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巡捕房。
徐探長辦公室。
徐思齊和鄭重相對而坐。
“昨天晚上,倉永宗嚴又去了吳淞制鋼所。”
“待了多長時間?”
“四十分鐘。”
“秋山賀也去了嗎?”
“沒有。”
“準備一輛黑色道奇轎車,車牌號滬30575。”
鄭重回想了一下:“道奇車、30575……好像是吳淞制鋼所的車?”
徐思齊點了點頭:“對。”
“誰的車?”
“制鋼所負責人大島弘一的專車。”
“你有什么打算?”
“等下次倉永宗嚴再去的時候,冒充大島弘一跟進去,門口警衛對他的車從來不檢查,看見車牌就放行。”
“要我說,還不如扮成工人混進去,弄一個入廠證會更容易些……”
“倉永宗嚴乘坐的是汽車,你還能指望,兩條腿追上四個輪子嗎?”
“這次派沈秋君去,他會講日語,到時候或許能用得上。”
“好。”
鄭重想了想,說道:“思齊,倉永宗嚴是什么人,我們先不去管他,思源是你弟弟啊,你就放心讓他繼續住在倉永家?你們分開了十四年,他究竟是和你近,還是和倉永宗嚴近,真的很難講。”
“那你說該怎么辦?”徐思齊問道。
鄭重說道:“早一點讓思源搬出來,見天兒和日本人住一起算怎么回事,有半個多月了吧?當然,一碼歸一碼,倉永家對思源還算不錯。至于倉永宗嚴暗地里做的勾當,另當別論。”
徐思齊說道:“昨天,思源的畢業考試成績出來了,全校排名第一。”
鄭重愣了一瞬,說道:“我先恭喜了。不過,我怎么覺得,咱倆說的不是一回事呢。”
徐思齊笑了笑:“先聽我把話說完……”
鄭重點燃一支香煙,等著聽下文。
徐思齊繼續說道:“考出了好成績,他自己也很高興,特意打來電話,問我能不能陪他去大快樂滑旱冰。你也知道,大快樂在閘北,正常來說,從外白渡橋走是最近的路程……”
租界游樂場所眾多,前來游玩的游客眾多,華界自然是看著眼熱。
于是,閘北也成立了名為大快樂的游樂場。
大快樂內部設施也算比較齊全,包括像彈子房、旱冰場、桌球室、網球場、賽狗場、室內游泳館、滑梯、巨人步、沙盤等等。
其中最具有特色的是旱冰場。
相比較租界的旱冰場,大快樂旱冰場占地面積更大,對于旱冰愛好者顯然更有吸引力。
徐思源也是一名旱冰愛好者。
公休日當天,徐思齊帶上顧傾城、徐思源、秋山由美,經由外白渡橋趕往大快樂游樂場。
作為造價高昂的鋼架橋,外白渡橋耗資巨大,費用全部由英租界工部局承擔。
自從大橋修建落成后,慕名前來的市民絡繹不絕。
明明沒什么事,也要到外白渡橋上站一站,拍上幾張照片以作留念。
對普通人來說,這不是一座橋那么簡單,更是一處奇妙的風景。
為了盡快收回投資,外白渡橋設置了收費站,居住租界的外國人和公務人員免費,其他人等需要繳納一角錢。
其他人等,主要指的是中國人。
為了防止華捕趁機徇私,讓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免費過橋,巡捕房特意安排由印捕負責守橋。
聽聞此項規定后,上海各界頓時一片嘩然,認為這是赤果果的歧視。
迫于輿論壓力之下,上海市政廳派代表和英租界工部局交涉,希望在外白渡橋問題上,能夠盡量做到華洋一視同仁。
工部局做了讓步,每次收費一角錢,改為收費0.5角錢。
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中國人深受儒家思想影響,“和為貴”這三個字無處不在。
既然英國人妥協了,干嘛還要得理不饒人呢?
從沸沸揚揚到偃旗息鼓,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件事再也無人問起。
每次0.5角錢不算多,日積月累下來,也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開支。
只要從其他地方繞行,就可以省下過路費。
徐思齊當然不用繞行,他是英租界公務人員,只要出示通行證,就不必繳納這筆錢。
講到這里的時候,徐思齊也點上了一支香煙,說道:“后來,我發現,有人動過我的公事包。”
“你的包,不是一直隨身攜帶嗎?”鄭重不解的問道。
“去衛生間的時候,我把公事包交給傾城保管。”
“傾城……”
“她從不亂動別人的東西。我也不例外。”
“難道是、思源?”
“沒錯。”
“你剛才不是說,公事包交給了傾城嗎?”
“傾城對思源沒防備。”“這件事,你問過傾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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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思齊,我覺得吧,這種事還是要慎重。你不能只憑猜測,就認為思源動過你的包,別忘了,還有一個秋山由美呢。”
“由美單純正直,肯定不是她。”
“動過了也沒啥,可能只是出于好奇。對了,包里少什么沒有?”
“什么都沒少。”
“既然啥都沒少,你怎么能斷定有人動過公事包呢?”
徐思齊說道:“最近一段時間,我在公事包上做了暗記。不僅僅是公事包,家里很多地方都做了暗記。只要有人動過,我一定看得出來。”
對一名特工人員而言,若是察覺到了異常,就會加強嚴密防范措施。
這種常識性問題,鄭重心里非常清楚。
徐思齊在防范誰?
最近頻繁去家里的人,除了顧傾城之外,再就是徐思源了。
難不成,徐思齊早就對弟弟懷有戒心?
想一想似乎也不奇怪,思源畢竟是由日本人撫養成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起碼在短時間內,還真是不好妄下定論。
“鄭重,最近要側重盯一下思源,看看他都和什么人接觸。這件事你親自去辦。”
“就算他向著日本人,總算也是情有可原……”
“是非曲直,回頭我再和你細說。”
徐思齊打開公事包,把里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逐一翻來復去的仔細查看,目光最后落到了通行證上。
想起通過外白渡橋時,自己遞給守橋印捕通行證,向來沉默寡言的徐思源,忽然和由美談起了劃旱冰技巧。
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在掩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