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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這自尋煩惱的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涉外律師趙慕慈

  心酸歸心酸,陳麗美公私夾擊、氣悶煩亂之下做的這件事做的委實隨便了,也欠妥當,難怪張敏會生氣。運營增長部的小姑娘又正好當著王翠蓮的面將她們整個部門的鍋要甩給張敏,頓時惹得張敏勃然大怒,一番指桑罵槐,看起來是在罵運營小姑娘,實則連陳麗美也一并罵了。說到底,這兩人也是,甩鍋就甩鍋,非得擠一塊兒甩,還同時甩到一個人身上,張敏不炸才怪。

  陳麗美心酸了一陣,終于意識到氛圍和形勢不對,人們似乎都偏向了破口大罵繼而委屈流淚的惡人張敏,卻沒有一個人來理會她這悲慘、委屈又忙碌的苦人和團隊“扛把子”。靜了一會兒,陳麗美開口了,有點沒底氣的對張敏說:“張敏,那三份合同我已經改回我名下了,你不用管了。”

  張敏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看樣子還生著氣。別人看沒看出來趙慕慈不清楚,但是她看明白了,張敏表面上是被運營部門惹毛了才發作的,實際上她是借著運營小姑娘在向陳麗美發作。陳麗美雖然一心跪舔王翠蓮,也頗得王翠蓮的賞識,但在陳敏翻臉的那一刻,她是沒有勇氣站出來跟陳敏叫板的。說到底,這人也就是表面的上進和夸張,實際上離狠人還遠著呢。趙慕慈心里暗暗嘆氣,忙中出錯,固然難免,但陳麗美堅持不肯放手核心業務,卻將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到處往外踢,人家沒得好處憑什么幫她兜著?自作自受。

  運營小姑娘被罵得面無人色,負氣而去,自然是回去向她們老大告狀去了。可是運營增長部的老大,平時王翠蓮跟張敏說起來,幾乎沒什么好話,大致意思就是覺得腦子不好使之類的。王翠蓮甚至在方才安慰張敏的時候,揚言要找個機會跟公司里的誰誰說道說道,意思要把這運營增長部的老大弄走。由此可見,這位運營增長部的老大也是個沒什么根底的。所以張敏才有恃無恐,破口大罵,絲毫不擔心運營小姑娘回去告狀。

  這事兒后面果然就悄沒聲息的結束了。運營小姑娘再沒往法務部這邊來過,換了一個穿T恤牛仔球鞋、脖子上戴配飾、染一頭黃發的高大男生。趙慕慈認得,這男生應該是運營小姑娘的男朋友,兩人一個部門,時不時在公司里面看到兩人在一起。張敏一邊對趙慕慈氣沖沖的說,這公司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傻子,基本的話都聽不懂,一邊還是收了脾氣,繼續處理著運營增長部的合同,沒好氣的跟這個部門的人做著溝通。

  張敏跟趙慕慈關系也算可以。私底下說起那天發飆的事情,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實在是忍不住,并不是沖著運營小姑娘去的,只是很多人聽不出來。趙慕慈笑笑:“我懂。”張敏苦笑:“可惜蓮姐不懂。其實就算她懂,她也裝不懂。”

  趙慕慈不能說什么,想了想說道:“麗美這件事做的確實欠妥,也難怪你生氣。”

  張敏:“就是說。仗著跟蓮姐能聊幾句兒女家常,到處甩鍋!別人都沒個忙閑了?”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接著說道:“你可千萬別學我。我這樣……還是不太好的。蓮姐非常注重和其他部門的溝通交流。我剛來的時候,因為跟其他部門的人講話語氣不好,還被投訴過。你知道,在這里,被投訴一次是很嚴重的,不僅會影響績效獎金,還會影響績效考核。一年內被連續投訴兩次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聽她這樣說,趙慕慈覺得她倒是有幾分可交,于是說道:“我明白。不會的。”

  既然張敏因為溝通問題被投訴過,加上王翠蓮又很在乎跟其他成員之間的溝通,她理應在這方面很注意很克制才對。可是她仍然發了那么大的脾氣,甚至破口大罵,除了對運營部門不以為意、對陳麗美指桑罵槐之外,大概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王翠蓮知道她的憤怒和委屈。這么一發作,王翠蓮自然知道了。但升職漲薪的事情仍然沒有如了張敏的愿,王翠蓮只是默認她可以在七點之后下班回家,算是對她這次“激烈申請”的妥協和交代吧。

