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了辰時,便有一隊衣甲鮮明的禁軍騎兵當先開路,引著后面許多的車轎隊伍緩緩而來。
在這支車隊當中,最前方護衛最多的是一輛明黃色由十六匹白馬所拉的四輪巨大馬車。
駛得近了,已經在道邊等候的范宇才看清,這輛豪華馬車上圖案繁復飾以金銀鏤刻,顯得氣勢不凡。
范宇與許當、尤二郎等人,看到官家的馬車接近,便立時躬身行禮。
三人同時高聲道:“臣等恭迎圣駕!”
馬車的門被打開,卻是大內總管陳琳探出半身來。
“安樂侯,官家說諸卿連夜辛勞不必多禮,且去準備就是。待演示完新式火器,稍后官家便會召見,莫要負了官家的厚望便是。”陳琳代趙禎傳話道。
范宇急忙拱手道:“臣等知道了,定不負官家厚望。”
許當也連忙行禮,以示尊敬。
只有尤二郎,激動的不能自己,聲嘶力竭道:“臣火器博士尤二郎,叩謝吾皇提點之恩。為吾皇試用火器,敢不以死效之!”
說完,尤二郎便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淚流滿面。
范宇與許當無奈,只得也一同拜過了官家。
沒想到,這尤二郎竟然如此激動,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卻是讓范宇和許當有些尷尬。
陳琳再次探身出來,對尤二郎揮揮手道:“官家說,此次演示火器,便有勞尤博士。勿要彰我大宋上國威嚴火器之利。不必于道邊再拜,官家定會親自接見于你。”
“臣明白,愿為官家肝腦涂地!”尤二郎此時如同打了雞血。
范宇拍了拍尤二郎的肩頭,還有許當,他們三人便分別去做最后的準備。
官家趙禎從自己的馬車上下來,在眾多臣子和禁軍的護衛之下,登上搭好的高臺。
這一次出城,趙禎其實還是挺期待的。
觀看火器演示是其一,另外也可借此機會,出宮來透透氣。
而在趙禎的身后,與同平章事呂夷簡一同并肩而行的一位中年人,則是一副剃發右衽的胡人裝扮。
此人名為耶律元佐,乃是遼國保大軍節度使,也是遼國駐大宋的使臣。
耶律元佐原本是韓氏子孫,得遼國皇室賜姓才姓的耶律,說起來也是漢人。
而且耶律元佐與耶律重元的關系不錯,是耶律重元奪得帝位之后,才派駐于大宋汴梁的。
呂夷簡滿臉的笑容,在高臺前伸手一讓道:“貴使遠來便是客,請上高臺。”
“我聽聞,宋國又造出什么厲害火器,是在這高臺上便能一觀究竟嗎。”耶律元佐笑問道。
大宋來這一出,明擺著就是要示威的。以耶律元佐的經驗,這可瞞不了人。
“搭這臺,方可立于高處見于遠處。”呂夷簡也笑道:“我大宋的火器厲害不厲害,一觀便知,請。”
耶律元佐點點頭,便邁步上了高臺。
官家趙禎已經先一步上了高臺,便看到已經在臺上候著的范宇。
范宇上前迎道:“官家,這臺上已經備好桌椅清茶,官家的位子便是正中。其余文武就坐于左右便可。”
“安樂侯辛苦。”趙禎點點頭,便在陳琳的陪同下,向著正中的座位行去。
后面的呂夷簡與耶律元佐也登上高臺,范宇同樣笑臉相迎。
“呂相公請,官家左首便是呂相公的座位。”范宇伸手讓了讓道。
呂夷簡點點頭,卻是向范宇介紹道:“安樂侯,這位便是遼國派駐于我大宋的使臣,保大軍節度使,耶律元佐。”
“久仰、久仰。”范宇拱手客氣道。
“安樂侯太過客氣,我有什么可久仰的。”耶律元佐擺手道:“倒是安樂侯的文名滿南京,如今將近一年,還時常有人提起安樂侯的詩文。而且安樂侯還曾大敗西夏軍,并且將那野利遇乞陣斬,實在是文武雙全不得不讓人佩服。但即便如此,也是小看了安樂侯,卻萬萬想不到,安樂侯精通百藝,竟連火器也是懂的,實在是讓我這等凡夫俗子不得不敬仰才是啊。”
對方如此的追捧自己,范宇準備好的手段都有些舍不得用了。
但是這等人說的好聽也沒用,就是要給他個厲害,讓他回去送信的。自己準備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擺明態度傳遞信號。
范宇哈哈一笑,連忙搖頭不已,“不過是以前的事情,不值一提。”
“對了,安樂侯給我等百官都準備了座位,耶律使君的座位是安排在哪里?”呂夷簡目光一掃,卻是發現高臺上的座位已經坐滿,除了自己的位罷還空著,其余的品級低的官員都沒有座位。
范宇面色微微一僵,尷尬一笑道:“卻是我的疏忽,只顧得準備官家與諸公的座位,卻是沒將耶律使君算進來。不過也無妨,我這便去后面再找個座位就是,定然讓耶律使君有得坐就是。”
呂夷簡這才放心,向耶律元佐拱拱手,便直奔自己的位置過去。
范宇叫來一個送水的雜役,命其去臺下找工匠們要個座椅來。
自己則陪著這位耶律使君,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很快那雜役便氣搬著一只凳子上來,面露為難之色。
“侯爺,此地條件甚為簡陋,下面的工匠們說已經沒有了椅子,只有這個沒靠背的凳子。他們怕貴人坐著硌,特意給配了個草墊。”那雜役指了指自己手中一同抱著的草墊。
范宇看向耶律元佐,很是為難的道:“耶律使君,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莫如耶律使君將就一下,也好盡快開始火器的演示才好。”
看到范宇讓人只是找來個凳子,耶律元佐的臉上就很難看了。
這是什么場合?連椅子都沒備齊,而且還說之前沒將自己算進來。這些話連到一起,耶律元佐如何還不知道范宇就是故意的。
“安樂侯如此熱情,我也不便使你為難。”耶律元佐冷著臉,“我有得坐,便知足了。”
范宇急忙指了指文官座次的末尾,對雜役道:“快去將耶律使君的座椅擺好。”
那雜役哪里有什么主意?急忙便按著范宇的吩咐去辦了,將那只凳子擺在末尾的位置,還恭恭敬敬的將草墊也鋪上。
耶律元佐臉都氣的青了,這么做也太過明顯了吧。
“好好好,安樂侯真是盛情無比啊。今日這火器若是威力不夠,怕是宋國也有些危矣。”耶律元佐冷哼了一聲,便直奔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