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林匹亞山上,如果有神靈想要打獵,必須事先得到阿爾忒彌斯的允準,這涉及到神靈之間的權柄。
可如果只是在森林里閑逛,則不必請示阿爾忒彌斯,這是每位神靈都擁有的權力。
赫爾墨斯是秩序的掌管著,相當于代理神王,就算祂來森林里打獵,阿爾忒彌斯也不能做出過激的反應,這是神王的特權。
況且赫爾墨斯手無寸鐵,祂不可能來森林里打獵,是誰給了阿爾忒彌斯膽量,盡然敢對秩序掌管者開弓?
潘神強忍怒火,感受著阿爾忒彌斯的氣息。
奇怪,祂的氣息很明顯,距離赫爾墨斯不到一百尺,赫爾墨斯不可能感受不到祂。
就算赫爾墨斯瘋了,強大的感知力依然還在,只要進了神殿,無論潘神藏在什么地方,赫爾墨斯都能第一時間找到祂。
難道赫爾墨斯的病情又加劇了?
思忖間,阿爾忒彌斯開口了:“潘,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領地?”
潘神笑道:“不管這是誰的領地,秩序掌管者都有進入的權力。”
“你說這個瘋子是秩序掌管者?”阿爾忒彌斯放聲大笑,“我真想不出還有什么比這更荒唐的笑話!”
這句話好像刺痛了赫爾墨斯的神經,祂高聲喊道:“我不是瘋子!”
聽到這句話,潘神哆嗦了一下。
這只是個開始,接下里還有一連串讓潘神窒息的回應。
阿爾忒彌斯問道:“既然你不是瘋子,為什么來到了我的森林?”
赫爾墨斯高聲回答道:“我在追一只蝴蝶。”
潘神再度顫抖。
阿爾忒彌斯又問:“你追蝴蝶做什么?”
“那只蝴蝶冒犯了我,冒犯了秩序掌管者的威嚴,我要嚴懲它!”
“你打算如何懲罰一只蝴蝶?”
“我要鞭笞它,要把它吊在石柱上,要把它扔進天河之中……”
“別再說了,父親!”潘神快石化了,有那么一刻,祂真想把赫爾墨斯丟在這里獨自離開。
其實也不用太沮喪,此前赫爾墨斯肯定在這說了不知多少荒唐話語,足夠狩獵女神笑上幾百年。
潘神竭力保持著鎮定,對阿爾忒彌斯道:“我的父親多喝了幾杯,酒還沒醒,這場誤會到此為止。”
雖然心有不甘,但祂現在先得帶赫爾墨斯離開這里,在阿卡迪亞森林,阿爾忒彌斯有著難以想象的實力。
但狩獵女神并沒打算放祂們離開:“我這里有十支羽箭,如果祂都能躲的過去,我就放你們離開。”
潘神攥緊了拳頭:“一再羞辱秩序掌管者,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說了,別再講這荒唐的笑話,他不是秩序掌管者,他只是個瘋子,讓你們活著離開這里,是對父親的尊重,他也算是父親的孩子,這是我對他最后的一點仁慈和憐憫。”
話音落地,第一箭飛了出來,赫爾墨斯還在叫罵,潘神抱起赫爾墨斯急忙閃避,箭矢穿過了一棵兩人才能合抱的大樹,釘在了另一顆樹上。
“第一箭,算是打個招呼!”