  張敏自然是不滿意的。可是再不滿又如何呢?一時又不忍心走。只好生著悶氣干著活,只有每天早早下班的這一點特權,才能讓她心里有些許平衡和安慰。

  陳麗美遭了悶擊無處聲張,又恰好是因為糟了悶擊,她才從煩亂和忙碌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這鍋甩的不對了,撞到了別人。于是她也顧不上那被悶擊的氣悶心塞了,只想這件事趕緊過去,不要再給自己多增煩亂了。于是她不僅主動將三份合同的審批人改了回去,還強顏歡笑,跟王翠蓮繼續說起兒女家常的那些事來——你家女兒如何,我家女兒如何——這應該是她比起其他人來在王翠蓮跟前比較有優勢的一項談資了。

  她也試圖再跟張敏緩和關系。但張敏剛怒過一場,又沒能達到升職加薪的目的,此刻又瞧著陳麗美沒事人似的跟王翠蓮談笑風生,心中越發不快,所以并不怎么答理她。

  陳麗美一見跟張敏的關系緩和不了,便轉頭開始拉攏趙慕慈了。本來她一直跟趙慕慈暗暗爭著上風,生怕王翠蓮器重了趙慕慈,冷落了她,從而做出種種保護自己和排擠對方的事情來。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像那鞋子里的沙粒子一半,硌的人心里不舒服。所以趙慕慈雖然面上不怎么流露,但心里卻不怎么喜歡她。

  這天下午七點一過,張敏下班了,陳麗美便開口說話了:“慕慈,等下去吃飯嗎?”

  趙慕慈的確要去吃飯,頓了一下,便說好。

  于是兩人跟楊樂一起去前臺拿了餐券,去樓下合作的飯館去吃飯。

  坐在了一張桌子上,不免要說些同事間的話。趙慕慈問起陳麗美老公的情況,陳麗美如釋重負般嘆一口氣:“沒事了!不是什么大毛病,醫生說休息幾天,吃吃藥就可以了。”

  趙慕慈:“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快嚇死了。”

  “的確。健康就是最大的本錢。什么都比不上有一個好身體。”

  陳麗美嘆口氣:“沒辦法呀。我們想買房子,還想給女兒比較好的教育,不拼怎么行。”

  聽到這句話,趙慕慈總算有些明白,陳麗美渾身充斥的那種斗志昂揚,隨時都準備沖到最前面去拼搏和奮斗的雞血氣質從何而來了,這樣的氣質的確比較容易討王翠蓮的喜歡。相比之下,趙慕慈就顯得有些養尊處優,氣定神閑,不大吃過苦的樣子。這種沒吃過什么苦的模樣,對于在某互聯網大廠浸泡過數年的王翠蓮而言,是不大能產生認同感和熟悉感的。

  但趙慕慈并非沒有吃過苦。她只是比較注重保養,也比較善于代謝罷了。吃過的苦,能排掉的就排掉,能忘掉的就忘掉。哪怕一時排忘不掉,也暫時放在心里,盡量不在臉上和身體上表現出來。這時對自己的保護,也是對別人的尊重。傷口要包扎起來,苦痛要掩飾起來,人要有美感。當初王翠蓮也是看著她的光鮮履歷,聽著她清晰有條理的介紹和談話,招了她進來,所以她這幅模樣,雖然跟王翠蓮有差異,卻沒有什么問題。

  陳麗美卻像是另一個極端。她不修邊幅,穿衣沒有章法,每日最喜歡研究哪家菜便宜,哪里超市在打折搶購,完全放棄了外表管理,非常誠實的打工人加社畜模樣。一無所有的人,選擇有限的人,是很容易將拼搏、努力和吃苦,當成救贖自己的路徑和信條的。這的確是一條路。但前提是,方向得對,或者,帶她上這條路的老板得靠譜。否則,越努力越悲催。可惜趙慕慈跟陳麗美的交情并沒有多么深,所以這番話她只放在心里,并不會講給陳麗美聽。更何況陳麗美現時的狀態,顯然還沒有到那奮斗的盡頭,講給她這些話,她不一定能聽得進去。時機不對,那就不講。

  趙慕慈收回思維,再次問道:“準備在上海定居嗎?”

