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第351章 進入灰色的國度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涉外律師趙慕慈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將近三個月。到了季度績效考核的時候。火花收到了人事部的季度績效考核評定郵件,不出所料,他的績效被打了D。他向人事部申請復核,人事自然推到了Wind那里,大意是季度考核絕大部分是由直接主管去評定的,他們只是統計之后發郵件而已。雖然此前已有些心理準備,但真的面對的時候,他還是免不了有些焦躁。

  上個季度,Wind逼他進行違法操作被他拒絕之后,他的季度績效考核便被打了D。根據公司員工手冊的規定,連續兩個季度績效考核都是D的話,大概率就會被無條件勸退且沒有任何賠償。火花心知兩次的D就是因為沒有做那兩件違法操作導致的,雖然他明白去找Wind理論無異于自投羅網,自取其辱,也很可能碰一鼻子灰,但要他接受這明顯不公的評價卻也太難為人了。明明堅持了正確的事情,為什么還要被不公正的對待?想到這里,他再也忍受不住,起身兩步便走到了Wind桌前:“Wind,我這次的績效考核為什么是D請問我哪里做的不夠?加班時間不夠多,還是工作量不飽和?我覺得這種評價對我非常不公平,我請求對我本季度的績效進行重新評價。”

  Wind抬起眼,像看傻子一般看了花火一陣:“重新評價?哼,有什么好重新評價的。你什么樣兒你自己不清楚嗎?要鬧,去找人事,我現在很忙。”

  花火:“已經問過人事了,他們說主要是你的評價。我自認為工作兢兢業業,盡職盡責,不至于到D。還請你對我的績效重新評價。”

  Wind不耐煩的瞇起一只眼,像打發不喜歡的小孩子一般:“沒看見我正忙著嗎?煩不煩?當下屬當成你這樣兒我也真是服了,沒眼力見兒!告訴你,重新評價一次,你還是D,老實說,要有E、F級別,你就該是F!還不服氣,自己在領導跟前什么樣兒自己心里沒數嘛?還重新評價,你還沒睡醒吧!”

  花火心中更加憤怒生氣,干脆豁出去了:“你是說我沒有心甘情愿的被你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還是我沒答應干那幾件你逼迫我一定要干的明顯違法的事?違法的事情,你自己都不干,你也不找別人,偏偏找我?我不往坑里跳你就給我打D?請問你這是什么操作?能解釋一下嘛?”

  Wind聽到一半眼睛早瞪圓了,臉上也現出了一絲慌亂。工位區又變得出奇詭異的安靜,仿佛人們刻意降低了動靜好聽這兩人對話一般。Wind沒有想到花火會當眾將這些事嚷出來,更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天真乖順沒什么心機的年輕人這么快就長出了爪牙,對著他呲起了牙。驚亂尷尬之余,他放緩了口氣:“瞎說,明明是你不服從工作分配,不想干就說工作違法,哪有這回事?績效的事情,你容我想想。”

  聽到Wind話語中有松動的意思,花火見好就收:“人事說了,重新評價的時間截止到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如果我的評價沒有改善的話,我會考慮向更上一層反映,要個說法。”

  聽到花火這么狂,Wind一貫向下的那種暴怒又被勾起來了。但他按下了,反而罕見了微笑點了點頭:“對自己的老板,不要動不動就威脅撂話,不利于你的印象分。你的訴求,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等我手頭先忙完啊。”

  花火回到了座位,他也不清楚會不會管用。雙方力量懸殊,他又被封印在屬下的身份里,能為自己做的,也就是這點。Wind打發了花火,忙完了手頭,本想再跟花火談談的,轉念一想,談什么談。此人冥頑不化,死說不通,算了。于是起身去找相熟的股東,說自己想要解雇花火。

  用技術攻擊競爭對手這個事情,股東們既然知道了,大多也表示可以試試,自然也就心懷期待。但是遲遲都沒有實施,一問才知道,花火不愿意干。Wind不提別的,一通顛倒黑白,只說花火膽小怕事,不愿意擔擔子,也不愿意給公司做貢獻,一味的明哲保身,還不聽調遣,跟他對著干。最近工作態度又十分的惡劣,差點還想跟他動手,種種言辭說的兩位股東信以為真,直搖頭。

