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上海救濟署后勤處。
處長室。
周煒龍垂手肅立,恭聲說道:“處座,目前在公共租界,我們設立了六個情報點,四組行動人員,在法租界,設立了四個情報點,兩組行動人員,在虹口設立了兩個情報點,一組行動人員……”
“虹口是重中之重,為什么人員反而最少?”戴老板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手里翻閱著這些情況的文字資料。
“關于這件事,我正準備向您匯報,虹口距離租界很近,我們把情報點設在租界,不僅效果一樣,而且會更加安全。所以,我打算把人員從虹口撤出來,全部安排到租界,您覺得,這樣可行嗎?”
“唔……”戴老板沉思了半晌,說道:“這樣吧,行動人員可以撤出來,情報點繼續保留,畢竟,日本領事館和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都在虹口,我們必須盯緊一點!”
“是!”
“道三,你上次跟我說,正在考察一批新人,情況怎么樣了?”
“報告處座,除了徐思齊之外,其他人都通過了考察,過一段時間,我準備安排他們到南京洪公祠接受特訓。”
戴老板說道:“我看過徐思齊的檔案,感覺以他的綜合素質,非常適合特務工作……他為什么沒有通過考察?”
作為力行社時期的老牌特工,對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周煒龍都異常敏感,他始終信奉一個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比如徐思齊這件事,一個沒通過考察的新人而已,居然能讓戴老板親自過問,這種時候可不多見。
至于說,“妖”在哪里,雖然暫時不知道,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什么叫仕途險惡?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有可能是一個坑,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局。
周煒龍謹慎的說道:“其實,我對徐思齊的能力很看好,他不僅有軍校經歷,而且還精通英語日語,在上海這種國際大都市,尤其需要這樣的人才。只是,有一件事,讓我對他產生了懷疑……”
當初在福煦路巡捕房時,徐思齊揭穿巡捕使用密寫藥水那件事,周煒龍詳細講述了一遍,然后說道:“處座,徐思齊是軍校生,他不是特工人員,按說,沒可能接觸到間諜知識。”
戴老板微微一笑:“道三,你以為,日本的軍校和我們是一樣的嗎?”
周煒龍聞言一愣:“難道說,日本的軍校還教學生使用密寫藥水?”
“你先看看這個。”戴老板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信封封口已經拆開了,看樣子是經過了特殊處理,如果用膠水重新封好,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
這是一封很普通的信件,寄信地址是東京一家豆腐店,收信地址是上海四川北路的竹內書店,收信人名叫竹內良太。
周煒龍展開信箋,粗略瀏覽了一遍信的內容。
日本文化源于中國,日文和中文除了發音不同,字面意思基本差不多。
“家長里短,沒什么看頭。”戴老板淡淡的說道。
“處座,這封信……”
“這是一封密寫信,用酒精燈烤一下,就會出現不同的內容。”
“這么說,這個竹內良太是間諜?”
“不,他不是間諜。他是日本反戰聯盟的成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們的朋友。”
“那這封信,怎么會落到我們的手里?”
“最近一段時間,日諜活動猖獗,針對這一情況,我們加強了郵電審查制度,對日本平民信件采取隨機抽查,恰好抽到了竹內良太的信,算是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
“哦,原來是這樣……”
“這封密寫信里,提到了一個名字,剛好和徐思齊有些關聯。”
“誰?”
“就是和徐思齊打了一架的淺野秀城。”
“那、密寫信上怎么說?”
“就一句話,淺野秀城不日將前往上海,此人危險,請務必嚴加防范。”
周煒龍皺起眉頭:“從字面意思理解,這個淺野秀城,似乎給反戰聯盟帶來了危險,也或者,竹內良太本人和淺野秀城有私人恩怨……”
戴老板說道:“從我方掌握的情況來看,包括江田島海軍學校在內,所有軍校生都要接受嚴格的保密培訓,這也就意味著,徐思齊有機會接觸到密寫藥水這類知識。”
周煒龍這才恍然大悟,什么反戰聯盟,什么淺野秀城,統統都是題外話,戴老板主要是為了替徐思齊開脫嫌疑。
“處座,卑職明白了,您放心,關于招募徐思齊加入特務處這件事,我會盡快辦理。”
戴老板嘆了一口氣:“唉,我只是不想看到人才流失,黨國目前內憂外患,亟需更多的有識之士加入我們,只有不斷加強自身實力,我們才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周煒龍雙腳一并,恭聲說道:“卑職謹遵處座訓導!”
戴老板看了看他,說道:“道三,我把上海站交給你,希望你能打造出一個模范站,給全國省站做一個榜樣!”
周煒龍肅然說道:“請處座放心,卑職定當全力以赴!”
戴老板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箋,說道:“哦,對了,在適當的時候,可以對竹內書店照顧一眼。不過,也不要刻意為之,如果因此引起了外交事件,那可麻煩的很,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好了,要是沒別的事,你先下去吧。”
“處座,還有件事,我想向您請示一下。”
“說。”
“前段時間,花旗銀行給梁紅治打電話,說是梁紅治有一筆存款出了問題,需要他親自到場確認一下……”
戴老板目光一閃:“你準備對他安排刺殺計劃?”
周煒龍微笑著說道:“您說過,梁紅治已是風燭殘年,說不定哪天就去見閻王了,為了這種人,沒必要冒風險。”
戴老板點了點頭:“沒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朽,不用去管他。”
周煒龍近前一步,低聲說道:“處座,刺殺梁紅治只是引子,成功了當然最好,即便失手,對我們也不會造成任何損失,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查到共黨頭目方永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