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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叔公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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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生跟酒,茶與八卦這四樣東西,能概括百分之九十的農村夜晚。

  可誰能料到,老孫頭一開口就把天給聊死了,他沖著齊磊叫了一聲“侄孫”。

  要說老孫頭,孩子沒娘說來話長,老孫頭他爹梅大春,當年是這齊家鎮有名的大財主,生老孫頭那一年,還沒建國呢。

  按說眼看著就要天下太平,又生了個孩子,他也不是養不起,人丁興旺,應該高興才對,可那一年他七十歲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啊,又剛熬過兵荒馬亂的年代。

  家人本來挺多的,到生老孫頭這年,把自個加上,滿打滿算也才剩三個,這里插一句,那剩下的另一個就是梅文懷他親大爺。

  梅大春愁啊,要是走早了,大半輩子攢下的萬貫家財和幾房如花似玉的小妾,都得便宜外人。

  得嘞,扛著吧,一扛就扛了十幾年,趕上斗地主時,一頓飯還能吃三饅頭。

  這一年老孫頭他哥,也就是梅文懷他親大爺,走夜路摔坑里給人摔沒了,梅大春沒被斗死,倒是聽到這事后給氣死。

  留下老孫頭一個人,帶著大哥剛出生的兒子梅飯否相依為命,直到現在。

  至于老孫頭和打酒村的關系,說句不客氣的,除了他梅家人外,其他的村民都是從別地遷過來的,他梅家人是打酒村正兒八經的東主。

  老孫頭年紀大,又是事實上的村長,在家排行老三,便得了個三叔公的尊稱。

  所以老孫頭管齊磊叫侄孫,齊磊再不樂意也得應著,祭祖的時候,還得管梅文懷叫叔,管梅雅叫姑姑。

  “咋的啦三叔公?”齊磊不情不愿的應了聲。

  “這酒味道不錯,好喝。”老孫頭笑了起來,“侄孫啊,馬上就快過年了,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總不能待家里吧,要不要三叔公給你找個清水衙門混兩月,多少有個千把塊過年。”

  “我謝謝你了啊,我家就兩個人,過年殺幾只雞鴨完事,再多啊,得撐著咯。”齊磊忍俊不禁。

  老孫頭哼了聲,冷著臉說道:“少在這跟我貧嘴,你帶著梅雅要飯的賬還沒跟你算呢,一天天不務正業的,凈想美事。”

  “三叔公,我也沒說不去啊,只是你讓我再歇幾天,總得把臉上這些傷疤給去了吧。”

  齊磊賠著笑臉,心里卻有些發酸,不太好受。

  老孫頭到這,介紹工作是假的,讓他離梅雅遠點才是真的。

  齊磊對老孫頭的顧忌心知肚明,無非是小時候窮怕了,知道沒錢有多苦,不想看著梅雅往火坑里跳,他又于心何忍呢。

  話沒說開,彼此都還有面子。

  齊磊像個小大人一樣,手搭在膝蓋上敲啊敲,“三叔公,烏龜他姐姐周蔚你見到了嗎?就那個長的跟仙女一樣的。”

  “你心夠大的啊,別瞎想,那女的結婚了。”老孫頭呵呵一笑,還真沒看出來,村上這些娃娃啊,咋什么人都敢想。

  “啥?”齊磊一臉錯愕。

  老孫頭一擺手,“沒看人家手上戴著戒指么,退一萬步講,就算人家是單身,瞎了眼看上你了,也不會嫁到你家,難道你還愿意入贅?”

  “你這就沒意思了,我又沒缺胳膊少腿,長的也不丑吧。”齊磊苦笑,“你說的入贅是什么?”

  老孫頭表情變的有些古怪,沒好氣道:“就是去給人當上門女婿,簡單來說,男的嫁給女的。”

  “還有這種事?”

  齊磊尷尬的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男的嫁給女的,想想都不寒而栗,數典忘祖啊。

  這一下勾起他的好奇心來,樂顛顛的給老孫頭添酒,追問道:“你怎么懂這么多,你該不會上過門吧?”

  “嗯。”

  “嗯?”

  誰說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來,煙都能多燒兩根,在齊磊那充滿求知欲的眼神和多給一壇桂花酒的攻勢下。

  老孫頭長嘆一聲,陷入回憶里。

  那是個講究成分的年代,地主家出身的老孫頭從哪看也算不上根正苗紅,日子自然過得不好,有口飯吊著命不被餓死就燒香拜佛了,討老婆,想都不敢想。

  地主家出身有地主家出身的好處,年輕時候的老孫頭白白胖胖的,賣相不錯,又上過幾年私塾,勉強也算是個讀書人,便是到了三十歲,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俊后生,啊不是俊先生。

  在一次廟會上,老孫頭被一戶姓白的人家看中,招他上門。

  在經過一陣激烈的思想掙扎后,又和梅飯否商量了大半宿,第二天早上老孫頭發現米缸見底,下定決心去看一眼。

  天賜良緣,那白家姑娘,居然在他早些年對他有過一飯之恩。

  俗話說得好,吃一碗免費的飯,就得給人做一輩子飯。

  老孫頭悟了,打那以后,琴瑟和諧,很是過了幾年安生日子,突然老丈人就病了,沒扛過去。

  “你跟你爹這一輩子,過的還真……真精彩,那后來呢?”

  齊磊砸巴砸巴嘴,想起了周蔚施舍給他的那碗……當時太餓,忘了啥菜了。

  “后來……”

  老孫頭老淚縱橫,“后來我媳婦想不開,投井了。”

  齊磊手一哆嗦,杯子里的酒全灑地上,連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老孫頭肩膀,“三叔公,節哀順變。”

  “別安慰我。”老孫頭拍開齊磊的手,笑罵道:“你個渾蛋故意的是不?凈跟我在這瞎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要去找陳和尚麻煩?”

  齊磊低頭倒酒,將痛恨目光藏起來,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無冤無仇的,我找他麻煩干嘛?”

  老孫頭點根煙吸起來,盡量讓語氣平緩,說道:“那天半夜里一輛冥車開到陳和尚家,村西頭都鬧翻天了,說雀妞是橫死,得放馬路邊去,拖回家算怎么回事,有罵陳和尚發神經的,有要打陳和尚的。陳和尚窩囊歸窩囊,那次還真硬氣,大門一關誰也不理,過了兩個多鐘頭,收拾了些行李,帶著雀妞的遺體走了。”

  “去哪了?”齊磊問。

  老孫頭又點燃一根煙,“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會回打酒村了。”

  “這么說我連個祭拜雀妞的地方都沒有了?”

  齊磊抬起頭,眼神很玩味,帶著些痞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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