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樓梯下樓，迎面剛好遇端著水鬼的小翠。
“大小姐早。”
小翠打著招呼。
顧玲瓏噗嗤一笑：“仔細看看，我是誰？”
小翠上下打量了一會，遲疑著說道：“你是二小姐……”
顧玲瓏心里非常滿意。
朝夕相處的小翠都認錯人了，何況是旁人。
來到前廳，她學著姐姐的樣子，慢吞吞來到餐桌前。
顧太太瞥了一眼，說道：“傾城起床了嗎？”
“嗯，她馬上下來……母親，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傾城？”顧玲瓏忍不住問道。
顧太太微微一笑：“等你以后結婚生子，就知道原因了。”
顧玲瓏不死心，追問道：“是不是因為腳步聲？”
顧傾城走路快，顧玲瓏則恰恰相反。
顧太太說道：“不光是腳步聲，你們兩個年齡越大，差別越明顯。更何況，當母親的，怎么能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說話間，樓梯傳來腳步聲。
過了一會，顧傾城推門走了進來，拉開椅子坐下，拿起油條咬了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的說道：“母親大人早。”
顧太太皺了皺眉：“吃東西的時候，盡量不要講話……”
“食不言、寢不語。無論在任何場合，都要保持淑女風范……”
顧傾城嘻嘻一笑：“淑女讓玲瓏去當好了，我喜歡自由自在。”
“真拿你沒辦法……”顧太太無奈的嘆息著。
顧玲瓏在一旁說道：“我去上班了。”
顧傾城說道：“玲瓏，下了班早一點回來，我們一起去龍華機場，迎接父親大人載譽歸來！”
“臭詞濫用！”
“噯呀，好你一個顧玲瓏，衣服騙到手了，翻臉就不認人。”
“明天就還給你！”
“我……”
不等顧傾城開口反駁，咣當一聲，顧玲瓏迅速關上房門。
白色腳踏車停在門口。
顧玲瓏略一思索，騎上腳踏車出了顧公館。
街邊的一輛黑色轎車里，菅原枝坐在車后座，手里舉著一個特工專用的微型望遠鏡。
望遠鏡對著顧公館，對著騎車出來的顧玲瓏。
除了司機之外，車里還有兩個身穿灰色西裝的男子，他們都是特一課的特務。
“菅原組長，剛剛那個……”
“那個是顧傾城，不用管她。我們的目標，是顧玲瓏。”
“是。”
“做好準備，找機會動手！”
“是。”
顧玲瓏性格文靜，作息時間簡單規律，每天兩點一線，往返于顧公館和市政廳之間。
在菅原枝看來，跟蹤了這么久，是時候動手了！
上午八點二十分。
顧公館的轎車朝英租界開去。
“傾城，你怎么穿了玲瓏的衣服？”
“穿著玩唄。”
“唉……”
顧太太輕輕嘆了一口氣。
“母親，你怎么了？”顧傾城問道。
“沒事。”
“唉聲嘆氣，還說沒事……”顧傾城嘟囔著說道。
顧太太說道：“傾城，你是姐姐。當姐姐就要有一個當姐姐的樣子。以后要多關心關心玲瓏。”
顧傾城眼珠一轉，嬉笑道：“請母親大人明示，您說的關心，指的是哪方面呀？”
“當然是玲瓏的婚姻大事。”
“難辦。”
“為什么這么說？”
“市政廳電訊處女孩子多，是出了名的相親處。據我了解，在市政廳內部，追求玲瓏的至少有一打，而且自身條件都很好。玲瓏可倒好，連一個都沒看上。”
“這件事、怎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玲瓏不讓我說。”
“繼續。”
“繼續啥？”顧傾城假裝懵懂。
顧太太瞪了她一眼：“明知故問！”
顧傾城想了想，說道：“我覺得，有一個人，蠻適合玲瓏的……”
“誰？”顧太太急切的問道。
“玉蓉的哥哥，陳懷部。”
“我聽玉蓉提過一次，懷部遠在法國讀書……”
“回來了。”
“回來了？”
“嗯，昨天下午到的上海。”
“這個玲瓏，什么都不跟我說！”
“您對陳懷部還有印象嗎？”
顧太太微微一笑：“當然有。三年前，懷部來過家里一次。言談舉止得體，嗯，非常好。”
“您也覺得好？”
“起碼第一印象還不錯。”
顧傾城看了一眼司機，湊到顧太太耳邊，壓低嗓音說道：“據不可靠人士透露，陳懷部喜歡玲瓏！”
顧太太皺了皺眉：“不可靠人士又是誰？”
“玉蓉唄。”
“她怎么成了不可靠人士？”
“她說，從眼神就能看出來，陳懷部喜歡玲瓏。主觀猜測，沒有證據，只能判定為不可靠。”
顧太太微笑道：“嫁給了探長，連說話語氣都學來了。”
“還沒嫁呢……”
顧傾城難得有忸怩的一面。
顧太太問道：“玲瓏怎么說？”
“她呀，連一個字都不肯透露。不過，我倒是覺得，玲瓏和陳懷部很般配……噯，停車停車！”顧傾城連聲說道。
轎車緩緩停在路邊。
這里是英租界大馬路，新新百貨公司就在前面。
街邊有一家糕點鋪子。
顧傾城下了車，回身對顧太太說道：“這家店的蛋撻很有名，思齊特別喜歡，我買幾個帶給他。哦，不用等我，沒幾步遠了，我自己走過去。”
司機說道：“還是等一下吧，距離新新百貨，至少有兩百米遠。”
“要等很長時間呢，現烤的蛋撻才好吃……”顧傾城解釋著說道。
“早一點回家。”
“知道啦。”
顧太太搖上車窗，吩咐道：“開車。”
轎車繼續行駛。
目送著轎車遠去，顧傾城正要進糕點鋪子。
“顧小姐？這么巧啊？”
顧傾城抬頭一看，身穿繡花旗袍的“曉枝”，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
“是你？”
顧傾城頗感驚訝。
這個女人拋下蟲蟲，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想不到竟然在大馬路遇見了。
“你好，顧小姐。”
菅原枝熱情的打著招呼。
顧傾城沉下臉，語氣冷淡的說道：“我很好，蟲蟲不好。”
菅原枝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可是，你想過沒有，世上哪有母親，會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呢，我也是沒辦法……”
如果不了解內情，對這樣的解釋，大多數人都會將信將疑。
顧傾城也不例外。
她問道：“你有什么苦衷？”
菅原枝欲言又止，說道：“這里人太多，說話不方便，我們到車里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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