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個月走來，這支五百人的新兵營，都獲得了很大的成長，修為的進步速度，和之前在學校時，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雖然，很苦，很累。
但沒有關系。
身處于一個集體中，大家一起苦，一起累。
精神上的強大滿足感，以及集體的使命和榮譽感，足以消解肉體上的疲憊。
楚堯出發前原本預計，這一路上可能會有逃兵。
然而事實是沒有。
所有人都堅持下來了。
但……
很多人現在才真正意識到——其實這并不是最難的。
相對起即將面臨的死亡，過去的大半個月，當真只是開胃菜。
更何況……
現在面對的可是夜魔族。
巨大的現實壓力下，私心雜念，不可避免的在每個人心頭涌動著。
人族那么多支隊伍，憑什么是遠征營上？
我們還遠遠沒有發育起來，現在一開始，就要面對這么強大的敵人嗎？
這不公平，也不科學，更不合理。
如此艱巨的任務，近乎不可能完成。
即便有軍部的其它強者在背后壓陣，但自己作為誘餌，也很有可能不明不白的死掉。
死的太窩囊了。
“我來。”
肖戰跟隨陸紅妝的腳步，跨出一步。
“加我。”
陸振華幾乎同時跟上。
“我！”
葉凡大步向前。
“還有我嘍。”
侯冠軍腳步堅定。
伴隨著他們一個個接連站出來。
老兵隊伍中，二十五個老兵，雖然什么話都沒說，但也是集體向前一步。
他們各種風浪都早已見過。
身經百戰的老兵，哪個不是從尸山血海從闖出來的？
瘸子裴東來這會兒眼神直勾勾盯著楚堯，沉默片刻，他決定加一把火。
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得出來，現在這個時刻，正是軍魂淬火的大好時機。
“楚營長，我有幾個問題，想幫兄弟們問清楚。”
他直呼楚堯職位，以示正式。
楚堯眼神看向他。
“好，你問。”
“第一個問題，如果我們真的碰上夜魔族，即便有人族的強者壓陣，我們的傷亡率估計會有幾成？”
瘸子一錘子敲了下來，像個經驗豐富的鐵匠，狠狠一錘，砸向熾熱而脆弱的生鐵。
新兵隊伍中很多人被一錘敲中了心臟，眼神集體看向楚堯。
楚堯面無表情。
“傷亡率會很高，至少五成以上，團滅也有可能。”
人群一陣騷動。
瘸子點點頭。
“好。”
“那第二個問題，這一仗，是不是必須要打？兄弟們的犧牲，是否有意義？”
又一錘砸向人心。
楚堯依舊是面無表情。
“這是兩個問題。第一，要不要打的問題。”
“對于我們，是必須做好要打的準備，但能否碰到敵人，尚未確定，看運氣。而一旦碰到，就是你死我活。”
“第二，犧牲有否有意義的問題。”
“有。”
“夜魔族隱藏于黑暗之中，隨時可能發起刺殺行動，我們就是那支火把，如果能誘導出它們的力量，對于整個人族，對于大局，就立下了大功。”
“對于我們自己而言，這一仗，是遠征軍的成人禮，過去了，軍魂就成了，過不去，軍心就散了，如果軍心都散了，那繼續下去也沒什么意思，我安安穩穩去軍部接手成熟的部隊，你們自求多福。”
“更自私一點來說，遠征軍存在的意義，就是一路平推，可以死，但不能退。要么，戰場上團滅，要么所向披靡。”
本該熱血的話，被楚堯用一種極其冷靜的語氣說出口。
所有人都在沉思著。
的確，是這樣。
如果這支隊伍的使命就是遠征，那就注定會死很多很多人。
更自私一點來說，是用死去的兄弟們的命，來換還能活下去的兄弟們的榮光。
但……
誰死，誰活，誰也說不好。
只能交給命運，以及時間。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層含義，那就是——每個大將都是從小兵開始做起的，也是從小兵中一路成長起來的，理論上來說，每個小兵，都有可能成長為大將。
但，只是理論，只是可能。
這中間從小兵成長為大將的過程，是用一生來做的豪賭。
“我！”
“加我！”
“還有我！”
“算我一個！”
伴隨著第二個問題問完，把所有的道理揉開了頒碎了講清楚，再次有人稀稀拉拉的站了出來。
等人走出來的差不多了，但剩下的，還有一大半之多。
還在猶豫。
還在糾結。
這樣的選擇沒有對錯，但卻是每個人靈魂最深處的考驗。
命只有一條，人生只有一輩子。
你是選擇轟轟烈烈但隨時可能會死？
還是安安穩穩但平平淡淡？
對于楚堯，對于陸紅妝，對于肖劍……等站出來的這些人而言，這個問題，早已想過無數次。
很早就想明白了。
但很多人，直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倒不是思想覺悟的問題，只是開悟時機的問題，或者想還是沒想的問題。
現在，每個人都在局勢的逼迫下，必須去想這個問題。
二選一。
這就是淬煉。
你想要得到什么樣的人生，就必須要做好承受什么樣的風險。
你想要的越多，風險就越大。
“還有問題嗎？”
楚堯看向瘸子，開口問道。
“有。”
瘸子點點頭。
“第三個問題，倘若這次戰死的兄弟，有什么補償標準嗎？”
這一錘力度不大，但角度很正。
賣命嘛。
命賣給你，總得有個好價錢。
都說生命無價，可事實上，真的有。
軍部的死亡撫恤賠償標準，是120個月的職級津貼一次性到賬，按照小兵每個月5000，一次性也就六十萬。
職級越高，補貼越高。
總之，就是十年的收入，一次性給你。
這個問題……
楚堯默然片刻，搖頭。
“沒有。”
“我們不和軍部要錢，這是我們的獨立性來源，我自己也沒錢，之前買靈能大炮和靈能手炮的錢，還是找人化緣的貸款。”
“你們盡可以把這當成一個無本買賣，我們是一群合法的土匪，自負盈虧，不問軍部要錢，軍部也管不著。當我們殺入異族的土地，所有繳獲，也都不用上交軍部，自己享有。”
“但，我也沒有給你們的賣命錢。”
楚堯說的很清楚。
白嫖。
說出來有點難聽。
但事實就是這樣的事實。
自己要真有錢，就不會去拉一支這樣一窮二白的隊伍了。
市面上退伍的強者不在少數。
即便現役的，只要錢給夠，也肯定能拉過來一些。
說白了，這支隊伍就是一個一窮二白的人，帶著一群一窮二白的人，想要逆襲氣勢，封侯拜相。
聽到楚堯的話，瘸子點點頭。
“好，我問完了。”
三個問題，一切都問得清楚明白，沒有人再說話，大家用腳投票。
十五分鐘后。
結果出來了。
選擇不怕死留下的，不過一百三十七人而已。
剩下的，全部都留在原地，一動沒動。
人少了一大半。
不過楚堯心中還算滿意。
兵不貴多，貴精。
基本上，整個隊伍中比較亮眼的，都留下來了。
走的，也大都是意志不堅定的。
正好。
大家好聚好散。
“現在，遠征營剩下的所有人，集合！”
楚堯大吼了一聲。
剩下的一百三十七人，頓時開始重新列隊。
隊伍的陣勢小了好多，但一股無言的氣勢，卻洶涌而出。
看著這一百三十七號人，楚堯心中清楚，只要他們不被團滅，這支隊伍，就算徹底成了。
日后，哪怕迭代到第二代，第三代，但血統和基因已經寫下。
遠征，可以死，但不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