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都不曾上朝的李二,終于又出現在了朝堂上,精神爍爍,雙目有神,絲毫也是看不出,之前被夢魘折磨的樣子!
之前因為許久不上朝,而產生的許多流言蜚語,在李二出現在朝堂上的那刻起,便自動的消失不見,只不過,有些人卻并沒打算就此善罷甘休!
御史臺的一幫人,似乎早就盼著這一刻似的,從聽到李二說,如期的舉行朝會后,御史臺的一幫人,便開始有些摩拳擦掌了!
這段時間,李二不上朝的日子,御史臺的人,便上躥下跳的,只可惜,盡管跳的厲害,李二那里沒動靜,他們也只是空叫嚷罷了!
如今,看到李二重新出現,御史臺的人,便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朝會剛剛才開始,一大幫人便開始嚷嚷了起來。
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開始聲淚俱下的痛訴,狀告新豐侯徐毅的跋扈,不明不白的暴打御史,還是清晨當著百官的面。
痛訴這些事的時候,還將蘇三平抬到了朝堂上,證明他們并沒有胡亂痛訴!
于是,滿朝文武百官,便爭先的伸長脖子,望著那躺在擔架上的蘇三平,嘴角便忍不住微微的抽搐起來!
蘇三平看起來,的確是被揍得不輕,這都多少天了,腦袋腫的還跟豬頭似的,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說話都不利索,還要旁邊的人代勞!
只是,心里同情歸同情,卻并沒有人,愿意站出來,替蘇三平說話的,一個個坐在那里,悄聲的議論著,不時還會暗暗的搖頭!
許久不曾上朝的李二,耐心竟然出奇的好,聽著御史臺的一大幫人,在下面七嘴八舌的說著,臉上竟然都沒有半點的不耐煩!
聽到動情之處時,竟然還會跟著點頭,一副非常深表同情的模樣,李二的這副表情,落在那些御史臺人眼里時,便越發的讓他們不能自拔起來。
整整小半個時辰,偌大的太極大殿里,便只剩下了他們的聲音,‘嗡嗡嗡’的,所有人都坐在那里,竟是連半句話都插不進去!
到了后來時,有人終于后知后覺的發現,朝堂上的氣氛,明顯的有些不對勁!
于是,目光偷偷的望了一眼四周,驚訝的便發現,此時,除了他們御史臺的人,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泥菩薩的模樣。
眼觀鼻,鼻觀心,坐在那里就跟泥塑的似的,別說是出聲幫他們說話了,便是抬眼看他們一眼,都不可能!
這樣詭異的情景,可跟上次朝堂的情景,簡直有些天差地別的待遇!
上次朝堂上時,也是他們御史臺的人,可那會兒,所有人看待他們御史臺的人,那就跟看待英雄,并沒有任何區別!
但這次,所有的人,竟然都像是集體變成啞巴了似的,只管冷漠的坐在那里,全程都沒打算開口說句話!
“說完了嗎?”李二臉上的神情,依舊是平靜如常,耐心的聽著下面,十幾個御史總算是說完了,這才微微的咋了咂舌,目光望著下面的人問道。
聽到李二的這話,剛剛還七嘴八舌的一幫御史,頓時便露出驚訝的神情,目光望著李二時,下意識的便點了點頭。
剛剛在李二的授意下,他們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統統都說了一遍,這會兒,自然是沒什么可補充的了!
李二便微微的點點頭,目光不由轉向了人群中的魏征,魏征作為御史臺的主事,自始至終都坐在那里,就跟個外人似的,任由御史臺的一幫下屬,在朝堂上呱噪著。
李二便望著坐在那里,一副泥菩薩似的魏征,微微怔了怔后,這才開口問道:“魏愛卿可有什么補充的嗎?”
聽到李二忽然叫到魏征名字,朝堂上的一幫泥菩薩們,頓時便抬起了頭,目光齊刷刷的便望向了魏征,他們可是沒忘記,上次朝堂上,魏征那懟天懟地的彪悍模樣。
便是御史臺的一幫人,此時,也將目光投向了魏征,眼里全是希冀的神色,一副躍躍欲試,等待魏征發飆的樣子!
作為御史臺的主事官兒,如今,下屬都被人給揍成這樣,不管于公于私,這件事兒魏征都不能善罷甘休的!
他們或許人微言輕,可魏征就不一樣了,上次朝堂上,將陛下跟房玄齡都弄得下不來臺,要是換成別的人,這會兒只怕還在馬場里吧!
可這才幾天的時間,魏征就又跟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這能說只是運氣?
