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從頭上將綰頭發的銀簪子取下,在燈焰上燒了燒,在大家還沒明白過來之時,便把銀簪子伸入了李璋腿上的傷口中。
李璋臉上的肉猛的一顫,面色瞬間紅的好似入鍋大蝦一般,額頭上大顆的汗珠流下。
好在李璋已是久經戰陣之人,除了悶哼一聲之外,還忍的住。
李用和卻是心疼兒子,差點就拔刀,但是也及時醒悟,安樂侯定然沒有害李璋的意思。
只見范宇將銀簪子捅入了李璋傷口試了試,發出略顯沉悶的叮叮聲。
接著,他又用手指,在李璋傷口另一側輕輕捏了兩下。
那御醫張有道,此時看著范宇的動作,不由皺眉道:“安樂侯,不知你命人將老夫請來,是做什么的,難道就是看你在這里教老夫治病不成。”
話中的不滿之意,甚為明顯。那意思,顯然是范宇將人叫來,當面擺弄病人的傷口,這算做什么。
“張太醫,你可知道李將軍的傷口之中還有異物未曾取出。”范宇看向張有道,“剛才我已試過,火繩槍的彈丸,顯然還在其中,請張太醫施展刀圭之術,將里面的彈丸出去才是。”
“這不過是個傷口而已,怎的里面還有彈丸?”張有道顧不上生氣,他有些驚疑不定道:“之前,李將軍也不曾告于我知。”
李璋這里緩過一口氣來,不由苦笑道:“我也不曾被火繩槍打傷過,只道是弓弩一般的兵器,卻不知道,這東西竟然還打出來彈丸可以入肉。侯爺,這火繩槍可是好東西,若是可以的話,能否給我們新軍先裝備上一批。”
李用和此時卻是又心疼又好笑,直接給了李璋后腦勺一把掌,“你先治好傷再說,此時傷疤未好就已經忘了疼嗎。”
張有道得知李璋的傷口中還有彈丸,不由得有些惶然,“對對對,還是讓我先將李將軍傷口中的彈丸取出才是,莫要因此而耽誤了李將軍傷口愈合才是。”
在范宇和李用和的注視之下,張太醫小心翼翼的從李璋傷口中取出一顆彈丸。
這彈丸乃是鉛制,已經有些變形,但好在還算完整,并未碎裂。
張有道不敢粗疏,干脆用小刀,將李璋傷口的一些肉也給削去,最后才上了藥重新包扎起來。
待送走了張太醫之時,李璋幾乎快昏厥過去。
范宇看到李璋這個樣子,便要回去向官家復命。
可李璋卻是不顧自己的傷痛,連忙拉住了范宇的手臂道:“安樂侯莫急著走,那火繩槍之事,還請盡早讓我們新軍裝備才是。要知道,這新軍可是侯爺你一手創建起來的。雖說官家不許曹將軍主動出擊新西夏的疏勒城,可是那李元昊豈是良善之輩,說不定會便突襲我大宋的瓜沙二州。若是不能有這等精良的兵器在手,恐怕新軍的傷亡絕不會小。”
這家伙傷成了這個樣子,卻還是一副不依不饒,定要得手的態度。
李用和不由好笑道:“兒啊,不過是些火器罷了,何至于缺了便會如你所說的這般嚴重。你們新軍之中火炮與火箭彈,哪個不比這炎繩槍厲害。你莫要再糾纏安樂侯,他還要去官家面前復命。”
范宇剛要開口勸說李璋兩句,讓他先好好休息。
卻見李璋面色一正,“父親,我之所以向侯爺要這火繩槍,實是事出有因。如今我大宋軍中,與外敵交戰之時,基本上敵人尚遠,便已經開始使用火器轟擊。再近一些,便是弓弩之類的攢射。但是自我大宋有了新式火器,其威力巨大,卻是使得日后的戰陣之上規則皆已改變。以我所見,怕是火器便要大興,刀劍弓弩之類的,與之毫無可比之處。”
聽到李璋居然有了這個悟性,這番見解,范宇不由也為之驚訝。
如今能有這等見識,可也算不得了了。
“你竟能看出來,以后的戰爭方式會發生改變?”范宇訝然道:“你又是如何看出來的?”
李璋聽到范宇發問,不由得苦笑道:“這還用看出來嗎,下官可是親身體驗得來的經驗之談。之前在外面,下官身上可是著甲的。可即便是這樣,火繩槍依舊擊穿了護甲入肉極深。也幸好是沒有打在要害,只是打在腿上肉厚之處,否則的話,今日這條性命便交待了。”
聽到兒子的這番話,李用和不由心痛不已,卻又對那郭承佑更是痛恨。
“等下爹便去抽那郭承佑二十鞭子,為璋兒人好好的出口氣!”李用和惱火的道。
范宇聽了李璋的這些話,卻是哈哈大笑,對他挑了挑大拇指道:“以前只道你是個紈绔子弟,想要去軍中歷練一番混個出身。如今看來,你竟是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材。”
李用和聽到范宇這么夸獎自己的兒子,不由得眉開眼笑,哪個做父母的不愿意別人夸自己的孩子。
只是李用和嘴上卻是口不應心的道:“安樂侯莫要夸他,這小子一回來便被轟了一槍,哪里有什么出息了。”
“舅父,李璋他雖年輕,但是這眼光卻是精準的很。如今軍中火器漸多,而且性能不斷提高。用不了數年,怕是軍中便是全火器了。而刀劍弓弩之類,在軍中的用處便會可有可無。”范宇笑著搖搖頭道:“新軍的火繩槍,我會給造作院的黃四郎去信,讓他早些送去,李璋你安心養傷便是。”
說完,范宇便下了李用和的馬車,回去見官家。
見到官家,范宇還沒開口,官家趙禎便問道:“安樂侯怎么去了這許久,可是李璋的傷勢嚴重,他無事吧?”
“啟稟官家,李璋之前被火繩槍轟中了大腿,太醫包扎之時,竟沒取出其中的彈丸。剛才臣去了問過,便又請太醫重新取出彈丸又重新包扎一番,現在已經并無大礙了。”
官家趙禎挑了挑眉頭道:“這些太醫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實是讓朕無以評價。若是李璋因此出了問題,朕怕是追悔莫急。”
“官家息怒,太醫并不了解火繩槍這等火器,所以也不知傷口之中會有彈丸。”范宇搖了搖頭道:“不知者不怪,此錯卻也不能全怪太醫。倒李璋被火繩槍打了,反而頗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