電視里，大家可以看到實時看到兩人的戰況。
耗子很明顯是讓著女孩的，每次拉遠了距離后，他就放慢速度等一等女孩追上來，等兩人并排的時候，耗子又會發力，拉開距離。
此時耗子好像化身了貓，玩弄著女孩這種老鼠。
女孩看樣子真得是第一次騎摩托，很不熟練。
繞了大半圈后，仍然沒有掌握訣竅，被耗子頻頻戲弄。
眼看就要到終點了，還差一個拐彎的路口，耗子決定不再等女孩，要不然玩過了輸掉比賽會被恥笑好久，他趴下身體，開始加速。
“沒有懸念了。”
“耗子要贏了啊。”
“那是肯定的啊，就算是閉著眼也不會輸啊，這個女孩一看就是新手。”酒吧里響起周圍人的討論。
在耗子經過最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側忽然沖出來一輛跑車，速度極快，眨眼工夫就到了眼前。
耗子瞪大眼睛，沒反應過來，直接撞了上去。
摩托深深嵌入了跑車的一側，他整個人飛了起來。
“臥槽！”酒吧響起喊聲。
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看著畫面中的耗子。
時速兩百多的耗子飛在半空，看樣子是要人飛到終點。
“這樣也算贏！”有人喊了一句。
“不死也廢了。”有人卻覺得輸贏并不重要，這下耗子估計是殘廢了。
大家猜測著耗子能不能靠最后的速度飛到終點，而空中的耗子被嚇得面無血色，腦子一片空白。
陳旭默默看著，他知道耗子肯定會停在終點的前面。
就在剛才他查了那輛忽然沖出來的跑車信息后，發現這輛跑車出現擋住耗子的去路并不是巧合，而是被篡改的數據導致的車輛失控。
所以說，這輛車應該就是后邊摩托上女孩的杰作。
既然是女孩背后搞的鬼，她肯定不會讓耗子贏得，不管以什么方式。
果然，耗子最后落地的時候，就差一點點越過終點線。
耗子摔在地上的聲音像是一灘爛泥，馬路周圍的人嚇得紛紛避讓，大人捂住面色呆滯的孩童的眼睛，不讓他看。
耗子竟然還沒斷氣，他抬起手，扒拉著柏油馬路，一點點地往前爬。
看著這一幕的眾人全都驚呆了。
酒吧電視轉播面前的觀眾也沉默了，他們開始默默地給耗子加油打氣。
耗子趴在地上一點點往前爬，身后拉出一條駭人的血跡。
就在他的手馬上就要觸碰到終點線的時候，身后沖出來一輛摩托，無情地從他身上碾過，先他一步，越過終點線。
這位自然就是追上來的馬尾辮女孩。
女孩停下車，轉頭看向地上沒有生機的耗子，咧嘴笑道：
“速度快也要注意安全呀，我贏了哦，嘻嘻。”
女孩子笑得人畜無害，讓眾人看起來卻渾身發涼。
即便是在虛擬世界，大家也感覺到了殘忍。
江映月皺起眉，她覺得自己之前看錯人了，這個女孩并不像是自己的小時候。
嗚啦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