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友有些不明所以,這靈堂上也沒有立牌位,只有兩箱子殘破的骷髏,著實是將他給嚇的不輕。
“我請林先生來,是想請林先生寫篇文章。”范宇指了指那些骷髏道:“這些骸骨皆是我大宋歷年與西夏邊地戰死的將士,尸骨陷于西夏甚久。今日那西夏使節野利仁榮前來示威,特意帶了這些我大宋將士的骸骨。可笑那野利仁榮,以為如此便可嚇阻于我。豈不知,爾等越是如此,便越是激起我更多的怒意。”
“林先生,我大宋的將士不能白死。靈堂中的這些骸骨所代表的,不過是很少的一部分罷了。”范宇看向林中友道:“請先生為這些將士,寫一篇雄文刊登于鹿鳴報,以彰顯陣亡將士之義烈。我亦將上奏官家,請為戰歿將士修英烈祠,以使諸將士英靈長存,護我大宋國運。”
聽到范宇將來龍去脈又細講了一番,林中友不禁也是義憤填膺。
“西夏欺人太甚,竟如此威脅侯爺,簡直是膽大包天!真當這汴梁是他西夏的興慶府不成!”林中友雖是讀書人,但是也被氣的不輕,“侯爺所命,亦是義不容辭。我定然要在文章之中,將這西夏使節嘴臉揭穿!”
范宇看到林中友如此氣憤,便勸道:“林先生莫要意氣用事,這篇文章是要請先生刊發到鹿鳴報上的。因此,文章可以慷慨豪邁,卻是偏激不得。先生可歷數我大宋歷年來與外族之戰,從而引到那些尸骨無存的那些將士身上。須知我大宋的繁華,卻是因有這些將士以自身白骨為藩籬所故啊。”
林中友聽了范宇的話,不禁面帶激動之色。
“侯爺這一句,我可直接寫入文章之中,實是讓人為之潸然落淚卻又胸懷激蕩。”林中友立時拱手,以表敬意。
范宇擺了擺手道:“林先生只管寫文章便是,但是文章之中且莫要有我的姓名與官職頭銜。易為人所詬病,得不償失。”
林中友這下子明白了,侯爺就是讓自己以這些骷髏白骨為引子,從而引申出來大宋歷年陣亡于外的將士可憐與悲壯之處。從而還要寫出大宋敵人的兇惡和強大,這才能使這篇文章變的豐滿起來。
“既如此,我便在侯爺府上借筆墨一用。”林中友道:“明日便有一期新報,現在將文章寫就,連夜印刷,明日便可售賣出去。而且,侯爺可先閱過,若有不當之處,亦可及時修改。”
范宇點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結。而且鹿鳴報明日便可售賣,卻也正是時候。
當下,范宇命孫有才去取筆墨紙硯來,請林中友動筆。
林中友并沒急著動筆,而是先去靈堂之中,將那些骷髏上的傷痕一個個的看過。
這才走回放著筆墨紙硯的桌前,兩眼一閉,狀似沉思。
孫有才看到林中友居然如此裝逼,便想要大聲喝斥,卻被范宇伸手示意給攔了下來。
范宇對孫有才揮手,讓他滾遠一些。這家伙不學無術,卻不知道這位林先生在醞釀自己心中的共情。
一旦林中友對于這些陣亡將士的凄涼結局,產生了感同身受的共鳴,便可寫出感人至深的文章來。
雖然這位林先生屢試不第,但是并不代表對方沒有學問。林中友在讀書人中頗有文名,即使不第也只能說林中友的學問并不符合科舉要求。
過了十幾息的時間,林中友便睜開了兩眼,直接取筆揮毫揚揚灑灑的寫將起來。
“今有夏使來宋,竟攜我大宋亡故將士頭骨七十二枚……大宋繁華著錦,須知因有邊塞將士以自身白骨為藩籬!嗚呼,壯哉,我大宋之子弟!嗚呼,歸來,我大宋之將士!”
數千字的文章,林中友一口氣便將之書就。棄筆于案,林中友長長的出了一口胸中郁結之氣。
“侯爺請觀看,此文是否合用。”林中友轉向范宇道。
范宇其實在林中友寫的時候,便一直在看。對方寫完,他也已經看完。
可以說林中友所寫的文章,不但符合范宇的要求,而且因為林中友將自己也代入到了這些將士們的身上,所以文章就格外的使人。
“林先生不愧為鹿鳴書報社的社長,這文章無可挑剔。”范宇半開玩笑的道。
林中友聽完范宇的話,不由哈哈大笑,“侯爺可莫取笑我了,我這鹿鳴書報社的社長,不也是侯爺所委任的嗎。”
兩人笑了幾下,便都收了聲。
范宇叮囑道:“今日麻煩林先生了,請將此文連夜印出。這篇文章明日見于報端,想必會使得汴梁震動。”
“侯爺莫要高看于我,我不過是一個落第之人而已。我寫的文章,哪里談得上汴梁震動。只要不為人所指出錯處來,便已經很好了。”林中友急忙謙虛了兩句,又接著道:“若是侯爺沒有他事了,我便回書報社,將這篇文章使人印刷。”
范宇拱手道:“我送林先生出去。”
當即叫了人來備好馬車,將林中友送回書報社。
今日野利仁榮過來拜訪,又是黃金又是大宋將士的骷髏。雖然激怒了范宇,卻也給了范宇一個絕佳的機會。
若是以這些骷髏為緣由,從而在鹿鳴報上以其悲情為切入點,從而引起大宋上下的共鳴。
而范宇再向官家進言修建英烈祠,以為尸骨無存的大宋將士的安魂之地。
到時英烈祠建成,定然是要官家致祭的。
如此一步步的,便可無形中提升大宋武人的地位。哪怕大宋文官數十年的明暗打壓,在這種事情上也不敢亂說話。
范宇在后世之時,可是見過如何煽動民意。若是真有不開眼的文官敢說什么不中聽的話,范宇便可使之成為過街老鼠。
次日一早,范宇便起身坐上了馬車。
上車之前,還讓人將野利仁榮送來的千兩黃金也裝到了馬車上。
看著那口裝有黃金的沉重木箱,范宇不禁有些自嘲。
折騰來折騰去,自己被那野利仁榮又是收買又是威脅的,到頭來還只是個過路財神。
這千兩黃金雖然使人動心,但是范宇就沒打算自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