第二箭射來,并沒有朝著赫爾墨斯的方向,潘神大驚,知道阿爾忒彌斯動真格的了。
箭鏃飛行一半突然轉向,繞到了赫爾墨斯背后,潘神按住赫爾墨斯艱難躲過,箭鏃飛行一陣,再度轉向,潘神不知該往何處躲閃,只能拉著赫爾墨斯往樹木密集的地方狂奔。
羽箭東繞西轉,一共射穿了十幾棵大樹才停了下來,接下來三支羽箭齊發,從三個不同方向圍堵赫爾墨斯。
全躲開是不可能的,潘神解下斗篷攔下了一支,掏出豎笛,擊落了一支,推開赫爾墨斯,自己挨了一支。
這支箭,貫穿了潘神的肩胛骨,潘神疼的渾身顫抖,咬緊牙關,沒有叫出聲音。
嘲笑可以容忍,但尊嚴不能丟棄,哪怕咬碎牙齒,也不能叫出一聲。
穿過肩胛骨的羽箭調轉方向再度飛來,潘神揮起豎笛將其擊落。
弓弦再響,五支羽箭齊發,潘神用豎笛擊落了兩支,自己挨了一支,叫罵中的赫爾墨斯挨了一支,剩下一支羽箭不知去向。
可能還在飛翔,可能就在附近盤旋。
潘神放棄了抵抗,無非再多挨一下,無論祂還是赫爾墨斯,一支箭還能承受得住。
最終這支箭落在了赫爾墨斯的身上,從左至右,貫穿了他的臉頰。
赫爾墨斯無法再叫罵了,祂仰面倒在了地上,身體在痛苦的抽搐。
阿爾忒彌斯放聲大笑:“這真有趣,我還有十支羽箭,看你們能撐多久!”
潘神咬牙道:“你言而無信?”
“那又怎樣?讓秩序掌管者拿出威嚴來呀?讓我看看他拿什么來懲戒我?”
弓弦繃緊的聲音傳來,潘神收起了豎笛,拿出了排簫。
可弓弦始終沒有松脫,因為遠方傳來一串腳步聲。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森林里,祂披著一身黃色的皮甲,帶著長有獠牙的頭盔,還有一對粗壯的護腕。
皮甲是雄獅的皮,頭盔是雄獅的頭,護腕是雄獅的前爪,只有一位神靈穿著如此特殊的鎧甲。
阿爾忒彌斯高聲喝道:“此事與你無關!”
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走到一棵巨樹下,一拳將巨樹連根擊飛,巨樹與另一棵巨樹相撞,樹上的阿爾忒彌斯被迫跳了下來。
雙腳剛剛落地,阿爾忒彌斯松脫了弓弦,三支羽箭飛向了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不躲不閃,站在原地,用身體接下了三支羽箭。
箭鏃穿透了獅皮,但沒有穿透赫拉克勒斯的身軀,他緩緩拔出一支羽箭,從身后抽出了長弓。
阿爾忒彌斯大喝一聲道:“你敢,我是主神……”
話沒說完,羽箭飛了過來,速度之快,讓阿爾忒彌斯看不清箭矢的影子。
祂側身閃避,箭鏃貼著臉頰劃過,在顴骨上留下了一條傷痕。
狩獵女神大怒,從箭袋里抽出五支羽箭,正要搭上弓弦,卻見赫拉克勒斯從身上拔出了兩支純鐵打造的羽箭,揉成了一團,扔在了地上。
赫拉克拉斯是七階神,阿爾忒彌斯是八階主神,但一階的差距不能代表戰場上的實力,在赫拉克勒斯還是凡人的時候,曾經一箭射穿了天后赫拉的胸膛。
在奧林匹亞山上,諸神的力量會遭到極大的削弱,可即便如此,赫拉克勒斯的實力依然不比在凡間時遜色,這也讓阿爾忒彌斯被迫放下了手中的長弓。
赫拉克勒斯上前扶起了赫爾墨斯,看了看潘神道:“能走嗎?”
潘神點了點頭,一瘸一拐跟上了赫拉克勒斯。
阿爾忒彌斯在身后喝道:“你冒犯了主神,必須接受懲罰。”
“這不由你來裁斷,”赫拉克勒斯回頭道,“這應當由秩序掌管者來定奪,你若心有不甘,可以跟我去競技場,如果你不想去競技場,我也愿意在這里奉陪到底。”
阿爾忒彌斯氣得渾身發抖,看著三人的背影,祂再次拉開了長弓。
可祂終究沒有松脫弓弦,祂知道自己很難戰勝赫拉克勒斯,更何況還有個潘。
祂看到潘拿出了排簫,真把潘逼到絕境,他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赫爾墨斯,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我會讓你跪著從我面前爬走!”
