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劍而來時足足飛了三日,回程的路卻是因為有小茶這個拖累,一人一獸走了足足半月有余,這才又回到了長興城。
半月以來,林灼專挑人跡罕見之地行走,畢竟小茶此時的體型確實是太過龐大,怕驚嚇到普通人。
而即使這樣,這一路上也經過了數座大城,無數小鎮村莊。
每到這時,林灼都會安頓好小茶,孤身一人進城采購點吃食和酒水,這一路下來,也是嘗遍了不同口味。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大城一般都有嚴苛的守衛,較為安全,那普通小鎮和村莊沒有如此多的錢財培養衛士,不得不硬著頭皮抵御時常侵擾的妖獸。
這些妖獸有的獨行,有的群居,所到之處輕則襲食牲畜,重則殘害人口。
一路下來光林灼親眼所見的慘劇便有好幾件,有兩件因為被林灼剛好趕上,出手之下這才化險為夷,其他多數林灼看見之時,便已是白骨累累。
這里畢竟是魔教之地,妖獸數量比中土不知多了多少。
林灼有心無力,初始時還義憤填膺,恨不得殺盡天下妖獸。到后來慢慢見得多了,卻也是習以為常,無奈嘆息。
只是苦了這天下百姓…
她突然想起當初周行云的話,卻也只能默不作聲,悶頭趕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在這人如螻蟻的世道上,普通人只是活著,便已經很難了。
半月下來,小茶也漸漸控制住了體內暴增的力量,如今更是化為一只巴掌大的小豹,靜靜的被林灼抱在懷中。
林灼抬頭看了一眼那高大的城門,上書‘長興’二字,不由輕舒了口氣。
看著城門口那如織的人流,林灼恍若隔世,這半月以來不斷穿行于深山老林之中,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妖獸倒是見了不少。可像這種人流聚集之地,倒真是許久未見了。
深呼一口氣,她邁步進了城門,如今首要任務便是找到蕭逸才,她無從下手,只能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的先去封幽谷看看有什么線索。
不料她剛一進城門,拐角處蹲著的一位滿臉麻子,一雙眼睛不時打量城門口進出之人的青年便一怔之下露出了幾分驚喜來。
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摸出一樣皺巴巴的紙,仔細看了一眼,這才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
林灼幾個轉彎之下到了一條巷子內,隨后便停下了腳步,轉身冷冷的望著巷子口。
不多時,那青年鬼鬼祟祟的轉了進來,見林灼正冷冷的看著自己,不由得面色微變,連忙迎了上來。
“可…可是林灼林仙子?”他顫顫巍巍的道。
林灼微微皺眉,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她竟然覺得這青年的聲音有點耳熟,仔細打量了一下卻是真不認識。
那麻子臉的青年見林灼面帶疑惑,連忙道:“我是鐵二啊,仙子還記得么?”
林灼恍然大悟,那青年見此,連忙從懷中摸出一張紙遞給林灼,這才又道:“仙子可讓我等的好苦。”
林灼接過紙張低頭看去,卻見那紙上竟然寥寥幾筆的畫著一位美麗少女,看其神態正是自己的樣子。
畫像下仿佛隨手亂畫般的多出了一個小小的印記,林灼卻是瞳孔一縮,面色微變。
這印記正是蕭逸才的暗號。
她連忙抬頭,疾聲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青年卻是張了張口,半晌后才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道:“仙子先隨小的來看看吧。”
說罷也不待林灼回應,便轉身向著巷子外走去,林灼見此皺了皺眉,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紙張,這才跟了上去。
兩人七拐八彎之下來到一處滿是臭味的巷子中,那鐵二看了林灼一眼,便推開一旁的小門走了進去。
林灼隨后而入,入眼的卻是一處不足十方的狹窄房間,房間內只有一張破舊的方桌,顯得昏暗異常。
借著外面的光亮,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道巨大的人影橫臥在一旁墻角,看那體型,應該便是那位名為鐵疙瘩的巨漢了。
鐵二見林灼進了房間,卻是突然轉身跪了下來,面帶絕望道:“仙子,還請看在我等候仙子這些日子地份上救一下我三弟!”
