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澤又出差了,趙慕慈被動的跟他再一次進入了異地戀模式。異地也就罷了,發給他的消息經常好幾個小時才收到回復,即便她明白他可能真的在忙,心里也免不了失落。由此她想,這要擱了不明就里的姑娘,那多半要鬧情緒不開心,覺得男朋友不在乎自己了。一時又想到之前顧立澤之前那位都開始談婚論嫁的未婚妻,感慨之余又覺得他也屬實不容易了。
趙慕慈便專注在工作上以轉移注意力。之前的幾個案子,除了商標權糾紛的案件如她所料的被判定為侵權,只是幫當事人減少了賠償責任之外,其他的幾個案子效果都不錯,也為她進一步帶來了更多的客戶和案件。趙慕慈盡心盡力,一邊帶著團隊做案子,一邊研究自己今后的重點執業領域,是要以客戶群體和所在行業為重點,還是要以自己所擅長和感興趣的法律領域為重點。畢竟人的精力有限,也不可能覆蓋到所有客戶和案件,必須有所取舍。
顧立澤出差頻繁,偶爾回來一趟便上來看她一眼,有時候說幾句話,有時候能吃上一頓飯,有一次出差十幾天后,忽然發來視頻電話跟她說,他在辦公室了,等一下要去機場。趙慕慈忙拿著手機一邊說一邊走樓梯下去,等在他律所門口電梯附近,遠遠的看著他從門口出來,直到他看見了走近,兩人才說了幾句話。同行的一位同事開玩笑說她是望夫石,倒弄的她有些訕訕的。不管怎樣,總算見了面說了話,又可以撐過一陣了。
距顧立澤上次說要給她做非訴項目已經有兩個多月了。顧立澤忙的見不著人,自然也沒有進一步的信兒。趙慕慈不急不躁,繼續努力拓展著自己的客戶,通過各種方式展示自己的專業和服務。有人幫是好事,這屬于錦上添花,最根本還是要依靠自己,信賴自己可以做起來。
顧立澤一直在忙海南的金融貸款糾紛案。客戶大江公司與信托公司同時簽訂了信托協議和金融貸款及抵押合同,以信托作為融資渠道,向公眾發放不同優先等級的債券進行資金募集,信托公司以信托資金向大江公司發放金融貸款,大江公司以其受托管理運營的信托資產及其收益按月定期償還信托公司的金融貸款,信托公司在扣除管理費用之后向公眾兌付債券及收益。現因為大江公司的原因,致使信托公司連續兩個月未在合同約定日期收到還款和信托資產收益金,信托公司認為大江公司已構成違約,遂要求其按合同違約條款承擔違約責任,按照信托公司的意見,大江公司需償還本金、罰息、復利等共計三十多億。
大江公司連續兩次違約行為并非公司層面故意為之,而是內部人員工作不失誤導致,這個所謂的工作失誤,嚴格說起來,又是一起高管之間斗爭小兵背鍋的職場故事,只不過這次玩的大了點。視野格局這東西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即便是有,處在不同的位置,目光和見識也就受所處的位置和角色以及觀察角度的影響和控制了。顧立澤聽公司老總戴先生說起,當即邊說道:“這兩個人私心都有點重,大局觀不夠。”
戴先生:“我何嘗不知道,已經把他們都請走了。但現在該怎么辦?他們兩個打架,我卻倒了霉。”
顧立澤心想,正是如此。古來都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如今倒反著來了,兩條蠢魚把城門要撞塌了。從法律層面來看,公司內部行為和責任認定并不能用于對抗對外合同履行中的善意第三方,就大江公司與信托公司之間的合同約定來看,大江公司已然是違約了。更不要說信托公司態度堅決,公事公辦,非要在這個違約事件上狠拿一筆違約金和利息收益。他心中已有計較,但還是問戴先生有什么想法。戴先生自然覺得冤枉,希望能先跟對方好好商量一番,公司有十足的誠意繼續履行合同,也可以拿一點錢彌補工作失誤,請對方高抬貴手。顧立澤明白了,這是要他去當說客。他便問下去:“一點錢具體是多少?我心里好有數。”
戴先生:“本息合計三十多億那肯定是離譜了,”沉默半晌,看向顧立澤:“你覺得給多少合適?”
顧立澤心想,戴先生的意思自然是越少越好。但對方信托公司愿不愿意松口讓步可是未知數。此刻他倒不便夸下海口。于是他說道:“這樣吧,我回去研究一下對咱們有利的點,再跟他們約時間,盡量爭取到最好的結果。畢竟對方招待我自然是要法務部上的,法律方面咱們得好好準備。”
戴先生:“行。那就拜托你。”
于是顧立澤便跟對方信托公司展開了拉鋸式的談判交涉。信托公司占了理,自然不愿松口,堅持大江公司償還本金合計三十多億,并給出了交付期限。顧立澤拿出實力繼續跟對方掰扯,終于令信托公司松口愿意給予適當減免。減免方案出來,戴先生還是覺得罰息太高,希望能再協商。顧立澤不愿得罪戴先生,但要再去談,又擔心信托公司再次強勢起來,連這減免方案都要作廢了。于是他告訴戴先生再去談的風險,提醒道萬一談判破裂,便只能通過訴訟或仲裁途徑解決分歧了。
戴先生面現一絲不耐,表示不想打官司,能不打就不打。在商言商,和氣生財,顧立澤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可是既不接受對方的減免方案,又不想訴訟,這事兒可就有點難度了。顧立澤沉默半晌方說道:“那我回去研究研究,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再跟對方談一次。”
回去的路上他想,他完全有理由條分縷析的跟他說清楚,這事兒戴先生和他的公司不占理。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是公司那兩個不成器的老油條弄的,他和公司冤枉,但這種話對信托公司是沒什么用的。要么接受這個減免方案,要么選擇訴訟,但不要期待結果會好太多。可是他最終什么都沒說,而是選擇難為自己,按著戴先生的意思再努力一把。他這樣遷就著戴先生,盡力的滿足他的愿望和需求,無非是想讓他對自己滿意,好讓他幫自己拿下另一家公司的非訴項目。那是他答應給趙慕慈的回禮。
顧立澤回去之后發動團隊突擊這個案子的法律檢索和談判理由,幾個通宵達旦的法律研究和案例檢索之后,總算找到了一些可以繼續交涉的點。他心想,像這樣處在劣勢還對對方當事人的和解讓步方案挑三揀四試圖二次協商的,以及面對這樣的境況不阻止當事人反而順從的,在他來說還是第一次,這明顯很有些不知輕重甚至是任性的味道。可是,誰叫戴先生有他想要的東西呢?戴先生性格強勢霸道,不喜人拂逆,他隨機應變,也只能選擇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