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應該是賭場的‘毗斯緹斯之眼’吧,”凱德加看看那珍珠,“這是用在三次大戰時隕落的精靈神‘契約’的遺骸制作的,那些吸血鬼居然會把這種神器給你……閣下的軍銜不低吧?”
索倫笑笑,“我就是索倫。”
凱德加看著他,“……哦。”
索倫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沒聽過我的名字?”
法師學徒瞇著眼看他,“你很有名嗎?抱歉,我對貴族家名不是很熟悉,沒怎么關注過。
但聽說夢魘騎士團這一仗打的很慘,死了不少人,你是新提拔的騎士?純血派的嗎?賭場的人這么巴結你,應該不止是百夫長了,莫非你是軍需官?是打算招募自己的班底吧?
難怪你一口氣能拿出五千個水晶來,那肯尼斯一定能和閣下聊的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當眾和他斷絕關系,保證我的私事,不會牽連到兩位的前程的。”
索倫皺眉看著珍珠首飾,“你真的沒聽過我……好吧,我確實算是軍需官,那我問你,你知道夢魘騎士團最近立下首功弒神的是誰嗎?”
“不知道,但我知道不是哪個白袍子巫妖,所以掌旗官用魔法封印了弒神者的名字,避免立下大功的人被神殿刺客刺殺。
但肯尼斯從貴族那打聽到的小道消息說,應該是一個覺醒了武神體的死兵,身材矮短,兇殘暴戾的侏儒,最喜好把人撕成碎片,飲血食肉的鬼畜,一旦發起狂來就六親不認,見人就殺拉都拉不住的牲口。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索倫,“……”
凱德加摸著胡子,“或許這些流言也有夸大的成分吧,死兵再厲害也不可能殺兩個戰神,屠七個兵團。但具體到形象是個侏儒了,應該確實存在這么個人或者東西。
現在我們白塔學院里流傳的推測很多,我覺得最靠譜的一個是,那侏儒可能是公司秘密研發的人造人。”
“人造人……你們想象力真是豐富……”索倫揉著太陽穴。
凱德加遙頭,“這你就不懂了吧,公司派的魔術總監是那個西瓊.艾斯黛爾,白袍花的弟子,那可是絕世天才,說不定是她最新開發的人型魔獸,新的戰場兵器。你看她在比賽時用的,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真不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
“唉,和你扯遠了,走吧,我帶你去找肯尼斯。”凱德加拍拍屁股站起來。
“等,等等等,關鍵的問題還沒說呢,”索倫急忙追上來,“你剛才不是說要為師傅報仇,還要阻止亞丘卡斯復活嗎?”
凱德加奇怪,“是啊,可我冒昧得問一句,這關你什么事?”
“我幫你啊!我也和亞丘卡斯有深仇大恨的啊!”
然后索倫手里的珍珠閃了閃,凱德加和索倫陷入尷尬的對視。
“干,這垃圾玩意到底幫誰的啊!好吧,其實亞丘卡斯還真沒主動得罪過我,但是我把它得罪狠了,真的讓那家伙復活肯定第一個來殺我。還不如先下手為強,什么吊魔神有無畏能打嗎?大不了老子趁著它還沒恢復實力,搶先調一堆兵過來圍死它!”珍珠不閃了。
凱德加皺起眉頭,看著有點糊涂,但應該也被這主意說的有點心動了。
“總之,我想殺它是發自真心,天地可鑒,”索倫拽著凱德加,“但你得說清楚,真的有‘復活’這種魔法嗎?
尤其巫妖,不是二次死亡后,就徹底撈不回來了嗎?就算用某種方式復活,也只是‘復制品’和‘假貨’罷了。不是嗎?”
當時七個人那樣的謀劃,肯定所有的影子和分身都殺光了,連基力安都確認過,基于人主的大禮儀魔法已經失效了。那這個復活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辦得到?