有人甚至伸長了脖子,做好了看一場好戲的準備,這也就是在朝堂上,要是擱在外面,這會兒就該備點瓜果美酒,坐等好戲開場了。
然而,讓所有人都有點大失所望的是,魏征的反應,卻是有點平平無奇!
聽到李二的話后,像是好夢被驚醒了似的,突然抬起頭來,一副茫然的表情,望著上面的李二,遲疑了一下才道:“陛下,你知道的,微臣這段時間都在馬場,這事兒并不知情啊!”
聽到魏征的這話,朝堂上陡然陷入一片安靜當中,那些原本準備好,等著好戲開場的人,嘴巴都是驚訝的張了張,目光中,便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
尤其是御史臺的一幫人,原本以為,魏征作為他們的主事官,遇到這樣的事兒,就該替他們出頭的。
結果,聽到魏征這句話,那臉上露出的失望之色,簡直都是肉眼可見的出現,目光望著魏征時,不禁用力的搖了搖頭。
魏征的這句話,已經說的相當直白了,那就是不愿意插手其中,哪怕徐毅被揍的人,乃是他魏征的下屬!
聽到魏征的這話,李二的神情中,依舊看不出別的,沖著魏征點了點頭,語氣平靜的開口道:“那倒也是!”
說完了這話,目光便望向下面的一幫御史們,忽然開口問道:“方才朕聽愛卿們說起,蘇愛卿是被襄城公主跟新豐侯先后揍…過?”
“回陛下,正是如此!”聽到李二的這話,下面跟蘇三平向來交好的一名御史,頓時沖著李二微微一躬身,朗聲開口說道:“此事,還望陛下能夠做主!”
御史臺的御史,那是不畏強權,風聞而奏的官兒,如今,御史都被人揍了,要是不妥善處理此事,那往后,那個御史還敢說話呢!
“嗯!”聽到這名御史的話,李二便頓時微微點頭,沖著那名御史,說道:“大唐的御史,風聞而奏,有監察百官的作用,這是朕特許的,御史被揍,朕自不會放任不理的!”
聽到李二這話,下面的一幫御史,臉上頓時便露出激動的神色,便是那位被揍成豬頭肉蘇三平,浮腫的臉上,也不由露出興奮的神色。
然而,還沒等他們開口,卻又見得李二的目光,忽然轉向人群中的房玄齡,微微沉吟著開口問道:“房愛卿,你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聽到李二的這話,剛剛還一臉興奮中的御史們,一個個臉上都露出驚詫的神色,有點不明所以的望向了上面的李二。
在他們看來,事情都已經很明朗了,新豐侯不明不白的揍了蘇三平,那就等著受處罰就行了,還需要征詢尚書省的意見嗎?
正當他們感到困惑的時候,便見得坐在那里,原本泥菩薩一樣的房玄齡,便應聲站了起來,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便來到了大殿的中央。
先是沖著上面的李二,微微的躬身一揖,隨后,便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義正言辭的朗聲道:“御史乃國之根本,風聞而奏,皇權特許,任何人都不能對御史橫加阻攔!”
剛剛房玄齡站起身,路過御史們身邊時,一副冷漠的表情,使得蘇三平等人,心里產生了種不好的預感。
但此時,聽著房玄齡這義正言辭的話語,一個個的臉上,頓時又露出驚喜的神色,目光不由得望了一眼,重新回到泥菩薩模樣的魏征,暗中便搖了搖頭。
瞧瞧人家房玄齡,上次被你魏征懟的下不來臺,可遇到這樣的事兒,卻還是毅然決然的站在了他們這邊。
而反觀魏征老兒,一遇上跟徐毅的事,立刻就當起了縮頭烏龜,實在是讓他們有些不恥的很!
房玄齡的話音落下時,上面的李二,便頗為贊同的點點頭,目光望著下面義正言辭的房玄齡,繼續問道:“那依著房愛卿的意思,此事該當如何呢?”
“陛下,微臣的話還沒說完呢!”聽到李二的這話,房玄齡的嘴角,頓時露出一抹輕笑,目光忽然望了一眼身后的蘇三平,突然話鋒一轉說道:“御史風聞而奏,那是皇權特許,可并沒有特許,御史們便可以肆無忌憚,不成體統啊!”
朝堂上,早就有意境看出端倪的人,此時,聽到房玄齡的這話,臉上頓時便露出會心的微笑。
而目光望著那幫,突然臉色大變的蘇三平眾人時,目光中,便頓時露出看待傻子的笑意,一幫蠢貨,陛下坐在那里都那么有耐心了,還不能明白陛下的意思嗎?
