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人命！”
這是李山的第一句話。
“行，不用多說，先回來吧！”
“我知道了。”
李山掛了電話后，很意外洛修竟然沒有罵自己。
他知道老板的行為準則向來都是有事找警察，而不是以暴制暴。
這次他沒有通知老板，自作主張帶人去打架，已經做好了被臭罵一頓的準備。
難道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李山想起小時候在學校里犯了事，爸媽把他領回去的時候，表現越平靜，回到家后受到的毒打越痛。
相反在學校當場把他罵一頓的，回到家反而沒事。
這么一想，李山心里頓時涼了半截，硬著頭皮回公司見洛修。
“修哥，這都是我的錯，你要罵就罵吧！”
李山戰戰兢兢地站在洛修面前，后背插著一根雞毛撣子。
“你這是干嘛？”洛修指著他后背的雞毛撣子，“是要裝大尾巴狼嗎？”
“修哥，古有廉頗負荊請罪，今有我李山負雞毛撣子請罪。”
“噗”旁邊的關詩雨一下子笑了出來，“負荊多好呀，你干嘛改成雞毛撣子？”
李山看到老板娘笑了，推測洛修心情應該不會太差，便一本正經地解釋：“因為荊條打得比較痛，雞毛撣子沒那么痛。”
洛修拍了拍他肩膀，“你呀，還是那么沖動，不過這件事呢，我不會責怪你，下次有這種事發生，你還要這么干。”
“為什么？”
這次輪到李山猜不透洛修的想法。
“因為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我們首先在氣勢上就不能輸。”
雖然飯團現在暫時領先于所有對手，但這場盅王之爭，想要活到最后可不是那么容易。
再過一陣子，阿里將會投資美團，并且派高管過去，為他們培養一支強有力的地推鐵軍。
洛修必須在他們之前，把自己的軍隊給培養起來。
要培養這么一支軍隊，首先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也并非不可能。
因為飯團當初的所謂地推鐵軍，也不是生來就是鐵軍，都是普普通通的業務人員。
就能力上來說，他們不如那些保險精英，也不如店鋪銷售。
只不過在嚴厲的考核制度下，他們被迫冒著烈日，敲開一家家店鋪的大門。
對比之下，百度所扶持糯米網就沒有那么強的戰斗力。
糯米網和他們未來的百度外賣一樣，在和對手拼得最激烈的時間里，內部依然很松懈，不僅沒有太多的加班，還有正常休假。
所以他們輸了。
都是差不多底薪招來的普通業務員，其中一方之所以被稱之為“鐵軍”，是因為他們有著更長的工作時間，對業務人員剩余價值的壓榨更狠。
他們很清楚，時間壓得越緊，KPI定得越高，越能壓榨出人的勞動價值。
這也是為什么西杭這座城市不如隔壁的魔都發達，但總體加班時長遠超魔都。
洛修以前有個朋友，從魔都跑到西杭工作，以為逃離了北上廣深就能活得沒那么累，沒想到最后還是被逼回到魔都。
他夸張地說西杭那里的公司都沒有下班時間，一天24小時在公司修福報。
魔都本來已經是很內卷的城市，但和西杭相比，簡直就是養老院。
這也難怪老馬冒著口碑大降的風險，也要數次發聲支持996、007。
因為這是他們打敗對手的重要砝碼，是他們立足的根本。
這樣他們就可以用更低的用人成本，獲得更高的產出。
直到未來出現一個加班更厲害的拼夕夕。
洛修即將面對的是一支“一個人頂三個人產出”的鐵軍，想要打贏這樣一支鐵軍，只有兩種辦法。
第一，我比你更狠。你要求每個業務一天必須跑10家店，那我要求一天必須跑12家。
第二，我業務人員數量是你的三倍，雖然每人的產量不高，但人數是你的三倍，靠人海戰術也同樣能夠贏你。
第一種方法無疑是最簡單直接的，只要靠冷血就行了，反正馬克思也說過，資本家的血是骯臟的。
而第二種方法很難，三倍的人員，意味著用工成本增加三倍，即使前期贏了市場，后續的資金也很難支撐下去。
洛修不想用第一種方法，不是他有著多高的道德潔癖，他也知道做一名“老好人”的結局往往是拖欠幾個月工資發不出來，最后公司倒閉，被所有人罵“黑心老板”。
不用第一種方法，最主要原因是他知道內卷沒有盡頭。當我們要求一天跑12家的時候，對手就會要求跑14家……最后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人體極限。
洛修最終使用第二種人海戰術，不同的是，他并沒有大規模地招聘地推業務人員，而是采用“全民皆兵”的策略。
得益于飯團有著數十萬的直系外賣配送人員，他們每天進出各大餐飲店，知道每個店的廚師是誰，哪個服務員比較熱情，誰心腸比較好。
他們在非飯點時間比較閑，通常坐人家店里吹著空調閑聊。
相比一名陌生的業務員進門推銷，他們更加容易得到信任，也更加容易談成合作。
對于這些外賣員來說，在非飯點的空閑時間里談成幾筆業務，也能獲得一筆額外的收入。
對于公司來說，這種模式極大地優化了人員的效率，同樣能夠節省大量的人員開支。
不足之處在于人員太過松散，他們對于結果的達成也不太放在心上，缺少戰斗的緊迫感。
洛修必須要讓他們感覺自己在參與一場戰爭。
而這一次的打架事件，洛修之所以默認李山采用以牙還牙的方式打回去，正是為了激發這些員工的集體榮譽感。
不管對錯，你欺負我的人，我就要欺負回去。
你打了我的人，我就要打回去。
你搶了我們的業務，無論什么代價，我們都要搶回去。
通過這樣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讓員工內心慢慢生出一種叫集體榮譽感的東西。
讓這群散兵游勇，慢慢凝聚成一支有戰斗力的鐵軍。
如果反過來，洛修處罰了李山，開除了打架進醫院的員工，以后誰還會為你拼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