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懸天中。
數人圍坐一旁。
一個戴眼鏡的男子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
“一個數學家來做我們的項目組長,靠譜嗎?”
“應該靠譜吧,盛名之下無虛士。”
一個雖然年輕,但是已經有了飛機場的女子說道。
“許晴,程巖,我們在背后討論組長不好吧。”
一個微微禿頂的男子說道,正是昨天問蘇航的那位格子衫男子。
“怎么說也是咱們未來的組長啊。”
許晴輕笑了一聲。
“隔行如隔山,一個數學家來我們這行開發項目,這未免有些不合適吧。”
“李棠,別被他的名頭給嚇到了,蘇航他在數學上的成績我們無法否認,但是,他在軟件開發上可未必有我們強。”
程巖推了推眼鏡。
“我看過蘇航的論文,他也有過軟件開發的經歷,是一個revit的插件,專利版權只有他一個,也許,他還是很強的。”
“不過,我們在麒麟軟件已經有過數年的工作經驗,我覺得,蘇航在這一方面,應該不如他在數學上的成績。”
“可是……”
李棠摸了摸他那要禿的頭頂。
“昨天我打聽到,他已經開發過一個成熟的語言模型了,他的那個小程序你們玩了嗎?”
“是一個劇本殺的游戲,我在里面經常遇到一個女網友,昨天蘇航居然告訴我,那個女網友居然是他寫的語言模型,和真人互動就是在訓練……”
李棠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個語言模型。
“然后,據他所說,這就是他將要做的項目。”
程巖推了推眼鏡,若有所思。
許晴依舊不屑。
“個人開發的語言模型能有多強。”
她雙手抱胸,一馬平川。
“語言模型需要大量的數據作為支撐,前段時間OpenAI發布的GPT3,就經過了0.5萬億個單詞的預訓練。”
“它使用的最大數據集在處理前容量達到了45TB。”
“這是什么概念?”
“平常人想要獨自完成這樣一個語言模型,逐字逐句去訓練,一輩子都完成不了。”
“更何況這些數據集還需要經過預處理。”
許晴搖搖頭。
“我覺得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畢竟帶一個項目來鍍金的也不是沒見過,凡是多問問老部長才做吧。”
其余兩人問言點點頭,沒有反駁。
他們出自麒麟軟件公司,自然清楚這類語言模型的開發。
很多時候,體量代表一切。
任你算法無雙,
任你模型一流,
任你風華絕代,
幾十TB的數據集砸下去,再次的模型也會被調教的妥妥貼貼的。
口徑即正義,體量即真理。
在算法沒有質的飛躍時,評判指標有時候就是那么簡單。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三人都一致認為單獨的個人是開發不好一個語言模型的。
至少比不上主流的語言模型。
至于蘇航到底是不是來鍍金的,到時候自有分曉。
混跡職場數年的老油條們,自然有自己的處世之道。
要是上司想混,他們也樂的清閑。
更何況,他們只不過是來聯合開發的。
名義上屬于研究所,但是工錢、職位還是在麒麟公司。
借調過來的,想走也很容易。
所以,他們根本不需要看蘇航的臉色。
李棠一開始覺得背后討論組長不太好,但是想清楚誰給自己發工資后,就釋然了。
沒事,不扣工資,都是小事情。
有時候,不怕上司混,就怕上司愛搞事情。
不過,從李棠傳來的消息,似乎,蘇航組長很喜歡搞事情啊。
許晴自己也有小道消息,和麒麟軟件的聯合開發,似乎就是蘇航的提議……
邊上一名矮小的漢子瑟瑟發抖不敢插嘴。
袁華一邊偷聽三人的話,一邊默默盤算著,蘇航來了,他要怎樣。
早在此前,他已經分析過了蘇航的行事風格和性格。
昨日,他也偷偷聽到了李棠和蘇航的交流,敏銳地抓住了幾個關鍵字眼。
“御姐”、“人工智能”、“妙”
這個,他熟啊。
投其所好,上行下效。
他依舊牢記著,他碩士畢業時,導師告訴他的那句話。
“科研不是埋頭苦干,科研場也是人情世故,能應對了當就不容易,要上去還得……”
昔日的他年輕氣盛,敏銳地發現了導師的一篇已發表論文中的錯誤。
于是乎,他在一次私下會面中告訴了他的導師。
他早就上過了初二、高二,過了中二的年紀,不至于傻到公開對峙。
他的導師搖搖頭。
“這事兒我知道了,以后每月給你加錢,就不要到處亂說了。”
最后一年碩士,他又發現了另一位學術大咖的論文居然也有錯誤。
而且還引用了自己導師的那篇錯誤論文。
然后,他又偷偷向學術道德委員會匿名舉報了這篇論文。
嗯,論文有問題,對事不對人。
但是舉報信石沉大海。
數月沒有回信,他也讀完了三年碩士,但是導師卻不愿意給他繼續讀博深造的機會,只愿意寫讓他去工作的推薦信。
畢業最后一天,他在整理自己的校友郵箱時,看到了一封信。
“不要搞水至清則無魚,科研不是埋頭苦干……”
現在回想起來,他感覺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
至少……
導師還讓他畢業了,不是嗎?
到了社會上,他改變了,變得和光同塵,變得不露鋒芒。
再后來,他變得圓滑,他也意識到了父親給他起名的深意,袁華。
但是,人總是有點念想的。
雙一流本碩,他不愿意待在一個企業里發霉。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可是老子錯了,小國寡民的管理者也許還會看到一個“玄同”的人,但是十四萬萬人民、數百萬大學生,誰會注意你這一個小小的無為之人。
所以,他需要改進。
圓滑著的向上。
正如PDCA循環,循環往復、圓潤自如、階梯向上。
他本來就是一個聰穎的人,和光同塵更是讓他有了一番積淀。
能做事,會迎合。
一抓住了機會,從私企進入了國企,從國企來到了研究所,早晚有一天,他要站回到導師面前,即使他的導師也已經成為了學術界大牛。
他也要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的老師。
“老師,帶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