從陛下登基以來,你幾時曾見過,陛下如此有耐心的時候,那不是分明在給你們臺階下,魏征都都看出來了,偏偏就這幫蠢貨還不自知!
房玄齡的話音落下時,上面原本一直臉色如常的李二,果然微微的皺起眉頭,目光望著下面的房玄齡,問道:“房愛卿此話怎講?”
房玄齡便沖著李二,微微的躬身一揖,轉而望著身后的蘇三平道:“微臣聽說,當日這位蘇御史,帶著一群百姓去侯府鬧事,若非公主殿下出面阻攔,侯府大概都被百姓沖進去了吧?”
“還有!”房玄齡這話落下時,御史當中,便有人想開口爭辯,卻被房玄齡搶先一步,開口說道:“微臣還聽說,這位蘇御史仗著御史的身份,對侯府的人出言不遜,言語相當刻薄,這也是惹得公主殿下動手的原因!”
房玄齡的這話落下,朝堂上便頓時引來一陣陣的喧嘩,其實,當日之事,在坐的文武百官,那里又不清楚的,一個個消息都靈通的很!
房玄齡聽著朝堂上的喧嘩,目光便又轉向了上面的李二,微微躬身道:“身為御史,卻帶頭跑去侯府鬧事,鬧事也就罷了,還言語刻薄,當真是有失御史的身份!”
這話落下時,房玄齡的臉色一正,突然提高了聲音,沖著李二說道:“因此,微臣的意思是,該免了這位蘇御史的御史身份!”
情況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使得在場的一幫御史,都有些措手不及,分明他們才是原告,怎么搖身一變,就突然成了被告了呢!
一名跟蘇三平,平日里就要好的御史,這會兒聽著房玄齡的這話,當即便有些不服氣的道:“尚書此話,怕是有些顛倒黑白了吧!”
說到這里時,目光便望著上面的李二,情緒激動的為蘇三平辯解道:“當日蘇御史跑去侯府,說到底就是為了陛下加稅的事情,希望能說服新豐侯,打消加稅而已!”
這名御史的話音落下時,坐在那里如同泥菩薩一樣的魏征,不由的嘆了口氣,微微的搖了搖頭,這樣的話,私下說說也就罷了,這時候說出來,那就相當于,自掘墳墓了!
“加稅之事,為何要去跟新豐侯說呢?”果然,聽到這名御史的話,坐在上面的李二,眉毛便微微一挑,望著下面的那名御史,忽然開口問道。
剛剛說話的那名御史,聽到李二的這話,心里突然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看到躺在擔架上,拼命向他眨眼睛的蘇三平時,便知道自己已經說錯了話。
然而,事已至此,聽到上面的李二問他,于是,便不由的心一橫,沖著李二硬著頭皮說道:“加…加稅一事,本就是新豐侯的主意,要找自然也是去找新豐侯…”
“是嗎?”聽到這名御史的話,李二原本一直神色平常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冷笑,沖著下面的那名御史問道:“此事,又是誰跟你說的?”
李二的這話落下時,偌大的太極大殿里,便突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直直的盯著那名御史。
而反觀那名御史,此時,額頭的冷汗,正一點點的滾落下來,整個人臉色慘白,嘴巴微微的張著,面對李二的詢問時,卻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即便,如今全大唐的人都知道,這加稅的餿主意,乃是出自徐毅之口,可那也只是猜測而已,誰又能言之鑿鑿的站出來來證明呢?
“朕最近聽說,有人在長安四處散播謠言,煽動百姓鬧事!”看到那名御史,突然不說話了,李二便微微的嘆口氣,語氣冷漠的開口道:“朕聽的十分惱火,此事你可知道嗎?”
“陛下明鑒,此事跟微臣絕無干系!”聽到李二這突然冷漠的話,剛剛還想著給蘇三平狡辯的御史,嚇得當場腿一軟,撲倒在了地上,沖著李二說道。
“是絕無干系,還是毫不知情啊?”看著瞬間嚇的撲倒在地的御史,李二的目光中,便頓時閃過一道厭惡之色,語氣依舊冷漠的問道。
李二的這話,包含了有兩層意思,絕無干系,那是事先知情,卻并沒參與其中,而絕不知情,那是從頭到尾,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其中,暗含的兇險,卻是稍不留意,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嚇得癱倒在地的那名御史,臉色瞬間灰白到了極點,臉頰的肌肉劇烈的顫抖著,他并非傻子,焉能聽不出來,李二這句話里的兇險所在!
