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特洛伊會議室越來越近,趙慕慈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她在這家美資外企第一次參加總裁級別的會議,估計也是唯一的一次。有Grace在,這種級別的會議,不僅她不用出戲,連高級總監級別的Laura都很少有機會參加,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似乎并非駛在一貫的軌道上,而是應了Grace的需求和召喚,此時從自己既定的路線中脫了出來,一反常態了抄了近道,向Grace的軌道靠攏去。這樣一種不同尋常的路線和操作,令她感到些許微妙的興奮的同時也不免有了幾分探險般的不安。路過Grace方才路過的那個衛生間,她想也沒想便拐了進去。
這是她的一個習慣。每每將要面對重大場面卻心中不寧的時候,她便會對著鏡子看一陣自己。似乎只要看這么一會兒,對自己說說話,打打氣,平靜就會重新注滿她的心靈,她也會重新掌握自己的力量。
此刻她便是這樣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她默默的想:“你是跟著Julia見過無數跨國公司總裁及高管的人,經歷過許多艱難時刻但化險為夷的律師。你可以的,不必擔心。”
的確。參加一個總裁級會議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她真正緊張的,大概是Grace對她嶄露頭角的看法,以及自己要把握的尺度吧,這是她以往的經驗中無需去考慮的。因為Julia本身就很強,可即便這樣,后期也不免對她生出了些許戒備,更不要說專業方面似乎一塌糊涂的Grace,心中的戒備和敏感,大約要高出不少吧。
轉眼間便到了特洛伊會議室外面。趙慕慈輕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會議秘書開了門,她點頭致謝,走了進去,環視一圈,看到了Grace。所有人都看向了她,Grace也看著她。趙慕慈嘴角現出一絲微笑,輕輕頜首,表示招呼,又對眾人環視一圈,微笑頜首致意,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也沒有出聲,一副聽候安排的模樣。
Grace出聲了:“各位,這位就是我剛提到了我部門合規組合規總監Monica,之前在業內頂尖的智誠律所做到高年級律師,主持過很多與政府各部門密切打交道的非訴項目,這段時間負責合規組的許多工作,包括對部分離職員工的管理及新員工的招聘工作。請她過來是想讓她從以往經驗與當前工作出發,說一說自己的看法。”
好,各位VP好。”
人們沒有出聲。Tony開口講話了,聲音還帶點笑意:“好啊。歡迎。請坐。”
順著Tony的手勢,Monica坐到了靠近門口的一張空椅子上。
人們保持著靜默。na自然有些不以為然,臉上不由得現出了一些不服和不滿。其他VP也有些不大自在,因為一般都是他們幾個人開會,Monica算是新人,此前從未參加,如今突然闖入,難免有些排斥,尤其是Grace在場的情況下。Marina是公司老人了,她和倒是經常替補著來,人們倒也習慣了。
Tony見狀說道:“Monica也是總監級別,原怎上是可以參加總裁會議的,只要Grace允許。我們先聽聽她的看法吧。”
Marina垂下眼睛,掩住情緒。她才不會上當。這個人明顯是Grace找來救場的,Grace方才被他們問的都快支撐不住,忽然提議叫這個人來,還將她吹的天花亂墜厲害無比,分明是想扔燙手山芋給她。只要這Monica發表了什么觀點,后面發生的事情,都會唯她是問,她也跟這件事脫不了干系。如果她們法務真的搞砸了,Grace自然可以把大半責任推到這倒霉的Monica身上,拿她頂缸,自己脫身,真是卑鄙無恥。
如此這般想著,本來對Monica甚為排斥的她,此時顧不上排斥了,反而覺得她有幾分可憐了。
Grace說話了:“轉過來的那份官方通知我已經轉給你了,事情大致經過你都清楚了嗎?”
Monica:“清楚了。”
Grace:“今天的會議就是為此事而開。現在就這件事在多大程度上會演變成群體性事件這個問題,談一談你的看法。”
Monica:“好的。”
她略略沉思,決心吸取上次跟營銷總監溝通的教訓,不準備將許多的可能性擺出來,也不去過多的進行法律分析和判斷,僅著眼于當前Grace與她所面臨的潛在擔憂與期待,以及這件事可以做到的程度去回答這個問題。
主意已定,她開口了:“在回答這個‘多大程度’之前,我想有必要了解一下‘群體性事件’這個詞的概念。根據某些社會學定義,群體性事件是指由社會矛盾引發,由某些共同利益的偶合群體,以一定目的為基礎,帶有明顯的利益訴求性質的體制外活動,是以合法或非法的規模行聚集的形式,表達利益訴求和政策主張,對社會秩序和穩定造成一定影響的事件。
一個群體性事件的形成,需要多個條件的集合,比如這個群體需要達到一定的規模,規模太小是不好成為群體的;比如具有共同的利益訴求,如果這群人中間一部分被滿足了訴求,一部分卻沒有滿足,那自然就聚不到一起了;又比如這群人需要聚在一起,并且對社會秩序和穩定造成一定影響。如果這群人沒有辦法,或者沒有動力聚在一起,又或者對社會秩序和穩定造成的影響有限,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甚至還沒等這個影響形成就被阻止了,那這個條件也是滿足不了的。總之一句話,一群人要釀成一個群體性事件,是需要這么多條件都具備才能形成,這些條件同時具備,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困難的。”
趙慕慈略停了停。沒有人接話,顯然都在等她說下去,她便繼續說下去:
“回到這個問題:二十個公司前員工投訴到勞動監察大隊,這件事在多大程度上會演變成群體性事件?我認為,概率可以很小,只要我們盡力去解決,讓一個群體性事件的諸多條件都不具備,這個概率甚至可以忽略不計。這群員工,我相對還是有一些了解的,不是多么復雜和懷心思的,都是比較樸實的員工,能去投訴,無非也就是為一份糊口的薪水或工作。如果我們在勞動監察大隊這個環節去和他們溝通,去消除誤會,解決雙方之間的矛盾,那么這種要去各處鬧的動力自然就會被瓦解,也就不用有這樣的顧慮了。”
B乳ce輕笑一聲:“你們準備怎么解決?”
Monica認得他是GR副總。進公司時間也不短了,在座的這些人的職位職級,她基本都識得。Julia曾經對她說過,講話之前要學會察言觀色。不是為了投其所好,而是盡可能的掌握對方的動機和目的,以便隨時調整,隨機應變,讓對話更好的進行下去。
知道他是GR副總的那一刻,Monica便知道,這個問題,不管她怎么回答,他總會去反駁的。也許Grace就是因為沒有辦法反駁他,才叫她到這里。也許他是要借著這件事,小題大做,為難Grace。那么自然也就不會善意對待她。
這樣也好。兵來將擋,誰來土掩。讓他說出來好了。說出來才有進一步駁回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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