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渾身被汗水濕透的許默大口喘息,在他的身旁擺滿了殘肢斷臂。
似乎很久都沒有這么的釋放自己內心的欲望。
源源不斷的厲鬼從墳墓中爬出,再被他一只只地砍殺。
直到最后,他已經累得精疲力竭。
曾經收容的厲鬼,在這場噩夢中大部分都浮現出來。
許默雙手艱難地搭在青銅鬼刀的刀柄上。
肉眼可見,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殺到雙手發抖的情況,還是許默第一次遇到,或許這不是幻覺,而是他身體機能的表現。
自從進入夢境以來,他就沒有停止過使用青銅鬼刀。
按理說,青銅鬼刀的詛咒也跟著觸發了,他現在能感受到身軀的疲憊和發顫,根本原因也許就是身體衰老到了一定的程度,反饋到了夢中。
可以想象,夢境外他的身體是何等地衰老。
不過現在的他,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
殺掉了近三十多只厲鬼,許默目光徘徊于地上的殘骸,按照祂們的外貌特點分類。
水鬼姐妹、無相花旦、賣腳老太 等等!
許默忽的心頭一顫,就在他以為全部的厲鬼都被殺掉后。
灰蒙蒙的濃霧中,暗黃的燈光照射而來。
許默被燈光吸引,偏頭望去,濃霧中一輛大卡車正在朝他行駛而來。
許默嘴角掀起無奈的微笑,到這種地步了,還是逃不過。
“嘭!”
濃霧中疾馳的大卡車直接將許默整個人撞飛。
許默意思歸于混沌前,僅記得這是唯一一次以人的身軀去抗鬼的撞擊。
身體遭受撕裂般的巨大震擊后疼痛萬分,撞飛后停下身形,趴在墳地里的許默側著頭,目光直視前方。
一襲白衣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男人緩步走到他的跟前,蹲下身子。
許默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難以言喻的昏睡感涌上大腦,在催眠著他的意志。
那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更主要的是,他眼瞳里的三道勾玉,詭異異常。
望著那一雙帶有勾玉的猩紅鬼瞳,許默終于不堪重負地閉上雙眼。
一路與厲鬼對抗、各種死里逃生,沒有什么時候比這一刻輕松。
他,是要死了吧?
他,可以休息了。
視野里的一切變得黑暗,原來死亡是這樣的。
意識也會消散吧。
許默內心自言自語。
身穿白衣似雪,留有鬢發,面容俊秀的張堅,饒有興趣地看著死去的“許默”,淡淡開口道:
“你做好選擇的準備了嗎?”
本以為自己死去的許默在混沌的狀態中,聽見了張堅的問題。
“做好什么準備?”
張堅的話語讓許默聽得雨里霧里的,搞不明白,但能肯定的事情是,他沒有真正的死去,而是處于一種極為特殊的狀態。
“是去面對,還是重復我的宿命。”
“你是我重生復活后的第十世,只不過我動了些手腳,讓你遺失了先前的記憶。”
“你也修改過我的記憶?”
許默愣了愣,內心疑惑道。
“臉是記憶的載體,那個鬼腦則是溝通灰霧的橋梁,你的意識儲存在其中,借助灰霧來鞏固。”
“只要臉沒有變動,你的記憶也不會變動。你現在的這張臉,是我用鏡子復制后的。有只厲鬼,具有能夠讓人遺忘的作用”
“所以,你用那只厲鬼,讓我遺忘了過往的記憶?”許默不禁問。
“是,當然,我還修改了一下你的記憶。”
墳墓里,白衣張堅嘴角輕勾,“我修改了你的記憶,你覺得自己是異界投生而來的,并不是,你從來沒有在地球生存過。”
“地球,呵,我已經有上千年沒有回去了。”
說到這里,張堅無奈地自嘲一聲,言語中滿是落莫和孤寂。
“經過鏡子復制后的你,擁有著我死亡前的所有記憶,因此我必須要讓你遺忘。然后再到某個節點,把我的記憶重新輸入到你的記憶里。”
“這樣一來,你便擁有了我死前的全部記憶,同時也不會影響你重生后的記憶。”
“鬼夢里的我,并不是真正的張堅,同小鎮里的楊回一樣,是以前的我用特殊的辦法留下的異類。當然那種特殊的辦法就在我的記憶里,你獲取以后就可以知道了。”
許默萬萬沒有想到,對方苦心經營,就是為了能夠有一天將他的記憶輸入到自己的記憶里。
“我不太理解,為什么你不干脆取締我的記憶,以張堅的身份活著呢?”
