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也是個學問。趙慕慈按著在智誠時用人的標準寫了招聘要求,發給HR,對方打來電話:“趙律師,按理你要什么樣的人你是做主的,我們HR負責招人便是,只不過……根據以往的招聘來看,你要的這樣背景和經歷的人,只怕不會來我們所里,去樓下鴻途倒是肯的。我怕你著急用人,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需要跟你提前說一下,免得耽擱事兒。”
趙慕慈哦了一聲,問道:“那你覺得怎樣改一改才好?我還是想要能招到的范圍內最好的人。薪資都可以談。”
HR想了想:“那我給你一份馮合伙人的招聘啟事,你參考一下?他的團隊的人是所里出了名的能干優秀,當然他也舍得開薪水。”
馮合伙人便是之前跟她要談合作的知識產權團隊的高級合伙人,資歷長業務精聲望高,趙慕慈自然買賬:“可以,謝謝。”
收到馮合伙人的招聘啟事,趙慕慈對照著看了看,發現他比較鐘情于某政法院校的學子,對外語能力要求也比較高,想來是有涉外業務的緣故。她自忖自己目前還沒有拿到涉外業務,要不要這一條?決策不下便拿出手機發消息跟顧立澤討主意,顧秒回:“現在沒有以后就沒有嗎?以后有了你是要再招還是把這個辭掉?現在的小朋友只要成績好的英文都不差,不難招的。”
趙慕慈回復說好,心里卻想,你在鴻途頂著那么亮的牌子,哪里用愁這些。成績好的沒啥經驗,有經驗的可能就成績一般,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將招聘啟事重新改好發給HR,兩天后便陸續有人來面試。趙慕慈以往在智誠和美資外企也做過面試官,不過都是替老板們打前站做初步篩選而已,決策權并不在自己手里。這次終于做了真正的面試官,她才體會到Julia以前在面試中跟自己意見不一致的原因。老板和干活的員工考慮問題的角度的確是有差異的。她那會看人,看的主要是業務能力,性格與合作程度,對于Julia來說,大概還會看此人的性價比,在團隊中的獨特貢獻價值,以及與整個團隊的契合度等等從整體全局才會考慮到的問題,這是趙慕慈以往不會去考慮到的。由此她理解了Julia,也深覺得不同的位置會產生不同的視角,從而使人們擁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見。合作就是相互妥協的過程。
陸陸續續面了兩個月,終于招到一位助理,名叫唐雨欣的女孩子,工作經歷兩年,訴訟非訴都有涉獵,面試中展現出爽利機敏的談吐,外表清秀大方,倒是個好材料。拿給顧立澤看,他不置可否:“你覺得好就先用用看吧。看她表現再考慮把她放在團隊哪個位置。”
趙慕慈便給了offer。一周后唐雨欣入職,倒是肯賣力吃苦的。趙慕慈終于不用開著會便要去法院拿文件,正跟這個當事人開著會又被那個當事人等在前臺要見面,好歹有個人分擔了。打印、跑腿、部分案件的專業工作也都有個人分擔了。三個月過去,唐雨欣表現不錯,確定留用。
趙慕慈尋思著是不是還得招一位,但又沒拿定主意,畢竟目前的狀況她和唐雨欣兩個人加班到八點多是可以hold住的。沉吟不定,她便先這么扛著。過了幾日,許久不聯系的一位師兄聯系她,問是否認識靠譜的知識產權律師,說是同事有一點需求想請律師。
趙慕慈問具體什么樣的需求,看是要找知產律師還是找知識產權代理人。師兄說是同事的孩子課外活動作業想申請外觀設計,申請上初中用。趙慕慈略一沉思便說道,可以幫忙推薦一位專利代理人,也是同校校友。師兄答應了,趙慕慈便將這個事情跟之前合作花火案件的專利律師說了,并且提到當事人是同校的師兄。妥當之后,她將該專利律師的通訊名牌片發給了師兄,師兄道謝之后就此沒了音訊。
再過了幾日,主任找上門來,恭喜表揚一番之后說道,今年所里法律援助的一批案子到了,一般都會優先分給剛開始執業的年輕律師做,因為趙慕慈也屬于剛開始執業的年輕律師,前半年一炮打響,事業發展順利,當然是很令人欣慰的,不過所里還是希望她能承擔一兩個法律援助的案子,也算是履行一下律師的社會職責和擔當。趙慕慈沒有猶豫,一口應下,應該的。于是她分到了兩個法律援助的案子,一個民事案件,一個刑事案件。
三周后,師兄來消息了,說同事孩子的兩個外觀申請已經有申請號了,費用也不高。趙慕慈回復:“太好了,能幫到你就行。”師兄似乎也很喜悅,問她最近在做那一塊的律師,趙慕慈便如實回答哦。師兄是在某外企法務部做事的高管,便說道,正好他們公司有這方面的需求,可以跟她牽個部分法律顧問的合同,負責一部分她專業范圍之內的法律工作。
趙慕慈欣然答應。于是一下子又多了一部分工作,高興之余也要開始忙碌了。過了一些時日,花火公司那四個案子執行完畢,律師費到賬了,扣除稅點和律所繳納部分,以及分給合作律師的部分之后,趙慕慈終于拿到了自己獨立執業之后的第一筆律師費,不由得喜上眉梢。請唐雨欣在她喜歡的某網紅米其林三星餐廳吃了頓大餐,給自己添了一對卡地亞耳環,又給顧立澤買了一個領帶夾。顧立澤收到禮物有點意外:“發律師費了?”
