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實驗怎么樣？”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許秋適時的提了下反應的事情。
“失敗啦。”陳婉清嘆了口氣。
“那有沒有上一步反應的存貨？”許秋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還是追問了一句。
“沒有……”陳婉清語氣低落，“前面幾步反應都太順利了，我就直接把上一步的產物全部用掉了。”
“那怎么辦呢，重新再做一批嗎？”韓嘉瑩插了一句。
“我還沒想好，”陳婉清搖了搖頭，“不過我分析了一番，倒是大概知道反應失敗的原因，應該是沒把上一步反應中的幾種副產物給去除掉。”
接著，她頓了頓道：“上一步的兩個反應分別只有兩個和三個樣品點，我本來想著這次反應結束后再統一提純的，結果現在得到這點板的結果，肯定是分不開了，”她又嘆了口氣，“還是我做合成的經驗太少了。
許秋默然，學姐反應失敗，一方面是她心急了一些，把所有的產物都直接用掉了，另一方面也跟他和學妹占用著液相色譜設備有關，理論上每次做完反應都過一次柱子，得到純凈的產物是最好的，能夠避免上一步的副產物再次產生副產物。
‘這就有些尷尬了啊，等下他們溴取代反應結束后，還要再次占用液相色譜一段時間。’
‘而且，之后進一步進行的PDI二聚，或者3DPDI分子的合成，同樣會頻繁用到液相色譜。’
‘怎么樣才能夠錯峰實驗呢？’
‘學姐合成ADA小分子的實驗思路，是分為三步的，先分別合成A、D單元，再把A和D單元接在一起。’
‘當前她在做的是A單元的合成，如果切換為D單元的合成，反應步數較少，副產物也少，就算用液相色譜，也不會那么頻繁。’
許秋靈機一動，提議道：“要不，學姐試試另外一條路線，先合成D單元？”
“我也有考慮過但這條路線的危險性比較大要在中央的D單元上引入醛基，涉及到液氮和丁基鋰試劑。”陳婉清道。
“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我們都在實驗室的話就算是危險試劑，用起來也有個照應。”許秋道液氮和丁基鋰這兩種試劑，他并不陌生都是危險試劑比他今天用到的液溴處理起來還要麻煩一些。
液氮可以提供零下78攝氏度的低溫反應環境，有凍傷的風險；丁基鋰遇水遇氧會發生放熱反應，高濃度丁基鋰溶液遇潮濕空氣會迅速燃燒，有自燃甚至爆炸的危險。
學姐像是猜出了許秋的心思白了他一眼“就算我投A單元的合成反應，也可以進行到昨天那步反應停下，然后等你們的液相色譜儀閑下來，再提純也不遲。”
許秋尷尬笑了笑，沒再言語。
過了一陣子陳婉清突然開口，做出決定：“聽你一回今天先合成D單元吧。”
“好啊，”許秋點點頭隨即好奇問道：“合成D單元就要用到液氮了，張疆這邊有打液氮的地方嗎？”
之前他只在做電鏡實驗的時候用到過液氮并沒有親自進行過低溫實驗當然在模擬實驗室中是有接觸過的但那畢竟不是現實。
“藥學院那邊有的，我已經提前做好功課了。”陳婉清回復道。
“我有一個問題，”韓嘉瑩插了一句，“張疆實驗室這邊好像沒有裝液氮的容器吧，邯丹那邊我倒是見過有一個。”
“可以用暖壺替代，等下去藥品倉庫領用兩個8磅的保溫瓶吧。”陳婉清補充道：“還要領用一個鍋狀杜瓦瓶，用來保溫。”
“鍋狀杜瓦瓶？長什么樣子呀？”韓嘉瑩歪了歪頭道。
“大概是類似放貓糧的那種食盆？就像這樣……”陳婉清試圖用手比劃了一番，但是失敗了，“反正等下你就能見到了。”
飯后，三人前往藥品倉庫，領用了兩個8磅瓶，許秋一手拎起一個，空瓶并不重。
確認鍋狀杜瓦瓶有貨后，就沒有急著領用，這是個易碎品，等打完液氮回來再領用也不遲。
學妹如愿見到了鍋狀杜瓦瓶的樣子，矮矮的圓柱體形狀，中間是掏空的一個半球形狀內膽，內膽上鍍了一層銀。
確實有點像是放貓糧的食盆。
打液氮要去藥學院，張疆校區分為兩個區域，被一道大馬路分割開來，藥學院在馬路的另一頭，距離許秋他們微電子樓的實驗室很遠。
之前他們去送過一次廢液，來回走了接近一個小時，當然這和運送廢液過程中移動速度比較慢有關。