“理論上,確實是不存在這種‘復活’魔法的,但說不定別的世界有呢,一千年前也沒有轉化巫妖的魔術是不是。”凱德加看看四周,“唉,你那么感興趣的話我就說說吧,多一個人知道,也免得我什么時候就玩脫消失了。
恩……我的師傅埃蘭,原本是斯塔雷斯王族的宮廷魔法師,世代傳承的王佐派貴族,以前還是亞丘卡斯的弟子,轉化后就直接駐扎白城,輔佐這邊兩個騎士團并且監控武斗派的。
可后來人王不是被先鋒軍刺殺了么,然后我居然發現師傅開始研究王血譜系,和肉體復活轉生的相關資料,居然有復活亞丘卡斯打算,就開始產生懷疑了……”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索倫舉手提問,“這有什么好懷疑的?你師傅又是弟子又是宮廷法師又是王黨貴族的,傳承這么正統,想復活效忠的人王是很不正常的事嗎?”
凱德加用眼睛斜著索倫,“你在說什么呢,那家伙死了這么久,有哪怕一個王佐派王血派的貴族提過想復活它嗎?王家自己人恐怕都恨不得給刺死它的先鋒軍冊封吧。
我師傅聽到死訊的時候,那真是差點就笑出聲,當天就投靠到武斗派了。何況它專門挑選我這樣,雙親都被亞丘卡斯所殺的人做親傳弟子,按的什么心思還用說嗎,它會想復活亞丘卡斯?別傻了,要我說這也就是異界的魔神簽過契約了,沒辦法才不得不遵守約定救人吧。”
……亞丘卡斯,做人混到你這份上真是有夠失敗的了。
“大概也是在那之后不久,我就逐漸注意到師傅的言行細節處和換了一個人一樣,估計它是被某種魔神之類東西附體替換了。
但那東西很精明,也沒露出過明顯的馬腳,不是貼身的人根本看不出破綻來,我也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懷疑,更搞不清對方是怎么悄無聲息的就控制我師傅身體的。
按理說,我的師傅已經是巫妖的級別,靈魂沒可能這么弱的,所以這肯定是某種它自己承諾的魔法契約的效果,搞不好,得追溯到它也是學徒的時候,在師承的亞丘卡斯那里,簽訂的某種獻出靈魂的契約。
所以這些日子我做了些調查,如果我推測的不錯,就是亞丘卡斯和某個魔神締結過某種契約,對方有義務幫助它復活。而我的師傅因為是世代侍奉王血的仆從,當時的親傳弟子,于是就按照契約,被直接當作容器,獻祭給那魔神作為在地上行走的分身使用了。
我現在還不大清楚它想怎么復活亞丘卡斯,但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話,這可是個不得了的魔法,所以最近我得留在白塔,潛伏在它身邊觀察一下。試試看能不能查出這魔神的底細和真名。如果能簽契約,至少也是有跡可循的吧。或許在哪本魔法書里有記載也不一定。
閣下如果那么有意協助的話,我們可以通過肯尼斯聯系,必要的時候請閣下帶兵來收拾殘局。如果我失手了,你們也能幫我報個仇什么的。”
這樣說起來,好像西瓊也提過,亞丘卡斯和幾個魔神有契約,有些余波還沒完全解決來著,他們還一起殺過一個。可最近事太多,又是南征又是北伐的,都沒來得及主動去找剩下的,果然問題就算被遺忘,也不會就此消失,只是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緩慢發酵,直到釀成大亂無法收拾。
“你很勇敢啊,凱德加,”索倫倒是對這個綠胡子刮目相看了,這家伙的思維至少和西瓊在同一層啊,“你完全有逃跑的機會的,你只是個凡人,這種牽扯到魔神,巫妖,王血貴族的陰謀,就算脫身也沒啥好指責的。
但你選擇留下來,不僅有膽量潛伏在魔神身邊,而且這兩三句話的功夫,連解決方案都想好了。是個智勇雙全的勇者啊。”
而且一直在找著機會幫朋友找條出路。
凱德加倒也寵辱不驚得笑笑,“我可沒有那么偉大,其實只是私心作祟,如果現在就走了,我就是個背棄師傅的學徒,但如果我能抓住機會立下功勞,或許也有機會繼承師傅的工坊和埃蘭家的傳承吧。
賭一賭罷了,看看這片廢墟,留在后方尚且如此,總比直接上戰場要安全多了。”
確實,如果這個魔神也需要偽裝扮演巫妖埃蘭,潛伏在這個世界,那也不會做太離譜的事吸引注意,至少比起那些大大方方懟到臉上的精靈諸神可是要安全多了。
而且這種悄悄藏起來的魔神可不好對付,不說它們本身隱藏的力量,會不會跑路。如果索倫真的帶上公司的人馬,來以‘異界魔神’的罪名抓捕一個投靠了武斗派的巫妖,而指證者還是有可能繼承它遺產的弟子,搞不好反而還會被壞事,延伸出更多麻煩。