“事情就要重新回到開始的那道選擇上,以前的我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斬己身,然后還此世一個太平,比起人間地獄,這里的人需要的是救贖、是光明。”
“否則,我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讓你重生,重新擁有一份許默的意識呢?”
“另一個選擇,就是面對?”許默聽明白了張堅的意思,張堅的目的不是讓他自己重生,而是想要一個全新的意識去進行選擇。
“那個地球,真的那么令人畏懼嗎?”
黑暗中,許默像是在捫心自問又像是在與那個男人對話。
“我堂堂天帝,有什么值得讓我畏懼的呢?只是征途長遠,我太累了,不想再繼續前行,便回歸到這一界角落里了卻殘生。”
“可惜這一界始終太小了,完全抵御不住我身體里黑暗的侵蝕,被迫無奈下我只好一世一世地斬掉自己,分尸。再重生,創造一個個新的意識去做選擇。”
“這就意味著,在我前九世里,他們都選擇了逃避,自行了斷?”
“是。”張堅的言語冷漠平淡又有些理所當然,似乎他并不后悔前九世人生中自己決定。
“仰望蒼穹,需要勇氣,畢竟沒有人想要去面對那一個秩序紊亂、黑暗叢生的世界。”
“好了,現在的你能夠告訴我,你的選擇嗎?”
“或許以后我能夠回答你。”許默回答張堅,話頭一轉繼續道:“話說,要寫入記憶,需要用那張報紙。報紙關在黃金箱子里,你怎么取出來?”
張堅語氣不屑道:“黃金箱子?那玩意也就是關一些低等的厲鬼。”
“也罷,準備好承載我的記憶了嗎?”張堅又一次問道。
“我有選擇的余地?”
“沒有。”
“那就別廢話,麻利點。”
坐在墳堆上的張堅聽見許默回懟的話語后,面容抽搐,他也沒想到這一世的自己性格如此特別。
同時,張堅的眼神微動,或許這一世,眼前的許默能夠帶給不一樣的答案。
張堅從懷中掏出一張染血的褶皺報紙,精準無誤地罩在許默的臉上。
忽然間,許默仿佛是被全方位地吸附了一般,報紙緊緊地貼合住他的臉龐,并且不斷地壓縮擠壓,乃至許默的那張臉完整的輪廓印刻于報紙上。
一股窒息的壓抑感隨之襲來,就在這樣的壓迫下,許默的視野里開始浮現出一些記憶。
屬于張堅的記憶,十世為人的記憶。
龐大的記憶宛如信息流般涌入許默的大腦中,以一種蠻橫的姿態強行添加新的內容。
詭異的力量加持下,許默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許默見到了很多 張堅看著面容逐漸猙獰又異常痛苦的許默,喃喃自語:“如果連這一關都熬不過去,干脆也自斬己身。”
他在一邊利用報紙給許默寫入記憶時,也在操縱著鬼棺松開對鬼影的壓制。
夢境外的世界,許默、徐啟、楊天佑三人的身體都呈現一樣的姿勢暈倒在地。
一個灰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咖啡館的門口處,千里趕來的秦老在見到暈倒在地的三人時,一時間的呼吸也紊亂起來。
徐啟的身體上覆蓋著上百張的褪色紙錢,紙錢的數量也在以成倍的速度擴增。
楊天佑則是少去了一張臉,身體腐爛發臭,連白骨都袒露出來。
秦老的目光從兩人身上移開,放在剩下的那一位馭鬼者。
也就是許默。
許默的身體骨瘦如柴,皮膚松弛衰敗,比起他還要老態,像是位快要去世的老人。
陰暗的巷子里,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亮起。
龐大的鼠群對這三人的尸體虎視眈眈,它們從黑暗的下水道、巷子里沖出。
秦老靜靜地站在原地,面臨朝他襲來的鼠群,臨危不亂。
靠近的鼠群卻在距離秦老三米處時,開始混亂起來,四散分開。
它們那雙饑餓的目光頓時變得茫然,就像是從來沒有對這些人的身體產生過欲望般。
鼠群不受控制地倒退,從哪來回哪去。
嘈雜喧鬧的四周,頃刻安靜。
秦老的身形也在這一刻,變得淺淡,仿佛是融入了夢里。
因為許默“意識”已經死亡的緣故,鬼夢的詛咒即將降臨。
