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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寒蟬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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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柳元正踏雪而去。

  等他走到承道峰山腳下的時候,少年忽的駐足,回首遙望山巔的承道峰。

  那宏偉的道殿在夜幕的遮掩下,在漫山風雪的映襯下,顯得是那樣的渺小。

  在柳元正的眼中,他所遙望的,不是五雷仙宗的定海神針,不是仙宗長盛不衰的無上底蘊,而是一座囚牢,一座困頓了一位駐世真人四萬年的囚牢。

  這一夜,兩人對弈之外,看似只是漫無目的的肆意閑談,可這些話聽在柳元正的耳中,卻教他明白了許多。

  關于老真人的心意。

  關于老真人對于那無上高天,那高天之上縹緲仙鄉的恐懼。

  是的,恐懼。

  老真人這種恐懼的情緒,教人說不清來由,但柳元正的感受卻異常的真切,他能夠聽出,當老真人提及無量量劫背后諸般干系的時候,當老真人言及仙鄉群仙諸圣的時候,那語氣之中再難遮掩的忌憚,那隱約間顫抖起來的聲調背后的恐懼。

  而這樣的恐懼情緒,卻又讓柳元正無端的感受到了心安。

  一個還有所畏懼的人,便不再是無敵的存在。

  一個仍舊有所忌憚的人,行事便不會是肆無忌憚。

  至少,在無量量劫終了之前,柳元正篤定,老真人不會朝自己下手。

  至少,在左道宗師的法脈走到終點之前,柳元正篤定,老真人不會朝自己下手。

  這樣就足夠了。

  序盤如何,中盤如何,終有一天,他們倆要在官子階段分出勝負來。

  一如今日之棋局,或者三劫循環,和棋終了,又或者……戰而勝之!

  心中思量至此,少年回過身去,遂大步疾行,腳踏寒霜,身披風雪。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轉眼間,已是深冬嚴寒時節。

  這會兒,柳元正卻不曾在隱居天門峰,而是在宗安道人和綺萱的陪同下,行走在寒蟬峰上。

  這是冰魄雷元一脈的道場,值此時節,此山間節氣,嚴寒尤甚岳霆群山其他地方許多。

  青石山路上,三人并肩而行,更有兩位冰魄雷元一脈道子,陪同前行,卻落后了數步。

  眺望著寒蟬峰的景色,柳元正仔細聽著宗安道人的指點。

  “一門里不說兩家話,元易,你也知曉,這冰魄雷元一脈《冰魄凝煞極雷經》修法,乃昔年師祖云游時,得自古仙洞府。吾門六經,仔細說來,除太陰太陽二經之外,余者幾乎部分高下,只各有所長而已。

  如這《冰魄凝煞極雷經》,雖名冰魄,卻不入五行,不過是以景物闡道境,修法的關隘卻在凝煞二字上,如此聽來,似乎是何太陰雷經一般的數路,實則內中仍舊有著差距,陰陽二經在于調和,此經卻修陰煞之極!

  往高邈里說,實際上便也涉及到了道途修法上的區別,咱們這一脈,陰陽合煉,便是你自己,走的同樣是包容并蓄的路子,然則若尋一道,將諸般推演到了極致,而后極盡升華,未嘗不是另一條通衢仙路。”

  宗安道人說話的時候,不止是柳元正在仔細的聽著,連身后兩位冰魄雷元一脈的道子,也屏氣凝神,于他們而言,能有這般得主峰長老指點的機會,本就不多。

  等到柳元正這里面露恍然的時候,兩人仍舊在沉思。

  “所以說,師伯,這一脈,雖號冰魄雷元,實則仍舊是以景物闡道境,若是將道法修道高深處,或許仍得蛻變,能成純陰之雷道?”

  “話是這樣說,可內中的艱辛,又豈是蛻變二字能夠言盡的?難啊!”

  柳元正深以為然。

  “是啊,春花秋月也言道,可多少人只看到了春花秋月,卻少有人能言及道境。”

  兩人正感慨著,忽聽得身旁綺萱輕笑一聲。

  “師兄,元易,你們自顧自地說了,莫忘了這里還有兩位師侄在聽呢,總要給人些心力上的鼓勵才是。”

  聞言,柳元正只是歉然一笑,還未及宗安道人說些甚么,那兩道子便連連拱手,直說不敢。

  奉承的話一冒,宗安道人和柳元正便也失了談興。

  雖然如此,少年卻也曉得了綺萱師姐的意思。

  如此對宗門一脈修法品頭論足的話,實在不好當著人家的面說,難免教人覺得輕浮。

  幾人復又虛言了幾句閑談。

  眼看著山風呼嘯,一時更甚過一時,柳元正神情卻愈發滿意。

  此行非為尋常,他正是掐準了時日,要等今冬最為嚴寒的時候前來。

  不多一會兒,鵝毛大雪覆蓋滿山。

  正此時,宗安道人的腳步卻忽的一頓。

  “元易,就是這兒了,寒蟬雷池到了。”

  柳元正循聲望去,嶙峋的山巖之間,一口漆黑幽深的潭水呈現,波瀾不興,那幽深的寒意卻像是要順著柳元正的目光,直刺骨髓。

  眼見得此,少年鼓蕩起法力,隱約護住了身旁的綺萱。

  這般幽寒,他勉強還能受得起,卻擔憂著綺萱師姐。

  佳人高邈的只是道識,終歸已經不再是那個嘗試陰陽合煉的元嬰境巔峰修士了。

  沒再言語,柳元正朝著宗安道子點了點頭,便屏氣凝神,調養著自身的精氣神。

  眼見得此,宗安道人與兩位道子都稍稍后退了許多,背過身去,為柳元正護法。

  如此,又多等了一會兒。

  柳元正伸出手來,接過了漫天飄揚的鵝毛大雪,感應著天地間的陰寒之炁。

  隨即,少年偏過頭來,拱手言道。

  “有勞師尊了。”

  聞言,綺萱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促狹的望著柳元正。

  但這會兒不是調笑柳元正的時候,更何況,還有宗安道人等人在不遠處護法呢。

  旋即,綺萱點了點頭,隨即手捏法印,而后右手一揚。

  寬大的玄袍袖口飛揚,但見一面面靈幡騰空而起。

  幡旗懸空,頃刻間便在寒蟬雷池上空布下陣法來。

  與此同時,柳元正雄渾的法力蔓延而出,與綺萱的法力靈光糾纏在一起,混合在一處。

  陣法以柳元正的法力為支撐,卻又以綺萱的法印調度為主。

  這實在是很危險的舉動,非至親之人,想來少有人敢將自身法力這般與人相融,這意味著毫無保留,意味著互相寄托了性命與生死。

  但此刻,這般念想顯然不在柳元正和綺萱的思慮范疇之內。

  幾乎同時間,關于純陰雷火的煉法細節,縈繞在柳元正和綺萱的心頭。

  悄無聲息地,兩人卻默契十足。

  眼見得,綺萱這里法印變幻,一面面靈幡上光韻流轉,將寒蟬雷池籠罩的同時,灑向了四面八方。

  一時間,四方陰煞寒氣兜轉而來,隱約間,一道雷鳴之聲炸響群山之間,池水沸騰,一股水浪沖霄而起,直刺入靈幡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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