  Wind見火候差不多,便作難的說道:“與其這樣占著位子不做事,不如讓出位子,另擇高明,我也省心許多。只是不知道張超那邊……實在不好拿捏呀。”

  一位股東說道:“要說花火確實是有些才干的。進公司也有幾年了,之前表現都還可以,突然走掉,確實有點可惜。”

  另一位股東便也點頭,似乎贊同。其實兩位股東這樣說,只是不愿意淌技術部這趟渾水罷了。

  一見風向不對,Wind靈機一轉,使出了殺手锏:“當初請花火來的時候,據說待遇是相當豐厚的,好像還有多少的干股,放到現在大約值不少錢呢吧。我在人事那邊看過他的雇傭合同,好像到今年年底,最遲明年二月份,他就有資格拿到這筆錢了。到時候再想讓他走,那成本可就大了……公司現在面臨強大對手,各處都在花錢抵抗,要是省下這筆錢,也算是變相的解了一部分燃眉之急了……”

  兩位股東一聽,立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浮出笑容,對Wind點頭:“你果然為公司設身處地,用心良苦。等我們去和其他股東合計合計。”

  花火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斃。在跟Wind溝通績效考核之前,他已經分別找過幾位股東溝通自己被逼要做的這幾件事,并且給出了自己的觀點,確實違法,也有違技術倫理和商業道德。這幾年直接跟張超溝通的經歷也讓他跟幾位股東多少認識并熟悉了,至少說得上話。他進而表示,公司目前的業務發展,完全不需要走這種道路取勝,他愿意在安全運營維護工作之外,承擔一部分技術研發工作,并且和運營部積極保持溝通,盡力幫公司拿下市場份額,贏過這個競爭對手。

  股東們自然對他客氣有禮,認真聆聽了他的想法和建議。但真正動搖并傾向他的,只有張超和另一位股東。還沒等人們回過神來,另外兩位股東帶著Wind的想法過來了。所有股東一聽,又是一陣頭腦風暴般的討論。在一位貌似有理,遭受不公待遇,卻心懷理想,正義和熱忱,一心要以符合道德、法律的方式運用自己所學,幫助公司贏的這場競爭膠著戰的明星員工和一位明顯平庸,老謀深算,疑似打壓下屬,甚至有些不擇手段,鋌而走險,但其做法卻能為公司省下一大筆人力資源費用的職場老油條之間,股東們大多數站到了后者一邊。

  張超本身是主張合法經營的。花火跟他談過之后,他也覺得有道理,從而進一步覺得Wind之前的兩次提議有些瘋狂和反應過激。還沒等他下令終止這樣的行動,股東們帶著Wind的想法過來找他了:他們覺得應該解雇花火。理由是此人聘用費用過高,與實際貢獻明顯不對等。解雇他,可以省下一大筆的干股費用。人事進而補充道,花火連續兩個季度的績效考核都是D,不管是工作態度,上下級配合度,還是貢獻度,還是工作量上都與之前大幅下滑,這半年也沒有突出的專業技能貢獻;Wind進一步補充道,安全運營維護這個工作,在技術部算是中后端的工作,實際上并不難做。目前公司的安全防衛體系已經搭建的比較完善,今后的工作就是定時查看一下相關風險,做好預防動作就可以了,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技術了。他有信心以較低的價格找到符合這個崗位的新生代人才,為公司繼續效力。

  張超做運營出身,本身比較感性。對于技術他略知一二,并不很懂。對于花火他有著類似于欣賞一個有才華的同學一般那樣的贊賞,并沒有打過什么卸磨殺驢的主意。如今股東們突然找到他跟前,告訴他需要解雇花火為公司省下干股的費用;人事告訴他花火連續兩個季度績效是D,表現不如人意;花火的老板Wind告訴他,目前工作不難做,可以找比較便宜技術又過得去的新人代替他,為公司省錢的同時又不耽擱工作。似乎每個人都有理,每個人都為了公司考慮,為了公司著想。這一切偉光正的考慮和著想下面,是要他同意解雇他內心一直暗暗欣賞的天才少年,黑客比賽冠軍花火,犧牲他,好成就他和他的公司,還有面前這一幫人的愿望和期待。