說罷便是雙手呈起一封信箋,道:“這是那位大人留給您的信,本來若是我大哥在,當由他保管,可是他…”
說到這里,一個大男人卻是已經泣不成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林灼聞著鼻端淡淡的腐臭味,轉身走到那巨漢旁邊,卻是瞳孔一縮。
只見那巨漢此刻正面對墻側臥著,而他的半邊臉,竟然如同被什么東西腐蝕過一般坑坑洼洼,丑陋異常。
而他本人此刻卻是呼吸微弱,沉沉昏睡著。
那鐵二略帶哭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當日我們兄弟三人實在沒法子,便…便準備去那封幽谷拼了命獵殺一只妖獸換錢,不料剛到那谷口,迎面便碰到那幾人。”
說到此處,他咬了咬牙,滿是憎恨道:“我們什么也沒做,只是三弟體型略大之下擋了路,言語之上便起了沖突。那人變出一只紅色巨眼來射了三弟一下,三弟臉上便仿佛被腐蝕了血肉一般,大哥上前理論,更是被那人直接射穿心臟,當場就沒了。”
“要不是那位大人和另一位道長攔住了他,怕不是我們三兄弟一個都活不下來。后來那位大人返回來找到我們兄弟,言談之下才知道我們見過仙子,便留下這份信,說是讓我若是能見到仙子,便將此信交給你。”
“可我沒想到,當時本來只是外傷的的三弟回來之后便昏迷不醒,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我也不敢冒犯仙子!”
說罷便是深深低下頭去,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兩下。
林灼聽完后滿面寒霜,一把將鐵二拉了起來,這才皺了皺眉接過信箋,冷聲道:“你先起來,我看看你三弟的情況。”
說罷便是走到那巨漢旁邊,一只手隔空覆蓋在了他的頭頂上。
一股靈力探去,閉著眼睛的林灼只覺得一壺兇煞之氣迎面撲來,頓時冷哼一聲,附帶著專克邪祟的九焱焱氣的靈力便迎了上去。
一個照面之下,那兇煞之氣便被灼燒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卻是縮回了巨漢腦內,讓林灼一時束手無策,畢竟腦內結構復雜脆弱,林灼可不敢向外面一樣橫沖直撞。
鐵二卻是只看到那美貌少女還未將手放在自己三弟頭上時,從自己三弟頭上便冒出一股讓自己膽戰心驚的黑氣。
那黑氣張牙舞爪的向少女撲去,卻不料一道淡淡的紫光閃過后,那黑氣便如同遇到克星般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小半縮回了自己三弟的體內。
他握了握拳頭,不敢打擾林灼,林灼卻是冷哼一聲之下睜開了眼睛。
抬手丟給鐵二一顆透明的丹藥,這才道:“將這顆丹藥融入水中喂給他,半日之內便會醒來。”
鐵二聽聞此言面色大喜,嘴唇微動之下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跺了跺腳,這才捧著丹藥出了門。
林灼看著巨漢猙獰的面目,不由嘆了口氣,這兇煞之氣自己有辦法,可這消融了的血肉,卻是再也恢復不了了。
看著那鐵二將一碗閃爍著淡淡光芒的水灌入巨漢口中,林灼復雜的道:“兩日之內我都在歸海客棧,他要有什么異常,你可以來那邊找我。”
說罷也不待那鐵二回復,拾起桌上的信箋轉身便出了門。
昏暗陰冷的房間內一時便只剩下了鐵二和依舊昏迷不醒的巨漢。
鐵二坐在巨漢身邊,整個面龐都隱入了黑暗中,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緩緩傳出了啜泣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失去了大哥這個主心骨,一向性格跳脫的他不得不背負起責任,絕望之下又見到希望,他即將繃斷的弦終于放松了下來。
不多時,他更是靠著身后即使躺著也還是高大的身軀,帶著淚痕緩緩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