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眼瞅著除夕就是一兩天的事,長安城的年味,頓時變得濃烈了起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總能看到拖家帶口的人,忙著為家里置辦年貨。
往日里,顯得心不在焉的商販們,這幾天,突然像是活過來了似的,將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卯足了勁兒,在大街上叫賣。
熱熱的年糕團,蔗糖做的糖人兒,還有烤的金黃的湯餅,便是那西域來的胡商,也趁機加入了行列,叫賣著遠道而來的東西。
西域的葡萄佳釀,中東的各色寶石,這些東西,向來都是東市里的奢侈品,可到了現在,卻只能淪落為沿街叫賣的普通品。
整個長安城,到處都是一片熱鬧的景象,對于長安的人來說,這個年意義非凡!
連著幾年的干旱、蝗災,使得長安百姓的日子,過的苦不堪言,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能夠從這幾年熬過來的,便都算是福大命大的人。
如今,好不容易盼上個好年成,手里面又有了些存余,于是,便想著好好的過這個年,也算是一種感念吧!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大唐剛剛打了勝仗,將雄居在漠北的頡利,直接就給連鍋端了。
李靖的大軍,已經押著幾萬的俘虜,到了長安城外的大營,那頡利便就在大營里面。
聽說過幾日,還要在太廟獻俘,到時候,頡利便也會出現在太廟!
想想幾年前,頡利耀武揚威的在長安城下,如今,卻風水輪流轉,百姓們便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這幾天的侯府里,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年關將至,侯府里也忙著置辦年貨,每天進進出出的,總會有整車整車的東西,運回侯府。
如今的侯府里,上上下下也有幾百口子人,要是加上韓寶兒這些人,那就更多了!
眼瞅著就是除夕,不光侯府里需要年貨,還要給這些人置辦年貨,都是跟著侯府吃飯的人,可不能讓人家寒了心。
還有藥村的人,跟侯府親近的幾個老將家里,這些都得提前置辦好了,不然,等過了除夕,商販們都去過年了,到哪里再去置辦!
不過,這些事情都是喬安在做,徐毅這個家主,便只負責動動嘴皮子,剩下的事,便全部交由喬安了。
這段時間,徐毅其實也沒閑著,忙著給還沒出生的娃取名,忙著給娃做玩具,這些事,都得提前準備好了。
畢竟是第一次當爹,總感覺事事都做的不好,當然,不排除這是因為激動導致的結果!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忙著在給李兮若做美食!
李兮若自打徐毅回來后,嘴巴就開始格外刁,除非是徐毅親自下廚,不然,別人做的只要聞見,那眉毛立刻便會微微皺起。
“夫君啊,我是不是太過分了?”每當這種時候,李兮若便可憐巴巴的望著徐毅,在徐毅的面前,唉聲嘆氣的道。
“這也叫過分?”徐毅最是受不了,李兮若可憐巴巴的樣子,本來想偷個懶的人,一聽李兮若的這話,當下就‘蹭’一下站起身,便直奔廚房而去。
美食便變著花樣的來,什么山珍海味,雞鴨魚肉的,遇到不會做的,立馬就會搬出菜譜現學,看的侯府的一眾廚子,都是目瞪口呆的。
這些廚子里面,也有幾個從宮里來的,以前多少還帶著一點傲嬌,自以為廚藝高超!
結果,等見過幾次徐毅下廚后,臉上立馬便露出了自卑的神色,跟眼前侯爺的廚藝相比,他們從前都是煮粥的。
李兮若的食量,于是便也加倍的成長,往往看的徐毅有點擔心,感覺李兮若的肚子里,就是一個無底洞,什么東西下去,那就沒見過填飽。
可偏偏,李兮若就沒見有任何發福跡象,依舊瘦弱到不成,徐毅便越發的擔心起來!
“咱們這孩子將來肯定是個胖小子!”眼睜睜的看著,李兮若又唏哩呼嚕的解決了一盆水煮魚,徐毅頓時望著一臉滿足的李兮若說道。
“胖點不好嗎?”水煮魚煮的有點辣,李兮若說話的時候,嘴里還在咻咻的吸著冷氣,聽到徐毅的這話后,頓時奇怪的問道。
“沒說不好啊!”聽到李兮若的這話,徐毅頓時便笑了起來,望著李兮若道:“胖點那是有福氣!”
可話是這么說,心里卻還是擔心,就李兮若這個身體,將來分娩的時候,不得擔心死個人!
晚上睡覺時,徐毅都還在想這個事,結果,旁邊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兮若,伸手便抱住他的胳膊,睡得含糊不清的道:“睡吧夫君,明兒還要早起去太廟呢!”
