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齊一擺手,示意巡捕準備強行硬闖。
屋內燈光亮起,男人連聲說道:“來了來了,稍等一下。”
過了一會,房門打開。
男人的年齡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穿著一件藍白條紋睡衣,他屬于天生笑面,看上去總是一副很隨和的樣子。
“這么久才開門,磨蹭什么呢?”
敲門的巡捕問道。
男人解釋著說的:“剛剛都睡下了,起床耽擱了一會。”
巡捕也沒多問,大步流星當先闖了進去。
“你們……”
“這是搜查令!”
“警官,搜查什么呀?”
“共黨要犯!”
“叫什么名字?”
“章亞范。”
“坐在這里不要亂動。”
“警官,我……”
“坐下!”
留下兩名巡捕在門口警戒,包括徐思齊在內,其余的人全都進了屋子。
從章亞范身邊經過時,姜斌上下打量他了一番,說道:“倉促之間,頭發一絲不亂,襪子都能想著穿上。章先生,性子好沉穩啊。”
章亞范愣了一會,額頭上漸漸冒出了冷汗。
房間雖然不算大,但是基本功能都具備,臥室、廚房、衛生間、會客廳,還有一個不到十平方米的雜物間。
姜斌略一思索,邁步進了雜物間。
房間內顯得極其凌亂,四周胡亂堆放著各種雜物,一張破舊的八仙桌擺放在角落里,旁邊還有一個圓木凳。
八仙桌和凳子都很干凈,顯然是經常使用的緣故。
桌子下面,有一個電源插座。
姜斌蹲下身,借著燈光仔細看了一會,不禁微微一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從雜物間出來,來到徐思齊和鄭重近前,姜斌低聲說道:“如果章亞范是發報員,電臺一定藏在雜物間!”
徐思齊點了點頭:“我和鄭重也在說這件事,正準備找你商量一下。”
姜斌目光一閃:“商量什么?”
鄭重說道:“思齊的意思,是現在抓,還是留著放長線釣大魚。”
姜斌忍不住問道:“你們是怎么看出來的?”
徐思齊說道:“章亞范的樣子,不像是剛剛睡醒。我們來的時候,屋子里黑著燈,問題是,如果章亞范沒睡覺,那他在什么?坐在黑暗中發呆?顯然不太可能。雜物間在屋子中間,沒有窗戶。所以,我斷定,他剛才一定是待在雜物間。如果我猜的不錯,很可能是正在發報!”
姜斌豎起大拇指:“徐探長高見!不過,我認為,還是應該立刻實施抓捕。共黨財政處的電臺,在上海,沒有比他們更高級的部門了。況且,我剛才盤問了章亞范,他現在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我剛打包票,只要我們前腳一走,后腳他就溜之大吉。”
“我覺得姜斌說的對。”鄭重表示贊同。
徐思齊叫過來巡長,吩咐道:“重點搜查雜物間,墻壁、地磚,都要仔細檢查!”
“是!”
巡長立刻安排人手,把雜物間的東西都清理出來。
看到姜斌進了雜物間,又是檢查桌椅上的灰塵,又是觀察電源插座,徐思齊就已經知道,發報員章亞范徹底暴露了。
沒辦法,章亞范的破綻太多了。
一個人剛剛睡醒的狀態,肯定和平時不太一樣,只要留心仔細觀察,都能看出來這里面的區別。
況且,在這種情況下,章亞范居然穿著襪子,這是無法自圓其說的破綻。
即便是那些巡捕,多多少少都起了疑心。
以徐思齊的觀察力,若是繼續視而不見,難免有些不符合常理。
所以,他只能先把疑點說出來。
這樣一來,就等于變被動為主動,不會有人對他產生任何懷疑。
在徐思齊的命令下,巡捕對雜物間進行重點搜查。
雜物間本來就小,沒用上二十分鐘時間,在雜物后面的夾壁墻里,搜出了三個褐色皮箱。
一部X210電臺,一部RCA212電臺。
RCA212屬于超大功率電臺,可以直接和莫司殼通訊。
除此之外,還搜出了很多配件器材,包括像變壓器、GR波段選擇器、低壓常時變壓器、加減電阻器、干電池等等。
巡捕們興奮異常,破獲了這件大案子,所有人都會得到嘉獎,除了薪水福利待會得到提高,而且還有一筆額外的獎金。
重新又搜查了一遍,在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兩個皮箱里面,各裝著一部電臺。
RCA212型電臺配件擺放整齊,X210型電臺則顯得很雜亂,耳機、短波無線收信器,全都胡亂是塞到里面。
徐思齊略一思索,命人把章亞范帶過來,說道:“我們在附近搜查的時候,你當時正在發報,對嗎?”
章亞范默不作聲。
“電文稿呢?”徐思齊繼續問道。
“問你話呢,啞巴了!”
鄭重左右開弓,給章亞范來了兩個大嘴巴。
鄭重出手很重,打的章亞范倒退了兩步,鼻孔也流出血來。
徐思齊本想阻止,轉念又一想,進了巡捕房審訊室,可就不是兩個嘴巴的事了,讓章亞范提前感受一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姜斌在一旁說道:“章亞范,你只要如實招供,不僅不用坐牢,還能獲得一份體面的工作。我保證,薪水待遇至少是你現在的兩倍。怎么樣,不考慮一下嗎?”
章亞范猶豫了一會,開口說道:“你是誰?”
“鄙人是上海市政廳代表,配合英租界巡捕房,專門處理你這類案件。”
“代表?”
“這是我的證件。”
姜斌繼續勸道:“章先生,如今的形勢,你還看不明白嗎?共黨已然是窮途末路,棄暗投明的洪軍高級將領比比皆是。遠的不說,知道孔荷寵吧?委座在南昌行營親自接見,這是何等的榮耀?你在這里不說,等進了巡捕房審訊室,能抗得住皮鞭老虎凳嗎?”
沉默了半晌,章亞范說道:“我剛才、確實正在發報……”
短時間內,屋內一片沉寂。
幾乎沒費吹灰之力,就讓一名共黨分子如實交待,這可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洪軍準備向陜北撤戰略轉移,大批高級將領叛變投敵。
作為財務處的發報員,這些令人沮喪的消息,章亞范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