  陳麗美:“應該不會。暫時沒有想法。”

  趙慕慈:“上海教育資源還是不錯的。尤其是義務教育階段的資源,全國數一數二的。城市文化氛圍也好,對外交流也很活躍,小孩從小就在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中生活學習,視野相對會開闊一些,對她以后都有好處。”

  陳麗美嘆一口氣,臉上現出趙慕慈隔壁家嬸嬸才會有的那種半笑半鄙夷的神情:“你說的這么好聽,好像你已經有了上海戶口似的!要在這里生活上學,你是要有戶口的。我跟我老公都剛來這里,我女兒已經一歲多了。等我們積分落戶,那得至少四五年以后了。我們能等,我女兒等不起呀!真是。”

  想了想陳麗美又說道:“這還只是一點。更不要說上海的房價,太高了,高的嚇人。光憑我和我老公兩人的工資,不知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攢到一個首付。最靠近城市外環的房子,首付也高的嚇人,有那錢我們在寧波市輕輕松松可以拿下一個繁華地段的三居室。”

  說完搖搖頭:“太難。慕慈,你還是太年輕了。什么事情都想當然,沒有吃過苦。”

  趙慕慈不過隨口一說,不想卻碰到了陳麗美的痛處,那無比渴望卻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得到的戶口。拿到戶口所需的時間遠遠超出女兒能等的時間,所以這個積分落戶的政策,對于他們而言,充滿了糾結和代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陳麗美講話的語氣充斥著一種莫名的嗔怪、怨氣和已婚人士的優越感。趙慕慈本就對她沒多少好感,此刻聽到,便忍不住想刺刺她。

  于是她開口說道:“沒錯呀。我有上海戶口。”說完對楊樂笑笑:“新上海人,請多多關照。”說完伸出手來。

  楊樂有些受寵若驚,忙伸出手:“哪里哪里,趙姐多帶帶我,拜托了!”

  兩人笑起來。

  陳麗美不吭聲了,她臉上現出了一種委屈和不公的神情,好像自己吃了虧一樣。陳麗美爭強好勝,一心想要在各方面壓過趙慕慈,好獲得一種優勢和心理優越感。從王翠蓮目前對她的態度來看,她顯然是占了上風的。可是不成想,在這小小飯桌上,在這幾句談笑間,她竟然輸給了趙慕慈。趙慕慈跟她年紀相仿,職級卻比她高了一級;趙慕慈沒有結婚,沒有孩子,卻有她夢寐以求的上海戶口;她結婚了,孩子也有了,也在上海找到工作了,卻需要積分好幾年才能落戶。對于戶口的渴望卻不可得,令她深深的有了一種不公的待遇,好像這不公不僅僅來自跟趙慕慈的對比,而是來自這整座繁華卻陌生的城市。

  趙慕慈瞧見了陳麗美的神情,便說道:“我在上海呆了七八年了,有戶口是很正常的。你剛來,沒有也是正常的。慢慢來,一切都會有的。”

  話雖這樣說,趙慕慈還是留了余地。她沒有告訴陳麗美,她的戶口是研究生畢業就落下來的,是上海市對于人才的一種挽留措施,叫應屆生落戶。陳麗美這般小氣愛比較,又這般爭強好勝,她不想刺激她,就沒講出來。可是她另一方面卻也意識到,陳麗美似乎只看到了她有戶口而她沒有,她只抓到了這個信息片段,并沒有耐心去理會一個人獲得這個資格背后的奮斗歷程和付出的代機和時間。只要對方擁有她想要的,或者在某一方面比她強,便會激起她的競爭和比較,進而產生排斥、嫉妒甚至不良情緒。這樣的人,是將全副身心和注意力放在外界和他人身上的人,是將自己的價值和生活幸福感寄托在和他人的比較和評價上的人。在趙慕慈看來,便是自尋煩惱的人。只有差距過大的時候,或者她擁有看到一件事物來龍去脈和本質的聰明的時候,才會有耐心去了解為什么對方會擁有這個東西,進而保持平和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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