  他很想力排眾議保住花火。但是公司的困境和難題擺在這里,面前這一幫人都站在他面前看著他。花火是他想要留住的同事,這些人也都是。公司是他的心血,是他一直在苦心經營的事業,這些人所考慮的,難道不該是他也要考慮的嗎?他沉思著,為花火稍微爭取了幾句,便放棄了,同意了他們的想法和意見。時至今日,他終于嘗到了一點舍棄和犧牲、違背良心的滋味。

  原來企業家培訓班里那位年過半百的老前輩說的是對的,隨著成長,人慢慢的會從黑白分明,二元對立的世界中走出,漸漸進入是非不明,善惡不明的灰色國度。而后又是什么樣的世界,什么樣的國度呢?他當前自是不清楚的。

  說不得,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只能說資本是嗜利的。

  重新提交績效考核評價截止日的那個上午,花火剛到公司,前一天晚上一直到十一點,他不免有些困倦。路上買的早餐還沒有吃到嘴里,Wind叫他到小會議室里。花火到了會議室,心想看他怎么跟他聊績效考核的事情,不成想聽到了自己被解雇的消息。

  花火覺得自己有一瞬間心移到了嗓子眼里,堵住了自己的聲音,似乎也堵住了大腦了思緒。他聽到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的跳著,仿佛要瀕死了一般;他看到Wind一雙眼睛看著他,臉上是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覺得自己輸了,輸給了面前這個人,這個他已經不愿意叫領導的人。同時他似乎也有些暗暗的慶幸,雖然這樣的結果是他無數次恐懼面對的,但這樣的結果畢竟是結果,意味著他這半年地獄般的職場生活終于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當一個局怎么都無法突圍也沒有出路的時候,干脆讓它壞掉崩塌,就是最后的出路。

  Wind看到了花火臉上的呆滯和緊張,還有挫敗和不知所措。正當他像欣賞一只瀕臨死亡的動物一般欣賞著他時,花火似乎在一瞬間就找回了自己,開口講話了:“根據公司政策?我已經說了這次對我的績效評價很不公平。你現在直接說要解雇我,就是不準備改變這次績效評價,然后直接木已成舟?那我告訴你,證據我基本都搜集好了。包括你逼我的那些話,你罵我威脅我的那些話,你逼我攻擊對家公司的那些話,我都有錄音。你敢解雇我,我就去勞動仲裁。然后再上法院起訴。我要不工作的話,時間大把有的是,我就不信討不回公道。”

  Wind瞇起一雙小眼睛瞧著他,心想官司誰都能打,誰贏還不一定呢。

  “對了,”花火又開口了:“因為打贏過很多世界級比賽的關系,我在社交媒體上有很多粉絲。也許我哪天實在很不高興了,也兜不住了,我不介意把證據都給我的粉絲放一遍,讓他們評評理,也給我支支招。”

  Wind本想尋個錯處直接讓他走人,沒想到這小子越來越硬茬。他臉上的得意消失了,起身說道:“你別激動,我就是先跟你聊一聊,讓你有個思想準備。你等等,我讓人事過來跟你談。”

  人事副總很快到了。因為是副總裁級別的高級總監要離職,所以人事部門的VP直接來現場談離職事宜。人事副總手中有好幾套預備方案。聽Wind說了花火要起訴的反應,她沉思一下,決定跟花火談一個和解方案,按他的在職時間付N1個月的和解金給他。同時花火要放棄之后起訴公司的權利,并不得作出傷害公司的行為,否則要承擔賠償責任。

  花火心中好受一點。其實在這里的工作,因為Wind的緣故,已經失去了樂趣,也不再有意義。走了反而是件好事。只是不是自己主動離開,而是由Wind提出離開,讓他有些別扭。他想了想:“除了這些,我要公司出具一份證明,證明我這個季度的績效不是D而是在B以上。必須出,否則我不接受和解。”

  人事VP有些為難的看著Wind。Wind塌著臉沉默幾秒,點點頭。

  花火“我還有很多干股,也需要一并折算給我。”

