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脈夾層？”李愛國和卞文剛聞言臉色劇變。
對于醫生來說這是最令人頭疼的病例。主動脈夾層就像正常的墻壁中產生了夾縫一樣，是一種隱蔽性很強的疾病。
這種疾病沒發作患者跟正常人一樣，很少有教科書上說的出現典型胸痛和腹痛的癥狀，大多數人即使出現胸腹疼痛也很輕微，而且是偶發性的，所以極易被忽略。
但是一旦發作，就是夾層破裂，那是神仙也救不了。
但是這種隱匿性疾病在臨床上確實少見，或許就與其本身的隱匿性有關。
不能說但凡一個病人覺得胸腹不適就勸他去做CT等相關檢查，那樣會增加患者額外的經濟負擔，而且還不是一點點。
所以主動脈夾層在臨床是非常容易遺漏的診斷。
中年男子聽不懂這種疾病的風險，看李愛國主任臉色不對，心里暗驚，問道：“李主任，我媽媽不要緊吧？”
在他心中，一個闌尾炎對于這樣的大醫院醫生來說不是難題。
確實，闌尾炎在李愛國眼中連上臺面都不夠。
李愛國也是暗暗心驚，林小北這個診斷就算是誤診或者開玩笑，他也會非常重視。
但是卞文剛到底年輕，沒有李愛國穩重，他質疑道：“林醫生，你是不是---”
病人的兒子在場，他不愿意把話說得那么直白，但毫無疑問他是不認可林小北的診斷，甚至覺得他有點危言聳聽。
確實存在一種情況，醫生為了防范于未然，經常把疾病的嚴重程度夸大其實，這是作為醫生一種自保的手段，一方面防止漏診誤診被人拿住把柄，另一方面給自已留條后路。
這一點林小北深諳其道。
可是今天他不知抽了什么風，把話說得這么絕對。
林小北卻不理會他，而直接催李愛國道：“李主任，事不宜遲，趕快抓緊時間轉科。”
李愛國腦海里急速地運轉。他本愿是和卞文剛的一樣，希望能把老奶奶留在急診科首秀，可是林小北說得那么嚴肅，不由得他不考慮輕重。
“請超聲科急診做超聲心動圖！”權衡再三，他做出如此指示，對林小北的診斷不反對也不支持，重新等超聲診斷結果再做定論。
林小北無話可說，李愛國主任的處理并不影響老奶奶的救治。因為即使現在立刻轉入心臟外科，也不可能馬上就能對她行手術，還是要先在影像學診斷下確診并且準確定位之后才會開刀。
心電監護提示老奶奶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心率節律已經紊亂起來。她剛開始還有哼哼唧唧，現在也聲如蚊蠅，意識非常淡漠。
“醫生，我媽媽到底該如何處置？是不是馬上做手術？”等待是最煎熬人的，老人的兒子著急起來。
李愛國主任耐心地給他解釋老奶奶目前的狀況：闌尾炎固然要緊，但還不是致命的，現在要排除她是否有主動脈夾層，夾層是否破裂，后面這兩點是決定老奶奶下一步該如何處理的關鍵。
有時候醫生就面臨著這樣的尷尬，你好心地給病人及其家屬解釋，人家卻總以為你在拖延病情，在推脫責任。
這個男子開始還有點耐心，后來像崩潰了一般，咆哮道：“你們到底會不會治療？我媽媽就是個闌尾炎，她平時身體好得很，哪有你們說的那么夸張！主，主，主什么來著？還要去心臟外科開刀，我看你們就是混淆是非。”
“你冷靜，是不是主動脈夾層待會就可以診斷。誰都希望不是，但我們必須排除，老奶奶這個歲數，患這種病的幾率很大，潛在的風險也很大。”林小北勸道。
好在超聲科醫生來得很快，不到10分鐘就趕來。
診斷的結果比林小北估計的還要嚴重，是Stanford分型A型，在老人升主動脈處發現了一個小破口，必須馬上急診外科手術！
“通知心臟外科！通知麻醉科！”李愛國立即指示護士前臺，然后對那男子說：“這下你該相信了吧？你媽媽現在闌尾炎是次要的，必須要先處理她的主動脈夾層破裂問題。”
那男的似乎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喃喃自語道：“怎么可能呢？我媽媽一向身體好得很，平時根本就沒有心臟問題，以前每年體檢心臟也沒有發現問題呀！”
林小北沒有閑心和他扯淡這些。醫學上不可能的東西太多了，那些年紀輕輕身強體壯的人突然倒下沒了該向誰解釋去？
這老奶奶快90了，患主動脈夾層的概率本身就比一般人高很多。林小北之所以謹慎到考慮這個問題，是因為老人兒子不經意間說他媽媽平時肚子痛含服鎮痛片就好了。
結合病史，再看心電圖，以及聽診心臟，他才敢肯定下如此診斷。
李愛國同樣也沒有心情和他解釋，催道：“現在診斷結果都出來了，還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們現在就給你媽媽辦理轉科，你簽個字。”
男子猶豫再三最終同意她媽媽接受心臟外科手術治療。
送走老奶奶后，李愛國仍然心有余悸。這個奶奶要是漏診的話，后果不堪設想。即使以后尸體解剖能證實老奶奶有主動脈夾層，但病人家屬肯定不會認這個理。
卞文剛在超聲心動圖診斷結果出來之后一直悶不吭聲，這時才心服口服的說：“小北，你是有火眼金睛嗎？”
林小北微微一笑，“小心駛得萬年船！”
李愛國點點頭，這是當了麻醉醫生之后才有的性格嗎？為何急診科的其他醫生與林小北相比，都顯得有些毛躁，甚至，包括他自已？
本來準備首秀的病例轉走了，李愛國和卞文剛心里難免有點失望，雖然更多的是慶幸。
林小北見沒他的事兒，轉身回辦公室準備休息，卻聽見醫院的救護車嘀嗚嘀嗚地直奔急診科而來。
剛剛失望的李愛國主任和卞文剛立刻又像打了雞血一樣在門口嚴陣以待。
送來的是一例急腹癥患者，男性，約40來歲（不知道這次有沒有判斷錯）。
李愛國主任先來檢查，患者的下腹部柔軟，沒有腹膜炎體征，也沒有明顯的腹部壓痛和反跳痛。
患者自訴一天前突然腹痛，間歇性，餐后明顯……
卞文剛還沒聽完就失望地走開。
李愛國檢查完，臉上也是不甘心，這是很明顯的膽囊炎急性發作。
急診科是沒有權限做膽囊手術的。
難道急診科直播的首秀就這么難嗎？
林小北待李愛國走開也過來對患者進行仔細的檢查，觸摸上腹部和下腹部，比較之后對李愛國說：“李主任，這個病人我們可以搞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