聽到李兮若的這話,徐毅頓時便點點頭,伸手拉過被子,準備入睡時,卻突然驚醒過來,不由的望向李兮若道:“明兒,你也要去嗎?”
“嗯!”李兮若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聽到徐毅的這話,卻還是異常肯定的道:“我夫君的功勞,自然是要去的!”
聽到李兮若的這話,黑夜中的徐毅,頓時目瞪口呆,許久之后,這才無奈的嘆了口氣,轉過身時,便摟著李兮若瘦弱的身體,漸漸睡了過去。
李靖的大軍,其實已經到來十幾天了,但獻俘的日子,卻被一拖再拖,最終,被確定在了年末最后的一天。
而獻俘的地點,自然是選在皇城的太廟,戰勝突厥,如此赫赫的戰功,李二自然是要在太廟,好好的祭奠一番的。
早上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十六衛的大軍,便出現在了朱雀大街上,在大街的兩邊,形成了一道人形的圍墻。
獨留出寬闊的朱雀大街,從外城的明德門,一直延伸到了皇城的安上門,而在安上門的順天樓上,此時,早就站滿了百騎跟內衛的人。
早就得知消息的百姓,今日都起了大早,天蒙蒙亮時,便從各個坊里出來,簇擁到了朱雀大街,交頭接耳的站在十六衛的身后,望著明德門的方向。
而隨著,幾聲沉悶的鐘聲,悠悠的傳來,位于明德門那里,便有人影開始出現。
先是十六衛的將士,雄赳赳,氣昂昂的,后面則是成群結隊的突厥俘虜,一個個如喪考妣,蔫頭耷腦的樣子。
早就等了一早上的長安百姓,眼見著成群的突厥俘虜出現,頓時一個個都激動起來。
有人開始在人群里叫囂,有人甚至直接便撿起地上的東西,石頭、土塊,甚至爛菜葉子,大聲怒罵著,奮力的砸向面前經過的突厥人。
身在關中的百姓,那個沒曾受過突厥人的禍害,尤其當年,頡利縱兵南下,回去的時候,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這一刻,看見面前如喪考妣的突厥俘虜,那心里擠壓的仇恨,一下子便涌了出來,若非是前面有十六衛的兒郎們攔著,估摸著,他們都能親自沖出去了。
此時的喬安,也在人群當中,只不過,卻是在人群的最后面,因為腿疾的緣故,只能隔著很遠的地方望著。
然而,即便是如此,那目光盯著大街上的突厥人時,放在大腿上的拳頭,卻還是緊緊的攥起,額頭的青筋凸起,目光里全是恨意。
喬虎兒回來了,只可惜,只跟他待了一夜,便又去了城外的大營,喬安也跟著去了,但等到回來后,便是滿心的后悔。
那本該是一家人團聚的時候,曾經多少次,他都做夢夢見過,只可惜,現實卻是無比的殘忍。
他見到了跟他結發的妻子,然而,卻跟變了個人似的,一臉的滄桑之相,看見他時,目光里竟然帶這種陌生。
他想將妻子接回來,可這話還沒出口,就看見了妻子身旁,出現了一個突厥崽子,緊緊的攥著妻子的衣袍。
喬安瞬間便五雷轟頂,目光呆呆的看著妻子,瞬間便反應了過來,為何侯爺對他遮遮掩掩,也明白,虎兒為何不肯回來的原因了。
妻離子散,雙腿還殘疾,喬安的拳頭,使勁的攥著,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突厥人造成的!
成群的俘虜,慢慢向著安上門行進,一路上都是憤怒的百姓。
有人被石頭砸中了,疼的立刻憤怒的怒視過來,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十六衛兒郎,手中長長的鞭子。
今非昔比,這里乃是大唐的都城長安,做俘虜就該有做俘虜的覺悟!
頡利的身影,也終于在隊伍后面出現,一頭的花白頭發,身上穿著得體的突厥袍服,一如當年,兵臨長安城下。
只不過,外在的形象沒變,可神情卻今非昔比,雙目無光,雙手被捆在身后,跟在隊伍后面時,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朱雀大街兩旁,圍觀的百姓中,總算有人認出了頡利,不知誰先叫了一聲頡利,瞬間,人群就沸騰了起來。
更多的石頭、土塊,爛菜葉子,紛紛砸向了頡利,憤怒的叫罵聲,在大街兩邊,更是不絕于耳。
當頡利的身影,從面前經過時,有按捺不住情緒的人,拼命的開始往前擠,試圖沖破十六衛的阻攔,但卻被十六衛的兒郎,牢牢的擋在了那里。
“唉!”而此時的徐毅,就站在安上門的順天樓上,遠遠的看著,被憤怒包圍的頡利,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