處理不好的話就可能激化和貴族的矛盾,遭到議會的圍攻,真是蠻棘手的。
唉,家大業大了就不比當初,只有一個人一條槍的時候,隨便就能豁出去拼命了。現在就得考慮這個考慮那個。
“好吧,就按照你說的,我會招募你的朋友肯尼斯從軍,你們最好約定些暗語,如果你拿到切實的證據,我會協助你鏟除這個魔神。”
凱德加懷疑得看著索倫,“閣下,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嗎?不覺得這事非常離譜嗎?或許這道具真的壞了哦。”
索倫聳聳肩,“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這種偶然的巧合我已經遇到的麻木了,你這個任務有點麻煩,但小心安排還是很好處理的。”
“還很好處理?一個魔神?”凱德加發愣。
索倫哈哈笑笑,瞬手掏出一包水晶塞到學徒手里,搭著他的肩膀就走在一起,“不用在意這些小事,區區的魔神罷了,這樣吧,回頭我先找人打聽打聽,把亞丘卡斯簽約的魔神名單給你搞來,挨個核對過去,確認了目標以后咱們布置個圈套,不方便走明面上的辦法,咱們就用暗地里的手段,反正我有好多刷槍弄棒的朋友,最喜歡處理這種事了。改天可以介紹你認識。現在咱們先去把你那個朋友也下水吧。”
“咱們?”哪怕精明如凱德加,也在莫名其妙之間被索倫厚臉皮得湊上來,拉攏成自己人了。
“哈哈放輕松一點,對了,你這胡子怎么長的,這么有個性?”
“……我想增強魔力,搞了些草藥私自配了些藥水,算是有點永久性的副作用吧。”
其實和這種有志向有勇氣的年青人交朋友,真的很簡單,你只要和他們推心置腹,傾聽他們的訴求,認可他們的才能,稱贊他們的勇氣,給他們真心誠意,起碼的尊重,那他們就會愿意和你并肩而行,哪怕行在逆境之中,也意氣風發,愿意把一顆熱血沸騰的肝膽借給你用。
索倫非常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但就是這么簡單的道理,有些人依然搞不明白。
“請,請閣下再寬限兩天,我有計劃的,相信我,我一定能湊到錢,彌補您的損失……”
肯尼斯咽著唾沫,站在商會老板面前,嘗試和對方溝通貨期。
“還在把我當傻子嗎!半個城都燒光了!你到哪里給我貨!損失!我現在要錢有什么用!完不成軍團的訂單我是要掉腦袋的!
唉你這蠢東西,和學院里的貴族混久了,還拎不清身份呢,先打一頓讓他清醒一下。”
“什……”
肯尼斯猝不及防,被身側的商隊護衛一個沖鋒,用劍鞘砸在眼眶上,眉角當即爆出一個血口子,頭暈眼花得被擊倒在地,隨即一群護衛沖上來暴打,打的他幾乎當場背過氣去,好幾次都痛暈了又被揍醒了,蜷在地上一陣陣哆嗦,學了一堆魔法,可被鋼拳鐵靴暴打,根本一個魔咒都想不起來。
不是所有人都擅長戰斗,實際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擅長戰斗。
肯尼斯很想跳起來大吼,埃爾梅羅的家名不容玷污,然后撕破臉放幾個大魔法把這些雜碎都撕裂。可事實是他挨了一腳就踩了肋骨,攤在地上站不起來了,最后只能抱著腦袋縮成一團,攤在地上倒抽冷氣。
其實就魔法師這個職業來說,最明智的干架方式,是把對方約出來,遠遠的讀一個條把火球扔過去解決問題。站的和敵人太近,事先又沒有其他準備的話,真的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怎么,你以為這是游戲里人家打斷施法還有CD呢?被戰士近了身,那真的是照著你腮幫子上揍的每一拳,都自帶‘打斷’效果好不好……
“喂,肯尼斯喲,”商人老大搓搓臉,打了個響指,讓護衛們把鼻青臉腫,頭發散亂的學徒拖到面前,伸手扣住肯尼斯眉角的傷口,痛的他慘叫起來,
“你要體諒體諒我啊,這么大一把火,我也破產啦,不能定期交貨的話,我們也要去做奴隸的啊,大家都有家有業的,我體諒你,誰來體諒我啊。那只能請你體諒體諒我啦……
對了,你不是那什么,埃爾梅羅家的是不是?你們家有傳承魔法書的是吧?拿來,把家傳的魔法書拿出來,現在我就跪到貴族家門口去哀求的話,他們應該會看在魔法書的份上,寬限幾日吧?”