  人事臉上浮現笑容:“不好意思,根據雇傭合同,你需要待到明年二月份才有資格領干股以及折算現金。現在離職,這部分是拿不到的。”

  花火:“我沒說要走啊。現在是你們逼著要我走。這到底是誰的問題?我可以待到二月份,甚至更長。現在是公司要解雇我,不是我的問題,所以這部分我需要拿到。”

  人事VP:“是這樣,雇傭合同中沒有對離職是主動還是被動作出規定。它寫的是,明年二月份之前離職的話,你就拿不到。明年二月份以后你還在公司的話,就能享受期權以及變現。現在你已經是在走離職程序了,所以,你無法得到這部分權益。”

  花火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個陷阱啊。我跟你們簽合同的時候,還很年輕,血氣方剛,所到之處無不是贏,怎么會想到有這么多的狡詐和奸險?見識了,領教了。”

  人事VP低頭微笑,Wind臉上也現出曖昧不清的笑容,不知是在笑花火,還是在笑自己。

  花火神色一正:“我不信法律就由著公司這樣占盡便宜。沒有寫清楚的條款,就一定按有利于公司的那種意思去解釋嗎?我可看過合同法。哎呀。我現在越來越想打官司了怎么辦。”

  人事VP跟Wind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現出慎重,不約而同的看著花火。

  花火:“和解的條件太苛刻了。我要求按照3N1賠償。否則我拒絕和解。”

  Wind:“不可能!小子!別TM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

  “你告訴我什么!我警告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當著女士的面,你惡心到這份上,我真為你感到羞恥!”

  Wind被懟了回來,自己也意識到了,一想到人事VP在跟前,自然悻悻住了嘴。

  一看兩人如此激烈,人事VP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去問問老板和董事們,看怎么辦。二位稍等。”

  人事直接去了張超辦公室,會議室只剩下花火和Wind兩個人。也許花火要走了令Wind徹底放下心來,達成了他內心秘而不宣卻又非常重要的一個目的,他整個人也放松了,看著花火也不如之前那么礙眼了。他想了想,難得說道:“花火,剛才我講話沒注意,對不住,請你原諒。以往對你言辭過分的地方,也請你包含,都是工作鬧的。以后不在一起共事了,我還是真心希望你前程似錦,飛黃騰達。你這一身的本事,相信不難找到賞識你的人。找到了下家,需要做盡調的話,盡管吱聲,我會盡力支持你,舉薦你的。”

  花火心中本是一團麻。聽到他又是道歉又是祝福,又是提到背調的事情,覺得別扭又疑惑,心想這人忽然轉了性子,又是唱的哪一出。忽然心中一動,頓時明白他是以退為進,又在變著法兒的警醒他,不要太過囂張,多少悠著點,下份工作背調還要用他。他心中恨的牙癢癢,卻也想到了下份工作的背調,便隨口應道:“謝謝。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也祝你在這里飛黃騰達,事業興隆。”

  兩人正假惺惺的道著別,人事VP進來了:“可以,按3N1付給你。”

  其實張超也有算計。人事VP將花火的訴求跟張超溝通了,張超問:3N1的費用有多少?干股的費用多少?人事快速算了:還是干股的費用多出很多。張超心中本就有愧,想了想便說:“給他吧。”

  于是花火拿著一紙和解協議,在胡宗亮張敏趙慕慈聊到他的那個中午,離職了,離開了這家他曾經付出幾年青春,傾注過許多美好期待和幻想的公司,帶著自己的私人物品,走到了樓下星巴克門口。他私信自己團隊和部門內其他團隊關系比較好的幾個同事,想和他們吃一頓飯,或者喝一杯咖啡再走,但是這些人似乎很懼怕Wind,沒有一個人愿意出來見他。一時間消沉失落挫敗委屈荒茫之感一齊涌上心頭,顧不得喝咖啡了,他走進了昏暗僻靜夜一般的地下車庫。只有趙慕慈,法務部的一個幾乎沒有留下什么印象,不經提醒幾乎都想不出長什么樣的同事,給他打了電話,對他說了再見。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