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開演前。
許夢阮正在換衣服,準備上妝。
“嘖,這有后臺的人就是不一樣啊,換個衣服都有單獨的試衣間。”
“可不是,同人不同命。”
“你說,這躺在下面的滋味如何?是不是也聽銷魂的?”
“你想知道?試試不就行了!”
“我倒是想試啊,可惜人家看不上我啊。”
“...你這身段,看著好像是沒人家的好,而且人家那皮膚比女人的還水嫩,就這一點你就比不上。”
“可不是,所以咱就認命吧,沒那個先天條件走那條路,只能好好鉆研唱戲了。”
兩個聲音嘻嘻哈哈的離開,好似不知道許夢阮在試衣間里面一樣。
其實單獨的試衣間并不是他一個人的特例。
很多劇團的頭牌演員,都有單獨的化妝師,化妝間,還有試衣間,很正常的現象。
而許夢阮現在在劇團的位置,雖然有些勉強,但也不是夠不上。
只不過,謠言一出,就算本該正常的待遇,突然也變得交易味道很重起來。
許夢阮之前的努力,那些人就像是瞎了一般,根本就看不到。
好像總算找到一個可以用來攻擊他的理由,將他的進步以及成長打上一個不過是靠著出賣自己身體而得來的烙印。
許夢阮停頓下的手,隨著腳步聲走遠,繼續。
只是動作相比之前慢了很多,臉上看起來還是那樣面無表情。
好像絲毫不在意他們的話一樣。
換好衣服之后,許夢阮將自己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的,放進柜子里,用鑰匙鎖好。
隱隱抽動的頭部,被他忽略。
眼神像是落在前方的路上,又像是神游天外。
出了換衣服的地方,走到化妝間。
里面已經有不少人在化妝,之前說話的那兩個人也在。
兩人身邊圍著不少人,有樂團的,也有演員,不知在說什么,繪聲繪色的模樣。
旁邊的人聽得認真,不時有笑聲響起。
許夢阮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直到躁動的心臟停下來,這才放開手。
虛虛的握著拳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張老師,現在算是他專屬的化妝師,一直在等他。
“小許,你的臉崩的很緊,你需要放松一些,這樣我好上妝。”張老師拍了拍他說。
許是因為年紀比另外幾個化妝師要大一些,張老師在給人化妝的時候,并不喜歡跟被化妝的人聊天說話。
大多數時候都在認真的做妝容。
特別是許夢阮本身就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
像是被張老師的話突然驚醒,許夢阮努力放松身體。
妝容畫完的時候,張老師在旁邊收拾東西,看許夢阮還有些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暗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謠言止于智者,可心無愧就好。”
說完之后轉身離開。
許夢阮垂下頭,可心無愧嗎?
可惜他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自己成了破壞他人家庭的第三者,就算是對解語花的強烈情意也抵擋不了涌上來的窒息。
他不止出賣了自己的身體,甚至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他是一個該下地獄的人。
他這樣的人,又有什么資格去奢望夢中女子那般美好的人呢?
只是放不下呵。
這一生,他幾乎沒有過什么強烈想要得到的東西。
永遠只是在得過且過,偶爾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活在這世上。
像他這樣碌碌無為,渾渾噩噩活著的人,死了不是更好嗎?
可是夢中的女子。
給了他執念,給了他妄想,給了他生的希望。
他想要看見她,想要碰觸她,甚至想要得到她。
這些內心涌上來的無盡的渴望,讓他最終踏出了那買入無盡黑暗的一步。
他一直在從深淵往下墜落,看不到盡頭。
“小許,該上場了,想什么呢?”俞助理的聲音傳了過來。
許夢阮驚了一下,黯淡的神色收斂進去,換上一副沒什么表情的模樣起身。
也不知是燈光,還是今日的妝容。
讓許夢阮比平日看起來更加蒼白。
舞臺上。
許夢阮正撐著下巴坐在梳妝臺前,那身慵懶的氣質,臉上表情有些空靈疏離。
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這段游園驚夢,本應是在思念夢中人,最終相思不得而郁郁而終。
如今,許夢阮滿身上下的那一股油然而生的悲傷。
不像是因為杜麗娘思念夢中之人而得。
反而像是他自身的一種絕望情緒,侵染在了杜麗娘的情緒中。
“為什么他看起來好像有一種從靈魂散發出來的憂傷呢?”臺下有觀眾用俄語可旁邊的同伴。
“不知道,可能這是說明了他的表演功底深厚?”
“不太像,反而比較像是演員身上發生了什么,整個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而且這出劇目講的內容,到了這個地方好像也是不太好的一段。”
“嗯,女主角因為見不到夢中男子,憂思成疾了。”
“真可憐。”
“是啊。”
‘砰’許夢阮倒在了舞臺上,杜麗娘香消玉殞。
下臺之后,張芬有些擔憂的看向許夢阮。
“你沒事吧?剛剛我看你好像是突然之間就倒下了,嚇我一跳。”
“沒事。”許夢阮搖搖頭。
之前被開瓢的地方,現在一扯一扯的痛。
臉上如果不是因為有厚厚的妝容遮擋,張芬肯定能發現他現在一臉蒼白。
許夢阮伸手將額角泌出的汗珠擦掉。
靜靜等著他下一場。
“快,許夢阮,到我們了。”
“嗯。”
緩了下身體,這才跟著上臺。
到了這里,已經算是后半段了。
柳夢梅最終還是跟杜麗娘成雙成對。
這是一個前面看起來悲情,最后卻圓滿結局的故事。
謝幕得時候,許夢阮沒有像以前那樣,邁著小碎步斜著身子出來。
而是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比那水磨腔還要慢。
總算在大家等的不耐煩之前,走到前面,彎腰謝幕。
結束之后,許夢阮癱坐在椅子上,沒了半分力氣。
給他卸妝的張老師,看他的狀態,欲言又止。
“我沒事。”許夢阮扯了個笑,有些勉強。
“嗯。”沒有再多說什么。
“你的臉色很蒼白。”卸完妝之后,張老師實在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不要告訴團長他們,謝謝。”許夢阮沖她虛弱的笑了笑。
之后起身去了回酒店的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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