眼看著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之中,阿爾忒彌斯朝著森林深處喊道:“你們到底在等什么?”
不多時,雅典娜和阿波羅雙雙從樹上跳了下來。
阿爾忒彌斯怒道:“剛才明明有機會殺了他,你們為什么不動手!”
阿波羅聳了聳肩:“姐姐,我們又不想成為眾神之主,何必替別人承擔這份罪過?”
姐弟兩個一起看向了雅典娜,雅典娜長嘆一聲道:“祂是我們的兄弟,無論到了什么時候都是我們的兄弟,他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們又何必再為難他?”
阿爾忒彌斯道:“接下來要怎么做?繼續觀望嗎?”
雅典娜搖搖頭道:“是時候了,我們不能繼續蜷縮在這里,神圣的戰爭就要要開始了,諸神的時代該回來了。”
赫拉克勒斯把赫爾墨斯和潘神送回了宮殿,祂沒有多說,哪怕多說一句都會帶來難以釋懷的尷尬,祂對著潘神點了點頭,默默離開了赫爾墨斯的神殿。
七支箭鏃插在身上,赫爾墨斯半坐半臥,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潘神轉臉對一名寧芙道:“去找阿波羅買一些傷藥,不要解釋緣由,快去快回就好。”
神靈有不死之身,但潘神不想讓赫爾墨斯承受太多痛苦,更不想讓祂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
寧芙剛要走,又被潘神叫住了。
這事讓普通寧芙去恐怕不牢靠,處置不當不僅會遭到阿波羅的嘲笑,恐怕連傷藥都買不回來。
“雷羅婭,你去,其他人,離開這!”
寧芙們離開了宮殿,潘神關上了大門,祂的心情無比沉重。
不知赫爾墨斯幾時才能痊愈,也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估計阿爾忒彌斯很可能會打上門來,屆時也不知赫拉克勒斯會不會再次提供幫助。
去找酒神?可誰又知道祂的行蹤?
赫淮斯托斯或許愿意幫忙,可祂不擅長戰斗。
還能有誰?還能有誰?
赫爾墨斯和每位神靈都是朋友,可真正落難之時,又有誰愿挺身相助?
或許不該去找阿波羅,祂和阿爾忒彌斯是同母姐弟,很可能會雙雙前來尋釁。
可能還不止祂們,還有阿瑞斯,還有赫拉,還有雅典娜!
潘神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可等回過頭來,卻見赫爾墨斯站了起來。
祂從臉頰上拔下了箭鏃,在箭鏃離開的一瞬間,傷痕也隨之消失了。
祂把箭鏃一根接一根從身上拔下來,除了破損的衣服和點點血跡,在祂的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創痕。
祂帶著笑容看著潘,低聲道:“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潘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祂緊緊的盯著赫爾墨斯,發現赫爾墨斯看向了自己的下巴,趕緊用手捂住了胡子。
赫爾墨斯放聲而笑,祂一揮手臂,面前多出一團懸浮的液體。
“這是給你的,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偷吃了不少,適可而止,否則你也會變成瘋子,你的弟弟可千萬不能再吃了。”
潘神接過了原初之力,見赫爾墨斯又揮動了一下手臂:“這是給曼達的,讓他做好準備。”
潘神不知道現在的赫爾墨斯是不是真的清醒,祂小心的問了一句:“什么準備?”
赫爾墨斯笑道:“是時候了,愚蠢的戰爭要開始了,讓他上山一次,幫我做點事。”
說完,赫爾墨斯再揮手臂,帶著滿身的傷痕,躺在青石上繼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