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珍珍離開手術臺脫掉手套，在墻壁上的傳呼系統里按了一下。
“喂，有什么事？”值班是曾華醫生。
“李主任讓你喊超聲科來急會診。”
“知道了。”
三人坐在手術臺邊，等待超聲科醫生的到來。
“小北醫生，你這指法跟誰學的？”李愛國問。
剛才他看到林小北單指從患者腹腔里勾出結腸的動作，這個看似簡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如果是別人，他會點頭表示稱贊一下。可林小北，不僅僅是贊嘆，而且是驚嘆。
他一個麻醉醫生，完全是門外漢，怎么也會這些精巧的手法？
“以前跟著別的老師學的。”林小北搪塞道。
“何然？”李愛國兀自不信。
跟著何然教授能寫出高質量的論文他信，但要是跟他學技術，那還是免談。－－－他自已會不會做還是個未知數。
林小北搖搖頭，“不是。”
“陳向東？”李愛國又追問道。
何然現在能在大外科一手遮天，風頭蓋過姜仁澤，不光是他的科研突出，更重要的是手下有幾員得力干將，能將科室的所有業務擺平。
這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陳向東。
李愛國曾經看過陳向東的手術操作，非常認可他的水平。在日漸依靠尖端科技產品的趨勢下，能夠像他一樣還能堅持勤奮鍛煉徒手操作的年輕醫生已不多見。
這個人唯一讓李愛國看不起的是他對何然太忠心了，簡直是唯馬首是瞻。當然這是他的選擇，人各有志，李愛國也沒有責怪之心，何況他跟著何然也撈到很多好處。何然的大部分論文里都帶上他的名字。
如果林小北是跟隨陳向東學習，那么確實有可能。
但林小北仍然搖搖頭，“不是。”
李愛國很有些意外：“哦，那你師父是誰？”
“以前讀本科的時候跟附院的老師學的。”林小北撒了個謊，要不然他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總不能對他說：“是系統教我的。”
那估計李愛國要驚得吐血了。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徐珍珍突然插話道：“林醫生，你真聰明！”
她是由衷地敬佩。
作為一名器械護士，跟隨的手術醫生水平怎么樣很重要。
技術好的，配合得天衣無縫，默契而又自然，一臺手術下來即使累得筋疲力盡，心情也是非常舒暢的。
而遇過碰到個水平差的，那簡直是一種煎熬，會在臺上不停地被指責，出手不夠及時，遞出的剪刀鉗子不好用，沒有準備足夠的紗布……一臺手術下來，人累，心也累，還郁悶得要死。
自從林小北來之后，她發現他幾乎無所不能，而且每一項技術都做得非常好。盡管有時候她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從他從容不迫的動作就可以判斷不是個半吊子。
關鍵是他這人脾氣特好，有問題總是先自找原因，不會胡亂怪罪別人。而且長得還很帥。
與他在一起合作是件很愉快的事。
李愛國笑著看了徐珍珍一眼，一個比林小北還小的丫頭，當著面這樣夸人家，有點滑稽。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她調皮的說。
“對，你說得很對。可惜小北沒當外科醫生，要不然他可能超越裘**老前輩。”李愛國調侃。
林小北連忙謙恭道：“李主任，你千萬別這么說，你這分明是笑話我呀？”
裘**院士是我國現代外科學的奠基人，是我國現代外科學發展的先驅者。他的刀法精湛，傳說他曾對著一疊紙刀切下去，說切到第幾張就是第幾張。他的刀法也被尊稱為“裘式刀法”。
李愛國主任居然用林小北來比肩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簡直是太抬舉了，他承受不起這份榮譽。
裘**院士已經仙逝，李愛國似乎覺得這樣說也有些過頭，尷尬地笑了一下不再說話。
超聲醫生很快推著車子進來。
本來是林小北應該讓位子，但李愛國主任竟然自已主動讓開，讓林小北繼續坐在臺邊指導超聲科醫生探查。
老一輩的醫學家喜歡憑借自已的手感判斷，注重基本功，如中國古代流傳的“望，聞，問，切”。他們對于現代科技產品有一種天然的排斥，不容易接受。
超聲科的超聲探頭和麻醉科所使用的不一樣，探查的深度和頻率也不一樣。所以有這么一種現象：麻醉科的醫生不會使用超聲科的超聲超人體器官，而超聲科的醫生也不會使用麻醉科的超聲超血管神經。
超聲科醫生不知道林小北他們要看什么，探頭順著他的手在患者肚皮上滑來滑入向去。
滑了一會兒林小北問他：“你看到腸腔里有沒有東西？”
他茫然地搖搖頭，“是空的，腸管很通暢。”
林小北笑了笑說：“謝謝你。我們就是看這個老爺子的腸腔里有沒有息肉或者糞便，排除機械性腸梗阻。”
超聲科醫生走了之后，林小北對李愛國說：“李主任，這個病人的腸梗阻還是由于粘連引起，可能還是與之前做過的闌尾炎有關。”
李愛國點點頭，超聲證實老爺子腸道沒有器質性病變，那么林小北的推理是可以接受的。至于為什么粘連的位置會那么高，原因不得而知。
醫學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無法從根本上找到原因，只能幫患者解除癥狀，然后疾病也自動痊愈。
沖洗腹腔之后關腹，幾分鐘手術就做完了。
徐珍珍收拾器械，這是她充當器械護士最輕松的一次，好像手術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意猶未盡。
美好的時光總是顯得那么短暫。
催醒老人后，林小北對李愛國主任說：“李主任，我有個建議。”
“你說。”
“先讓這個老爺子在觀察室住一晚上，明天轉到康復科做做理療，然后晚上再回觀察室住。觀察幾天再讓他出院。”
這個老爺子年歲太高了，這么高齡的老人傷口不容易愈合，易發生術后感染。雖然他的手術切口不大，但畢竟進入了腹腔。
這樣過早地放他回家不可預知的風險實在太多。
“行，就照你說的辦。”李愛國稍作考慮便點頭。去康復科理療一方面可以促進傷口愈合，另一方面老爺子適當走動能快速恢復腸蠕動，防止麻痹性梗阻。
處理完這個病人，八點了，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李愛國問：“小北，你晚上有事沒？”
“沒有。”
“徐珍珍，你有約會沒？”
徐珍珍抱怨的看了他一眼，“李主任，你盡會開玩笑，我還沒有男朋友呢！”
李愛國哈哈一笑：“那行，晚上一起出去吃飯，這個點也不早了。”
一行人剛出門，正碰到卞文剛往急診科里走。
“文剛，吃飯沒？”李愛國問。
“沒呢。”
“那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