這回，他們花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順著導航找到了打液氮的位置，旁邊的門牌上寫著低溫物理實驗室。
這是一間前后連通的平房，房外放著一個巨大的液氮罐，正往不斷往外面噴著白色霧氣。
三人進入平房，環境有些陰冷，在內部的房間里間，有兩個大爺躺在床上，正在看電視，應該是負責看管這里的。
兩位大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大爺甲起身，走到許秋他們旁邊，指了指地面。
許秋會意，把8磅瓶放在地上，去掉兩個瓶塞，把瓶塞拿在手中。
“票。”大爺甲伸手。
“什么票……是要付錢嗎，請問怎么付呢？”許秋突然想到，打液氮和做測試一樣，應該也是收費的。
“看這里，下次帶過來。”大爺甲指了指旁邊門上貼的告示。
然后他也沒理許秋，自顧自的戴上厚厚的防護手套，接著從旁邊取來一根約莫40厘米長的金屬管狀物體，金屬管后面和墻壁上的管路相連接。
許秋一邊看著告示，一邊分心觀察著大爺甲的行動。
告示上寫著：“即日起……用校內轉賬方式轉賬至‘魔都綜合大學低溫物理實驗室’，可憑校內轉賬單到低溫實驗室購買液氮票，液氮票分兩種規格，8磅瓶的每張17元，10升裝液氮容器的每張40元。”
‘果然是要付錢的啊，而且看起來好像并不是很貴的樣子。’
“學姐，校內轉賬怎么弄。”許秋轉頭。
“我給吳菲菲發消息了，”陳婉清解釋道：“這種小額的校內轉賬一般是她來負責，包括我們去校內、系內做的各項測試，最終都是通過校內經費轉賬來完成的。”
與此同時，大爺將手中的金屬管伸入8磅瓶中，另一只手則擰開了墻壁上的一個閥門。
很快，瓶子內傳來了液氮撞擊內壁的聲音，一絲絲的白色霧氣從瓶口飄出。
“老師，我下次把校內轉賬單拿過來吧，需要留一個學號或者聯系方式嗎？”許秋道。
“不用。”大爺甲盯著電視，頭也沒回。
過了幾十秒后，大爺甲靠近8磅瓶，試探的動了動金屬管，又朝瓶口處看了看，確認液氮快要裝滿，便關停了閥門，將金屬管取出。
“蓋上。”他吩咐了一句。
“噢，好的。”許秋忙把瓶塞塞了上去，白色霧氣從手邊劃過，有點涼涼的感覺。
大爺甲如法炮制的開始給另一個瓶子加液氮，過了幾十秒后，他關停閥門，收回金屬管，放回原處，說道：
“好了。”
“謝謝老師。”許秋塞上瓶塞，拎起兩個8磅瓶。
三人走出低溫實驗室的大門，許秋正待吐槽，卻被韓嘉瑩搶了先：“好高冷的大爺啊。”
“嗯，”許秋點點頭，“像是液氮一樣的大爺？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不過大爺人還不錯，我們沒有票也沒有把我們攆回去。”
“是啊，學校對學生確實很信任，”陳婉清也深有同感，“我們到藥品倉庫領用也是，只需要報個學號，簽個字就可以直接拿。”
兩個8磅瓶就算裝滿液氮，許秋提起來感覺也并不是很重。
就是走起路來有些心驚膽戰，猶如手中提了兩壺炸彈一般。
三人慢慢的走回藥品倉庫，領用了一個鍋狀杜瓦瓶。
隨后，他們交換了一下分工，許秋抱著杜瓦瓶，學姐、學妹各拎一壺液氮，返回微電子樓。
吳菲菲的辦事效率很高，當他們回到A501的時候，她那邊都已經完成了轉賬，校內小額轉賬不需要財務處審核，直接就可以轉過去。
她給低溫物理實驗室轉了170元，剛好可以買10張8磅瓶的液氮票。
不過，再跑一趟藥學院也太麻煩了。
三人商議了一番，決定下次再說。
下次一定。
走進實驗室，許秋突然想起，他的反應還在進行中，因為中途出了打液氮這個小插曲，耽誤了不少時間。
不會超時了吧？
他急忙跑到通風櫥前查看秒表。
兩個小時零六分十二秒。
真超時了。
好在許秋身經百戰，他很快鎮定了下來，開始思索對策。
這個溴取代反應不同以往，不是想停止反應就能停止反應得。
因為條件是常溫，只要液溴還在反應瓶內，反應就會持續不斷的進行。
要想將反應停止，必須把過量的液溴除去。
但直接除掉溴的話，萬一反應的不完全，還要重新反應。
許秋迅速做出決斷，先點板看看產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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