而擁有鬼影的許默根本就沒有辦法死于自殺,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讓許默的自己鬼殺死他自己。
擁有了活人記憶后的鬼夢要更加地恐怖詭異,祂控制著許默的雙手,直接將眼眶中的眼珠掏出,輕而易舉地破壞了鬼火與鬼眼間那幾近脆弱的平衡。
復蘇的鬼火,立即充斥著許默整個身軀,焚熱地灼燒。
許默松弛衰老的皮膚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變得干燥枯黃,遍布身體的黑色血脈瘋狂地跳動,一根根的詭異黑絲延展伸出,植入在他的毛孔中,生長。
與此同時,鬼棺不再壓制鬼影。
隱藏在許默身下的瘦長鬼影也開始復蘇,鬼影緩慢地站起身子,朝向許默那被黑色火焰包裹住的身軀。
下一秒,瘦長鬼影竟然是也盯上了許默的這具身體,或者說是他體內的鬼火。
鬼影擁有著拼圖的本能和趨勢,在它的驅使下,瘦長鬼影緩緩地貼近許默的身體,主動地入侵。
鬼火與入侵的瘦長鬼影,在一瞬間就對抗上了。
同樣屬于S級別的鬼物,恐怖的詭異能力不分上下。
短時間內,祂們處于一種平衡。
鬼夢想要幫助一方,從而破壞這種平衡。
就在此時,鬼夢的詛咒停滯了,似乎是遭受到某種影響。
化為尸斑人臉的楊天佑,不記得追逐眼前這個不停變換著臉的男人有多久了。
男人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一直在往樓層的上方狂奔。
徐啟沒有跟上他的步伐,興許停留在某一個樓層。
在這個詭異的夢中,所有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楊天佑即便很是擔心徐啟的安全,此刻也不容他回頭了。
楊天佑與男人的距離在不斷地縮短,這是他入夢以來第一次見到,看見人就跑的厲鬼。
所以,他猜測這只厲鬼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厲鬼故意使出的把戲,玩弄他,故意將他和徐啟分開。
但直覺告訴楊天佑,或許眼前的男人就是破局的關鍵。
此時,奔跑的男人,他的腳步驟然發生了突變,邁開的腿仿佛時間倒流般往后退。
這這是怎么回事?
正當楊天佑困惑之際,他聽見身后的樓道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趁現在我束縛了祂,你速去駕馭這層夢境的源頭鬼。”
楊天佑悚然一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后何時多了一個人。
準確地說,是一位身穿灰衣的老人。
老人神情凝重看著他。
“我該怎么做?老人家。”楊天佑知道事不宜遲,連忙問道。
“種在祂的身上。”老人答復。
“種?”
楊天佑怔住了,但轉念想起自己目前的狀態,再結合身體原先的情況,他立馬反應出了老人話里的意思。
楊天佑也認真起來,他沒有想到過,自己的詭異在夢里也能發揮作用。
這也許,就是他活下去的機會。
楊天佑干脆利落地做出決定,貼在墻壁上的尸斑人臉順著地面爬上了那變換臉的男人身軀。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被楊天佑尸斑人臉附身得男人身軀慢慢地滋生出一塊塊的黑色斑點,腐爛的詛咒氣息蔓延,侵襲。
主動進入鬼夢詛咒的秦老費了一番心思才尋找到楊天佑,外界的情況很是糟糕。
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穩定下局勢。
秦老望向侵蝕入鬼夢身軀的楊天佑,出聲道:“我去救下徐啟。”
言罷,秦老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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