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地區面積很大,隨著數萬日僑和白俄難民接踵而來,治安管理壓力陡然加大,除了最初設立的虹口巡捕房,工部局陸續又增設了嘉興路巡捕房和匯司巡捕房。
按說四川北路不屬于虹口巡捕房轄區,只是因為死了一個日本人,租界當局壓力巨大,這才命令由史都華總探長接手調查,畢竟“神探史都華”名聲在外。
此刻,虹口巡捕房總探長室,總探長史都華愁眉不展,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
兩天過去了,盡管虹口巡捕房全員出動,加上外圍線人的暗中協助,還是沒找到任何線索。
篤篤!
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史都華坐回了辦公桌后面。
一名印捕推門而入:“報告總探長,有一個名叫徐思齊的人想要見您,他自稱是福煦路巡捕房的人。”
史都華想了想,說道:“我記得這個人,讓他進來吧。”
印捕雙腳一并,大聲說道:“是,長官!”
過了一會,在印捕的引領下,徐思齊邁步走了進來。
在圣瑪利亞醫院,無意中聽見徐思齊分析案情,對這個觀察細致邏輯清楚的華捕,史都華心里很是贊賞。
當時,他把教官叫了出去,想要把徐思齊調來虹口巡捕房。
教官是法租界的探長,自然不可能答應這個要求,倒不是因為徐思齊有多重要,而是這種等同于跨國的人事調動,手續辦理起來異常繁瑣。
既然對方長官不同意,史都華也沒有再堅持。
徐思齊分析的頭頭是道,畢竟還沒有經過事實印證。
不管怎樣,徐思齊給史都華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徐巡長,請坐。”
“謝謝總探長。”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總探長,我聽說,山本孝介一案,兇手至今還沒有抓獲,我是特意為這件事而來。”
史都華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徐思齊說道:“我需要知道,您有沒有派人監視那些牙科診所?”
“租界內所有的牙科診所,都有巡捕房的耳目,只要發現與案情符合的目標,立刻就會被帶回巡捕房。”
“一直沒發現可疑人員?”
“按照你所說,山本孝介那一拳打的很重,很可能會造成兇手的牙齒松動或者脫落,我們重點留意這類患者。只可惜,一直毫無發現。”
“總探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上午八點至九點之間,兇手很可能會出現。”
史都華看了看徐思齊,微笑著說道:“我聽說在你們中國,歷史上有很多具備未卜先知能力的人,莫非,我竟然如此榮幸,剛好也遇到了一位?”
徐思齊恭聲說道:“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不過是按照常理推測而已,如果最后沒能應驗,也請總探長千萬不要怪罪。”
“那么,請說說你的推測。”
“今天是案發第三天,大張旗鼓的搜捕已經結束,兇手的防范意識,在一定程度上也會降低。八點鐘至九點鐘之間,是巡捕房最忙的時候,怎么也要等到九點鐘以后,巡捕才會上街執勤。總探長,假設您是兇手,是不是也會認為,這是最安全的時間段?”
稍微停頓了一下,徐思齊笑了笑,說道:“另外,我相信,一個牙齒受傷的人,很難會堅持到第三天。”
史都華的神情若有所思,緩緩說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只不過,你別忘了,上海不是只有租界,如果兇手潛逃到了華界,即便知道他是誰,我們也同樣無能為力。”
徐思齊說道:“案發當天,巡捕房行動迅速,封鎖了整個虹口地區,兇手既然臉上帶了傷,沒理由冒險通過關卡盤查,他最有可能的選擇,就是在附近找地方躲起來,等事態平息了,再做打算。”
史都華沉思半晌,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早上七點四十分。
…………
多倫路。
一輛轎車緩緩停在街邊,淺野秀城眉頭緊鎖坐在車內。
就如徐思齊分析的一樣,山本孝介也是反戰聯盟成員,他就是那個給竹內良太寫信示警的人。
即便信已經發出去了,山本孝介還是覺得不放心,他和竹內良太是多年的老友,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后,決定親自來一趟上海,當面向竹內良太陳述事情的嚴重性。
他和太太到上海沒多久,剛剛在櫻花旅館安頓下來,淺野秀城就找上門來了。
一看來人是淺野秀城,山本孝介連一秒鐘都沒多想,出其不意打了對方一拳,然后趁機奪門而逃。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這次肯定是兇多吉少,他拼了命也要沖出房間,主要是不想連累臥室內的妻子。
只要沒看到淺野秀城的樣子,山本太太起碼有機會活下去。
淺野秀城心里十分懊惱,他發現自己這次上海之行,簡直就是一步一個坑,事事不順。
對這個山本孝介,情報部早就調查的一清二楚,之所以一直沒實施逮捕,是想利用他找出更多的反戰聯盟成員。
山本孝介來到中國,情報部立刻發報通知了特遣隊。
澀谷英明和淺野秀城商量之后,認為這是一個天賜良機,若是在租界殺死山本孝介,正好給特遣隊進駐租界提供了借口。
在這件事上,淺野秀城也確實大意了,他沒想到文質彬彬的山本孝介竟敢反抗,而且忽然變得像豹子一樣敏捷,出其不意給了自己一記重拳。
淺野秀城返回特遣隊后,經過軍醫的檢查,發現有兩顆牙齒出現了松動。
軍醫都是外科醫生,除了開了一些消炎藥之外,再就是建議淺野秀城到專業的牙科診所就診。
術業有專攻,醫生也分好多種,不可能包治百病。
可能是藥不對癥,也或者是其他原因,淺野秀城一覺醒來,差不多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淺野君,對面的喬恩牙科診所,醫生水平很高,設備都是從歐洲進口……”
“在這里等我。”
“是。”
淺野秀城推門下了車,四處看了看,邁步走進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