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董大爺”，楚堯此刻想起的事情，就是人族歷史上的文武之爭。
江城有武校。
而在以前，也是有文校的。
這里的以前，指的是約莫五十年前。
不止江城，整個人族都是如此，文武雙全，分門別類的培養人才。
武校主要為軍部輸送人才，選拔修行人才，戰斗高手，補充新鮮血液。
文校，主要培養的是其它各類，政務、經濟、律法、文學、工業、科技等方方面面的建設人才。
其中最主要的，還是政務和經濟類人才。
文武之爭約莫發生于人族立族之戰后的第六十年，在各個領域都繁榮穩定，和平昌盛。
但在文明學府內部，卻是逐漸興起一種說法。
——推動人族和各大異族結盟，成為聯盟的一員。
在解決了吃飯問題，生存問題后，文明學府想在理論上尋求突破，一勞永逸的解決戰爭問題。
這個想法，本意當然是極好的。
如果能實現，當然也算是千秋偉業。
在具體實踐的過程中，文校中的一些大佬們，也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分別派出了使團，去和各大異族接洽，尋求聯盟的機會。
也已經取得了大半異族的同意。
只要商榷好具體而詳細的章程，這件事，基本上就算成了。
但……
事情推進到這個程度時，軍部炸了。
原因有很多。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一旦真的結盟，軍部就失去了存在的理論根基，不可避免的就得進行自我閹割，把資源投放到其它領域。
其它原因也有很多。
比如，當時文校內部的激進派，還力推人族和異族通婚，通過某些手段打破生殖隔離，實現真正的大融合。
再比如，建立人族和異族的聯合軍隊，從此各族之間在各種大事上，都要接受聯合軍隊的共同監督。
以及，各族通商，成立一個大型的涵蓋所有種族的商會，充分促進整個大世界范圍內物資和貨幣的流通。
總之……
這樣的舉措，很美好，很理想化，也很激進。
于是……
在經過一系列復雜而不可描述的博弈后，人族境內全部文校被徹底打散。
“文校”這兩個字，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政務類的專業幾乎全部取消，只保留其它必須的專業，并入武校。
至于那些曾經的文校大佬們，也都是樹倒猢猻散。
最頂尖的幾位隕落。
有的心灰意懶，離開人族，投奔異族，去尋求新的生活。
有的居住在類似于“銀狼地盤”這樣的中立之地，不再過問戰事，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有的則是繼續留在人族社會，只是背上了沉重的歷史包袱，再沒有辦法從事比較重要的崗位。
楚堯現在還不確定，這位“董大爺”，到底是不是這樣的人。
不過他猜測是。
不管從表現出來的氣度學識，還是按照年級來推算，都很有可能。
那么……
如果董大爺真的是以前的文校“余孽”，那這支隊伍里的其它老兵，又是什么人？
江洪，又是什么樣的居心？
想著這些，楚堯一時間就呆住了。
一陣涼風吹在身上，遍體生寒。
更關鍵的在于什么？
在于……
方四平算是軍部中的小大佬，但他的主張中，有一部分是準備進行和異族的通商試點。
自己身上，肯定是牢牢貼上了方四平的標簽。
在自己手中拉過來的這批人中，如果混雜了文校以前的遺老，這情況算是相當危險而惡劣的。
甚至完全有可能影響到方四平的前途。
楚堯是有這個敏感性的。
路線之爭，容不得半點動搖，完全就是你死我活的爭斗，甚至比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還要更嚴重。
因為那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而是你背后，整個團隊，整個派別的事情。
此時此刻。
楚堯感覺全身都有點麻，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董大爺，深呼吸，強制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個情況，必須要馬上和方四平通氣。
不過，前提是驗證和確認，董大爺的身份，的確是自己想的那樣。
想著這些……
楚堯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啪啪啪啪。
他伸手鼓掌。
“果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董前輩講的這些，讓人大開眼界。”
“我只知道您之前是學校圖書館的管理員，很想知道，在這更往前，您是做什么的？”
楚堯滿臉笑意，眼神卻是直勾勾的看著他。
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董大爺靜靜看著楚堯，蒼老的臉上，眼神依舊平靜，自嘲一笑。
“一個犯錯之人而已，不值多提。”
他猜出了楚堯猜出了他的歷史身份。
一時間心中也是感慨。
這個學生，當真是靈醒。
從蛛絲馬跡中就能看出這么多。
“嗯？”
“犯錯？犯了什么錯？”
楚堯滿臉好奇的問道。
很多其它學生也都是好奇，卻都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儼然是一副聽故事的樣子。
董大爺哈哈一笑。
“作風問題，沒管住褲襠里的玩意兒，走了歪路呀，能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
他如此說道，滿是自嘲的姿態。
只是年級擺在這兒，又是這幅態度，其它新兵都是轟然大笑。
楚堯聽著他的話，想著模模糊糊的言外之意，點頭笑笑，卻也沒多說什么。
只是道：“人不風流枉少年，董叔，現在寶刀老了嗎？”
“老了老了，頂風都得尿一些，還談什么風流？”
董大爺更是擺手笑道，姿態放得極低。
楚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心中卻在繼續琢磨著這件事。
嘴上說路走歪了，心里也當真未必這么想。
姿態放的越低，心里或許就越有鬼，圖謀的遠。
楚堯暫時不準備做什么，但卻已經沒法像剛出發時，保持起輕松的心態了。
這些老兵，讓他感到如履薄冰，有種走鋼絲繩的感覺。
看來得盡快找個機會，和方四平詳細聊聊。
“前面的地網基地，大家要不要去看看？”
“除了最核心的區域外，養殖區域，是可以對外界開放的，參觀一下，長長見識也好。”
另外一個老兵走上前來，轉移了話題。
楚堯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點點頭，笑。
“好啊。”
“去看看，搞點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