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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章: 高下立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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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文剛將信將疑,帶上無菌手套,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消毒盤,開始是用鉗子夾住活力碘紗布塊試著輕輕點觸,胡清文沒有反應;然后全面拭擦傷口區,包括手術野外圍區域,胡清文依舊鼾聲如雷。

  所有的操作都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你懂不懂頭皮縫合?”卞文剛拿著手術剪刀和鑷子在手里擺弄,剪刀尾部套在小手指上,輕輕一轉,那剪刀立刻在他手里轉出一圈舞花,很炫,很酷。

  這個動作很多半吊子外科醫生都喜歡耍,而真正沉穩老練的主任們則不屑于表演。

  醫生這門職業是極其嚴肅的,容不得浮夸。

  林小北也會,而且還可以將剪刀在各指間來回穿梭自如,蛟龍游海一般。他還會通過手指運動將剪刀和鑷子同時飛舞,真正耍起來,只怕卞文剛的眼睛會被亮瞎。

  “以前實習的時候學過。”他淡淡地回答。

  不屑一顧,雕蟲小技而已。

  卞文剛聽了后笑著說:“那等于沒學。”

  他的表情有些得意,故意在林小北面前賣弄起來:“面部和頭皮血管豐富,不用擔心缺血壞死,感染的概率也比其他地方小。但縫合的技術特別有講究。”

  說到這里,他突然話鋒一轉:“你會縫合嗎?”

  林小北依舊謙虛地說:“以前實習的時候練過。”

  卞文剛不以為然:“實習的時候能學到個啥?這些技術都是很講究的,看似簡單,其實最能體現基本功扎不扎實。”

  林小北不作聲,站在旁邊看他縫合。觀察了一會兒他實在忍不住,暗嘆了一口氣。

  卞文剛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高水平的縫合技術,就是最簡單的對接。關鍵是他的對位也不準,導致縫合的地方凹凸不平。還有一點,他的行針間距也不均勻,一會兒寬一會兒窄,參差不齊。

  可能卞文剛感覺到了林小北的不滿意,自找原因道:“這人的傷口不整齊,不太好縫,能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他居然還自我感覺良好。

  林小北心里暗笑,難道病人的傷口都是用刀子切得整整齊齊讓你縫?當醫生是沒有資格挑剔病人的,這個道理作為副主任的他竟然還沒參悟透。

  看到林小北不服氣的樣子,卞文剛心里很不高興,有意為難他,雙手一攤,把鑷子放在器械盤里,說:“我已經縫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這塊留給你練練手,別縫得太難看。”

  這話居然就這么說出來,這要是讓病人聽到會是什么感想?

  林小北暗罵尼瑪,有點職業素養行嗎?

  幸虧已經將胡清文充分鎮靜,他睡得正鼾,不會聽到。

  林小北帶上手套,從托盤里拿過持針器和鑷子。卞文剛主動讓開位置,坐在一邊觀看。表面是指導,實際上是等著林小北出丑,然后他來補鍋。

  小樣,別以為有李主任罩著就敢對上級醫生不尊重,照樣整你!

  林小北先用鑷子把傷口區域沒縫完的皮膚掀起,上下搟動鋪平,又在心里把卞文剛家人問候個遍。

  有這么坑人的嗎?他把好縫的地方全縫完了,剩下的這一塊局部殘缺不全。由于對位不好,殘端部分隆起,林小北再繼續沿他的方式縫下去,相當于在病人額頭開坑了一條泥巴路,坑坑洼洼。

  “你干什么?”卞文剛坐在旁邊責問。

  “這兒這么縫張力太大,影響下面操作。我先松開,待會再重新縫合。”林小北邊說邊把他剛才縫合的殘端線挑開,重新對位。

  雖然皮膚破損對位不好,但稍帶點張力就可以了。重新對位好之后,林小北讓護士拿來可吸收腸線,從皮下精細縫合。

  估計皮下精細縫合技術在急診科很少見,護士在一邊看得暗暗稱奇,就連卞文剛剛才趾高氣揚,此時也默不作聲。

  林小北縫合的地方局部沒有任何隆起,猶如新鋪的柏油路,整齊而且針眼走行均勻致密,不留空隙。

  與他剛才縫合的地方一對比,高下立現。

  “沒必要縫得這么精致。”卞文剛弄巧成拙,頗為不服,含蓄的意思是這種縫合他也能做到。

  “這樣縫可以減少術后的傷疤痕跡。”

  “他可以去整形科去做疤痕切除術。我們現在的工作是負責幫他處理傷口,避免感染。”

  “那怎么辦?我拆了你來縫?”林小北問。

  這樣兩種不同的縫合方法出現于同一傷口是絕對不允許的,不僅不美觀,而且影響愈合。

  他本來想把卞文剛縫合的地方全部拆除,自已來重新皮下縫合,但礙于面子下不了手。

  “那倒不用,既然你已經這樣縫了,就這樣吧。”卞文剛欺身上前,“你讓開。”

  在林小北驚訝地目光中,他主動把自已剛才縫合的地方拆開,慢慢鑷子把皮膚碾平整,重新對位。

  他開始給胡清文重新整皮下縫合。

  也許剛才他是粗心大意,沒放在心上。這次縫合明顯細心很多,速度也慢下來很多。

  皮下縫合是個精細活兒,術者通常會身形前傾,用鑷子將皮下組織夾起外翻。不像簡單對接縫合,只需用鑷子將兩邊的皮膚夾在一起收緊就可以。

  可能是很久沒做過皮下縫合,卞文剛的手法很生疏,他又習慣于簡單對接縫合的持針手法,拿持針器和鑷子的方向都沒有改變。

  他拿持針器的右手像胳膊肘外拐,而左手的鑷子又像是拿著叉子,這樣的姿勢看起來都很不舒服,又笨拙,又不協調。

  他縫起來很費勁,拿鑷子剛撥開皮膚卻又把持不穩,持針器還沒伸過去那皮膚又縮回去。

  他只得又重新用鑷子挑起皮膚,又掉,又挑,反反復復,速度超慢,縫一針感覺像過了一個時辰。

  林小北站在旁邊看得焦心,很想指導卞文剛幾句。如果不是顧忌他的上級醫生身份,早已搶過持針器和鑷子自已縫了起來。

  他甚至懷疑卞文剛根本不會這種縫合技術。

  “卞主任,要不還是我來算了,你先休息會兒。”實在忍不住了,林小北委婉勸誡。

  他這樣縫下去要等到時候才能完啊!

  卞文剛卻不識時務,還在逞強:“沒事,我不累。”

  邊說邊嘀咕病人的傷口怎么怎么不合理,像狗咬一般。

  旁邊的護士苦笑搖頭。

  這樣看下去簡直是一種煎熬,林小北看看監護儀,胡清文的生命體征非常平穩。

  “你在這邊看著,我去瞧瞧李主任他們現在怎么樣了。”他對護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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