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通達到目的,趙慕慈告辭準備退出辦公室。
Cindy豈能咽下這口氣。不過她也領教到了,披著一張好人外皮的Monica實非善茬,且情緒控制能力一流,發威發怒并不能震懾她;于是她很快調整了戰術,轉向鄭志雄:
“鄭總,您別聽她胡說。孫律師來的時候交代過,這里一切由我直接跟您溝通,向她匯報。昨天的郵件Julia也看了,并沒有什么需要進一步索取文件的指示下來。Monica這是亂下指令呢,您無需跟進。”
趙慕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瞧了一眼Cindy,覺得她今天顯得格外輕佻和淺薄,一時沒眼看了。于是壓下心中厭惡,轉向鄭志雄:“孫律師太忙,很多郵件不一定看得到。您這兩個案子是我直接負責的,我最了解需要什么證據材料來支持。今天我臨時過來,也是得了孫律師的允許才來的,擅自行動一說不存在的,我們律所對員工的管理也是比較嚴格的。”
鄭志雄點點頭,表示了解。
Cindy又叫了起來:“什么叫你直接負責這個案子啊?拜托你看看案件系統,主辦人是我,你不過是協辦,在這里亂說什么?瞎了嗎?”
趙慕慈受了這么久的氣,內心早已積攢出一股暗黑之氣。此刻Cindy不時挑釁,即便是有客戶在旁,她也有些忍不住了。于是接下來的畫風,完全就是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女人之間的互撕了:
“是啊,我這個協辦人,要負責研究案情,拿出具體的應訴方案和風險判斷,還要操心證據資料的保存,還要在主辦人一竅不通的情形下親自跑來跟客戶要東西,還要在要東西的時候被主辦人不停的挑釁攻擊,天下有我這樣的協辦人嗎?嗯?你以為你的名字寫在主辦人那一格下面就是主辦了?你既然是主辦,那為什么Julia叮囑你這事情一定要和我商量著來呢?你懂什么叫商量嗎?有商有量,尊重我的意見,合作著為客戶提供優質的法律服務。剛才我在跟你商量,你完全拒絕,不肯合作;我現在單槍匹馬和客戶溝通,你又爭又吵,百般阻撓,你這是商量嗎?醒醒吧,Cindy。你是一個律師!”
說完輕吁一口氣,仿佛輕松很多,轉身往門口走去。
提到了專業,Cindy雖然沒了底氣,但覺得讓她就這么走了,在鄭志雄面前也太沒面子,于是氣憤喊道:“你站住!”
趙慕慈轉身:“還有事嗎?”
Cindy怒極反笑:“沒什么,我會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向Julia匯報。”
趙慕慈已經無所謂了:“隨便。我也會匯報的。”
臨到門口,對著鄭志雄微微欠身:“見笑了。”
趙慕慈帶上門,來到會議室,收拾好電腦,拿上背包,跟大家告別一聲,返身出門,來到電梯跟前摁下按鈕。
電梯到了,她進入關門,里面空無一人。電梯似乎不怎么穩當,一陣一陣,連著她的心也開始一陣一陣,忽上忽下起來。
回想方才與 Cindy激烈對峙的一幕,看起來似乎是她贏了,然而她并歡喜之意。此刻最明顯的,就是心中的惶惶不安之感。是的,她害怕了。
她已不是小朋友,只看到眼前的一時輸贏,一尺之內的勝負。Cindy正在風頭上,Julia明顯會偏向她,局勢于她不利。就算她也同時報告了方才發生的事情,只怕Julia偏向她的,概率也還是比較小的。甚至能不能秉公執斷,她心里都沒底。
此刻站在輕微晃動的幽閉電梯里,聽著心上傳來的一陣陣悸動,她不由得生出一種前途未卜,十年生死兩茫茫之感。過往六年在智誠的工作經歷中,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孤立無助。她心想,如果方才沒有邁入鄭志雄的辦公室,也許她就不用面對Cindy的怒火和即將到來的瘋狂報復;可是她不能退卻。
這兩個訴訟案件,雖然主辦人是Cindy,但是包括Julia在內的三個人都清楚,真正做這個事情的人,是她。她需要為這個案子的訴訟策略,訴前準備,甚至法律風險負起完全的責任。而如果結果是皆大歡喜的,那么功勞就是大家的。
所以她沒法像Cindy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需要拿到需要的證據材料,就像……就像加西亞一樣,不問原因,沒有推諉,不講條件,歷盡艱險,完成任務。
是的,今天她踐行了加西亞的精神,完成了到這里任務。這本在她入職之初放到她培訓資料中的小小書籍,她曾認真閱讀過,寫過讀后感,并且在培訓期結束的總結會上獲得了表彰。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有意無意的這樣要求自己,無論如何,完成任務。
想到這里,想到方才她不知從哪里生出的一股勇氣和能量,在辦公室里得到鄭總的允諾,以及挫敗了Cindy的囂張氣焰,她不禁微微一笑。Well done, Monica。
然而一轉眼,思緒回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她的心又晃了起來。歸根結底,她也就是一個仰賴老板而生存的體系中的一枚員工啊。沒有老板的支持,再硬氣,能硬到哪里去呢。
鄭志雄的辦公室里。看著Monica推門而出,Cindy一腔怨怒無處發泄,站在原地只是默默的恨。鄭志雄瞧著她,臉上露出尷尬而不失得體的笑,企圖緩和氣氛。
意識到鄭志雄在瞧她,Cindy回過神來,心思電轉;本來準備追出門去再戰一場挽回局面,此刻卻定住了,慢慢的回轉身子,彎彎曲曲的坐在沙發上,低了頭,臉上現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仿佛受了好大委屈一般。
聽著Cindy發出細細的啜泣聲,鄭志雄立不住了,走上前坐在Cindy旁邊,試圖安慰她。
Cindy哭的更悲切了:“鄭總,您也看見了……我這難做呀……”說這順勢伏在鄭志雄肩頭。
撩撥了她這么久,何時得過這么大的便宜,鄭志雄又被美色沖昏了頭腦。他順勢扶住Cindy的肩,安慰著她,輕聲,宛若情侶一般。
Cindy不住哭訴,說自己在團隊中辛苦操勞,還要應對客戶,得了孫律師的賞識,這才招來趙律師的妒忌和刁難,今天當著客戶的面竟然誣陷她,說什么案子都是她在做,實在太讓他們傷心了。
哭哭啼啼半晌,她似撒嬌一般對鄭志雄提出要求,希望他出面對Julia建議不要讓趙慕慈再碰這個案子,她能搞定。
鄭志雄并不是很在乎這個案子走向如何。他更擔心的是,趙律師這么明察秋毫,頗有實力的一個律師,好像還有點正義的樣子,如果順藤摸瓜知道了什么他不愿意她們知道的事,那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于是他繼續輕輕拍著Cindy的肩,順勢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