肯尼斯倒吸著冷氣忍著劇痛,“不……不可能……我家世代的傳承……絕對不……”
商會老大冷哼一聲,拍拍肯尼斯的臉蛋,“所以說你是蠢蛋,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大搖大擺得出現在我的面前,直接跑路唄,怎么,不能容忍違背契約,侮辱家名啊?
你那是什么家名啊,都逃亡到帝國多少代了,還自稱貴族呢。為了這種事挨一頓打,傻不傻啊?你想什么呢?”
肯尼斯嗅著鼻血,“我乃,埃爾梅羅當主……答應的事……得做到……”
這下老大也無語了,“這傻子,帝國哪有遇到事情,不先自己逃跑的貴族喲。
唉,肯尼斯,別這么倔著了,把魔法書拿出來,做個賤民有什么不好,輕輕松松,自由自在的。不然你今天死在我這,又有什么意義呢?你家,只剩下一個小妹了是吧?
別,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還沒壞到那個份上,但你自己也明白的吧,她都還沒成年,如果你都不想方設法得活下來,護著她……還有誰能護著她?
你不想看著她長大嗎?”
肯尼斯瞇著幾乎被血糊住的青腫眼泡,盯著商會老大看了一會兒,最后低下了頭。
凱德加帶著索倫找到友人的時候,
這名為肯尼斯的年青人,就捂著被踹斷的側腹,坐在一座廢墟的角落望著頭頂,仿佛觸手可握,又仿佛遙不可及的澄澈天空發呆。
剛才被暴打散亂的金發,此刻還是一絲不茍得梳成大背頭,臉上的血污也被他自己用魔法泉流清洗干凈了,但肯尼斯只會比較低級的愈合魔法,所以臉上還是一片青腫。可以明顯看出是被人暴揍過了。
“肯尼斯!你,這是誰干的!”凱德加立刻沖過去,臉上的胡須都因為怒意張開來了。
“不用大驚小怪的,我自己摔的。沒什么好擔心的,我已經談妥了,交期會寬限幾日的。”肯尼斯遠遠看到騎著馬一起走過來,沖他微笑的索倫,推開凱德加的攙扶,自己支撐著膝蓋,顫巍巍站起來。
“閣下日安,本人是埃爾梅羅家本代的當主肯尼斯。”
“日安,聽凱德加的大力舉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是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索倫溫和得微笑著,“在下是夢魘騎士團的千夫長,帝國的勛爵領主,索倫.英特英雄奈爾,想要聘請一些魔法顧問。不知能否請閣下賞光,共進晚餐?”
肯尼斯猶豫了一下,“這,感謝閣下的好意,但天色不早了,如果回去太晚,舍妹可能會擔心……”
索倫笑笑,“就這樣回去,令妹恐怕更擔心吧。這樣好了,我這有紙蝙蝠,就借給閣下傳信。就說一見如故的友人請吃飯如何?
對了,本人初次來到白城公干,一心仰慕本城的著名景點馬廄,聽說那附近是商業區,有不少好酒樓,難得有這種好機會,又和兩位一見如故,就請讓在下做東,大家飽餐一頓,要是菜色味道不錯,還可以帶一下給令妹嘗嘗,千萬不要客氣。”
肯尼斯想了想,確實低級的愈合魔法還要些時間才能奏效,于是點頭答應,“那就多謝閣下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