“陛…陛下,此事乃微臣一人所為!”然而,還沒來得及等他開口,原本一直躺在擔架上,話都說不利索的蘇三平,這時候卻突然含糊不清的沖著李二開口說道。
聽到蘇三平的這話,旁邊早就嚇得臉色慘白的一眾御史,目光頓時感激的望向蘇三平,這一刻的蘇三平,在他們的眼里,又變成了英雄一樣的人物。
“你倒是敢作敢當!”聽到蘇三平的這話,李二的目光中,不由閃過一道冷意,目光望著蘇三平時,忍不住開口道:“也好,既然如此,那朕就沒必要留著你了!”
這話落下時,目光便不由望向房玄齡,微微沉吟著道:“朕記得,嶺南那邊還缺個位是不是?”
“陛下記性真好!”聽到李二的這話,房玄齡那還有不明白的,當即,便沖著李二微微一躬身,笑呵呵的說道:“廣州府那邊,一直在向長安要人,只可惜,一直都派不出人手過去!”
“那正好!”聽到房玄齡的這話,李二便當即點點頭,目光望向下面的蘇三平,說道:“念在你本意不壞,朕也不想為難你了,過幾日,你便動身去廣州府吧!”
大唐這時候的嶺南,還是一片還待開發的地方,素來都被大唐的人,看成是龍潭虎穴一樣的煙瘴之地,能去嶺南的人,基本都是將半條命扔在了棺材里面。
蘇三平的臉色,瞬間慘白到了極點,這樣的結果,可是比直接罷免了他的官職,還要來的殘忍!
罷免了御史官身,最起碼,他還可以活著,只要是能夠活著,便總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若是到了嶺南,那就真的是生死難料了!
這一刻的蘇三平,終于開始有些懊悔起來,目光不由的望向那邊的魏征,早知這樣,他就該聽從魏征的勸告了!
其實,在來朝堂之前,魏征就已經找他談過,此事,最好是能夠息事寧人,能不提就最好不要提起來,若不然,最后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可他根本就沒聽進去,反而是覺得,魏征拿了徐毅的好處,幫著徐毅在說好話,最重要的是,最近的事情,弄得他都有些膨脹的失去了方向!
現在卻是好了,徐毅從頭到尾,都沒出現在朝堂上,而他原本是受傷的那個人,結果,現在卻落得個要發配去嶺南的悲慘下場!
嶺南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他能去的地方,真正的煙瘴之地,面對的又是一群未經開化的俚僚之人,還沒去嶺南,蘇三平就已經想到了自己的悲慘境遇!
只可惜,現在卻是說什么都晚了,陛下既然已經開了口,又是當著朝堂上,文武百官的面,那就絕沒有要收回旨意的可能了。
蘇三平被人抬出去了,一幫跟著蘇三平的御史們,也臉色慘白的離開了太極大殿,目送著御史們離開,李二的臉色,便微微一正,沖著房玄齡道:“既然方才都說到了加稅的事,那房愛卿便說說你們的意見吧!”
房玄齡的心里,便微微苦笑著,上次有一群御史們站出來反對,群臣也跟著起哄,但今日看來,怕沒人再敢站出來反對了吧!
果然,沒了御史們的阻攔,加稅的事情,變得就相當的順利,沒有人敢再出來反對,李二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加稅已經變得勢不可擋了!
其實,明白的人,自然是心里明白,這明著聽上去,是在加稅,實際上,卻是在給百姓的一道保護措施!
看到還有人不理解時,李二便叫人拿出了厚厚的一沓文書,這都是最近一段時間,長安萬年兩縣,從百姓手上出去的地契文書。
足足的上千張,如果再不加以阻攔,這上千張的文書,恐怕還會蹭蹭的往上漲,到時候,就不只是上千張文書了!
朝堂上,瞬間便有些鴉雀無聲,他們雖然早就有所耳聞,但當親眼看到,那上千張的文書時,還是禁不住大吃了一驚!
于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推遲了好多日加稅,被順利的通過,就等著最后由戶部跟刑部那邊,商討出最佳的方案了!
徐毅壓根就沒去朝堂,事實上,他也很久都沒去朝堂了,只不過,雖然人沒在朝堂,可朝堂上的所有事,他都一清二楚的。
聽說蘇三平被發配去了嶺南,徐毅心里,便暗自有些羨慕,嶺南那地方,在別人眼里,乃是煙瘴之地,可在他的眼里,卻是世外桃源的地方。
四季如春,面朝大海,要是李二將他發配去嶺南,他能帶著一家人,開開心心駕駛巨無霸跑去嶺南,這輩子都不會打算回來了!
可惜,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