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喜,望天下雨,出門遇見熟人,有一起起床的女孩,高中清華大北大,與之相對應的四大慘,又以喜歡的女孩跟別人一起起床最慘。
陳大強家的磚瓦房,是三間并排,房后頭留了幾間瓦屋用作廚房、洗手間,所以酒席擺在房子外頭空地上,約十二三桌,加上幫工,大概來了一百五十人,禮儀在正廳進行。
從前門進去,就是正廳。
正廳里“天地國親師”的紅紙下面已經擺好了供桌,供桌兩旁是留給陳大強夫婦坐的椅子,兩床棉被正對著供桌。
新人來到,牽著手走到供桌前,跪在棉被上。
司儀雄渾的聲音,和湊熱鬧的小孩清脆叫聲混雜著響起。
“一拜天地!”
新人拜三次,拜的是艾享堂。
“二拜高堂!”
新人拜兩次,拜的是陳大強夫婦二人。
“夫妻對拜!”
新人面對面拜一次,拜的是白首良人。
“來賓祝福!”
新人起身,轉過身,面朝著門跪在棉被上。
親朋好友們按照親疏遠近,輩分高低,一一走到新人面前丟錢,說兩句祝福話語。
這一段最為有趣,捧場的娃娃叫著錢數,像是東華門唱名人生圓滿,好事的老頭加丟幾顆糖果,寓意著新人婚后甜甜美美。
新郎官叫作卓不凡,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微笑一直掛在臉上,臉上粉底打得很重,也掩蓋不了眼角皺紋,大喜日子,沒有人會去討論他的年紀。
新娘子叫作陳晨,小名雀妞,丹鳳眼,鵝蛋臉,身材纖瘦,眼簾微垂,看不出什么表情,出落的十分美麗,濃妝艷抹,如果忽視掉她身上的大紅喜袍,還以為是誰家小孩在玩過家家。
齊磊在人群中,看著他們拜完堂,等到“來賓祝福”這個環節時,才看到陳晨蒼白的臉,頓時心中一痛,記憶紛飛,猶記得小時候被人罵有娘生沒爹養,打起架來被摁在地上揍,是瘦弱的陳晨站出來保護的他。
他說過,等他長大了,他要保護她一輩子,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男孩子要一諾千金,怎么可以食言!
“你干嘛?”陳星說著話,一下一下推著齊磊。
齊磊被推著連連后退,看都不看陳星,開口,聲音略顯沙啞,“攀上個有錢的妹夫,就這么對老朋友,你以為是你搬去青沖縣過好日子?”
陳星神色一怔,繼續推著齊磊,“滾蛋!”
齊磊腳步一頓,伸手抓住陳星手,低聲道:“我不惹事,你要趕我走的話,我就打你妹夫一頓,你猜猜你妹夫會怎么樣?”
“你……”陳星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心里想著,難道這就是老師說的君子可欺之以方?
齊磊“呵”的一聲,撥開陳星,走到新人面前,張了張嘴,笑道:“雀妞。”
陳晨聽到他的聲音,肩膀略有些晃動,胸膛起伏兩下,沒抬頭。
“新婚快樂。”齊磊嘆氣,從兜里抹出個物什丟在被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陳晨。
看上去像根老參,仔細辨別又不像。
旁邊一個小孩子叫道:“這是當歸!”
當歸,當歸。
陳晨痛苦的閉起雙眼,一滴眼淚滑落臉頰,滴在鮮紅的嫁衣上,沾濕一張鈔票,那么諷刺。
說來話長,實際上也就是兩句話的事,齊磊見陳晨始終沒有反應,轉身推開賓客走出門,被冷風一激,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梅文懷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使勁拍了拍齊磊肩膀,“走吧。”
齊磊失魂落魄,任由梅文懷把他帶到老孫頭身邊,也沒離開,在邊上占了一桌酒席。
上菜還早著呢,梅文懷不管,把桌上粘了紅紙的礦泉水瓶擰開,倒了三碗白酒,看向齊磊,默了默,才道:“過去了沒?”
“我覺得她不是自愿的。”齊磊說。
梅文懷搖搖頭,“她要是想嫁給你,剛才為什么看都不看你一眼?”
老孫頭拍了拍桌,“酸苦的酒,有什么好吃的,回家。”
正經場合,老孫頭發話,還是有那么點用的,最起碼梅文懷拉著齊磊離開時,齊磊沒有反抗。
遠處陳星一直盯著,直到齊磊的身影和夜色融在一起,再也看不到時,才松了口氣。
有些人,二十歲左右就死了,七老八十才埋。
對此,陳晨深以為然。
在正廳討完喜錢后,她也不按著流程和卓不凡一起抱棉被,獨自一人回了房,背對著門坐在床沿上,眼淚一顆顆落下,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聽到開門聲,忙抬手擦掉眼淚。
來的是陳大強,他坐在陳晨身邊,抱住陳晨往自己懷里摟了摟,“爸知道你委屈,可爸也是為你好,以后你會明白的。”
“爸,你讓齊磊走吧,我不想看到他。”陳晨說完,別過頭。
陳大強答應下來,起身欲走,回過頭又看了陳晨一眼,整個人佝僂不少,心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可能你會過的更開心一點吧。”
這場嫁女宴也沒別的事了,等吉時來到,就打鞭炮,開飯。
趁著這個空檔,陳大強的親戚們都往新郎官面前湊,聊著閑天,拐著彎問卓不凡家里是干嘛的,都有些什么人,奇怪的是,沒一個人問他是怎么和陳晨走到一塊的。
這場非正式婚禮,很怪異。
走在半道上的齊磊,心情大起大……啊呸,一直落落落落,落到谷底了還要順著水飄一陣,腦子都給飄丟了,這時候才想起來,陳晨三天前還跟著他一起山盟海誓,變心也不能變這么快啊。
他心里那個糾結啊,想啊想的,忽然叫道:“陳星和王家閨女的事怎么樣了?”
老孫頭臉色一變,就看齊磊瞪起眼睛,意識到露餡了,說時遲那時快,不等齊磊跑掉,他伸出手一個九天攬月式,把齊磊抱住,“你干嘛啊!人家家里多窮你不知道啊,就陳星那樣,沒錢誰嫁給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雀妞就不是他陳大強的種,我可去你的吧!”齊磊掙開老孫頭的手,推了一把。
梅文懷連忙扶住老孫頭,“大爺,摔哪了?”
老孫頭扶著腰,眼淚都快下來了,“齊磊你回來,你不能去啊!渾蛋!毀人姻緣,缺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