趙慕慈:“嗯。你怎么知道?”
顧立澤:“你臉上就差沒寫上‘我兜里有錢了’幾個字了。”
趙慕慈:“這么明顯?我這不是高興嘛。”
顧立澤:“應該高興。沒給自己買點啥?”
趙慕慈亮亮耳朵:“好看嗎?”
顧立澤:“貴。”
趙慕慈忍不住笑了,繼續問著,非要他說好看。
顧立澤:“好看,很襯你。不但肯花錢,還有眼光。”
趙慕慈:“很會說話了。難得被你當客戶對待,承讓了。”
顧立澤:“你送我禮物,我也回你一份禮吧。我最近談了一個非訴項目,正好是你以前熟練的,有沒有興趣接?”
趙慕慈:“你換方向了?爭議解決不香了?”
顧立澤:“我爭議解決的客戶信任我,要我把前段也幫他做了,有問題嗎?”
趙慕慈又被虐了,頓時變身小學生模樣:“可以可以,受教了受教了大佬!”
顧立澤睨她一眼,不說話,臉上卻微有笑意。
趙慕慈:“多大體量?我看能不能拿得下。”
顧立澤:“不大。一個億左右。”
趙慕慈卻呆住了。放在以往智誠時期,一個億左右的項目的確不算什么大項目,頂多算是中小型項目。可那會兒她是負責執行層面辛勤小蜜蜂,眼里看到的只有活,什么大項目小項目,在她眼里都是可以被拆解成無數個小工作并且分派給不同助理、實習生、自己的工作。如今聽到她自己,趙慕慈,即將作為主辦律師承擔一個億左右的項目,頓時感覺像是天上掉下了一塊巨無霸漢堡,結結實實的砸在了自己身上,不免有些頭暈。
顧立澤看了她一眼:“不愿意?不愿意我找別人。”
趙慕慈立時清醒:“愿意!怎么不愿意呢?我是……我是擔心我一個人……還有律所層面……”
“律所層面你不用擔心。我會和你們主任談。客戶那邊也不用你操心。你只把活干好就行。”
趙慕慈沉默了十幾秒,又是欣喜又是擔憂:“一個億呢,我行嗎?你看我行嗎?”
顧立澤認真看了她兩眼:“我看你行。”
趙慕慈欲言又止:“可是……一個億呢!”
顧立澤:“你是高興傻了嗎?一個億跟十個億有什么區別?跟幾千幾百萬又有什么區別?橫豎都是同樣的一套流程,你按著以往的經驗和知識往下做就是了。這個項目會有許多人參與進來,風險方面也不是你一人擔,你們律所,還有我,在前面呢。你還有執業保險,怕什么。”
聽如此說,趙慕慈放下心來:“你相信我?”
顧立澤:“我信。你信不信自己?”
趙慕慈笑了:“我相信,我相信我自己。”
顧立澤:“行,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快招人吧,再招兩個,還有實習生也都召集起來。盡快把隊伍拉起來。”
趙慕慈點點頭,出于職業習慣還是風險前置的說道:“項目進入正式工作之前,我會仔細進行排查和風險評估。如果發現存在重大風險隱患,致使項目不能往前推進,我會終止代理。”
顧立澤:“為啥叫你,叫你干啥?這個環節,你拿出所有本事去做。你要看出風險那也就等于救了我。”
高興的感覺一點點在心里蕩漾開,漸漸的整個人都有種要飛翔的感覺。顧立澤果然真大佬,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一個億的項目,換了她不知道還要熬多少年。雖然依舊是干活的角色,但有了獨立負責這個項目的經歷,未來的路便又多了幾分保障和可能。想到這里,她禁不住摟住他,親昵的說道:“多謝大佬為我添磚添瓦。”
顧立澤眼睛有了笑意:“不要嘴上說。你知道我喜歡你怎么謝我。盡快落實到行動上。”
趙慕慈知道他又在使壞了。瞅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