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原本以為,災民就只是城外的那些,畢竟,城外的那些災民,已經在徐毅的眼里,已經達到了極限。
可誰知道,等到馬車進了城,徐毅這才發現,逃難來長安的災民,遠不止城外的那些,城內也是到處都是。
按照許敬宗的說法,城內的這些災民,都是最先逃來長安的,等到城外人滿為患,下令開始封城門時,這些人,已經在城內待了月余了!
此時,正是臨近傍晚的時候,馬車沿著朱雀大街前行時,便能看到,沿著朱雀大街的兩側,三五成群的災民,都擠在街道兩側的河渠上。
拖家帶口的,有些甚至在河渠上,臨時還搭建了一個窩棚。
雖然那窩棚,看著四處漏風,在這樣的天氣中,根本抵擋不了任何的風寒,但比起城外的那些,裸在荒野中的人們,明顯是強上許多了。
城內的粥棚,明顯是多余城外的,徐毅這一路過來,倒是看見了十幾家,正在施粥的棚子,都是城內的富戶們組建起來的。
這原本就是好事,可許敬宗看著這些粥棚時,嘴角卻不由的一撇,目光中,露出不屑的神色,看的徐毅都有點弄明奇妙的。
似乎是看出徐毅的迷惑,許敬宗不由的冷笑一聲,指著那些外面的粥棚,說道:“侯爺以為,他們真是在大發善心嗎?”
“難道不是?”聽到許敬宗的這話,徐毅的眉頭,禁不住微微的皺起,能在這時候,拿出家中的存糧,煮給這些災民吃,徐毅實在想不到,這跟善心無關的東西。
“都是逼不得已的罷了!”聽到徐毅的話,許敬宗干脆也不賣關子了,直接了當的說道:“如果他們還視而不見,怕是這些災民餓急了,會直接沖進他們的府邸!”
這話落下時,不等徐毅開口,許敬宗便不由的嘆口氣,繼續說道:“災民剛剛進城時,陛下就曾號召過他們,讓他們出來搭建粥棚,只可惜,那時候,根本沒人聽陛下的話!”
“那現在為何又出來了?”人之本性,聽到許敬宗的這話時,徐毅絲毫也不感到驚訝,只是,看著眼前十幾家粥棚,卻又突然好奇了起來,難不成,李二還動了手段不成!
“遭報應了唄!”許敬宗聽到徐毅這話,不由的冷笑一聲,沖著徐毅笑道:“城內這么多的災民,光靠朝廷的粥棚哪里夠,因此,那些餓急了眼的災民,便結伙沖進了一家府邸…”
說到這里時,許敬宗禁不住微微頓了一下,沖著徐毅苦笑一聲,感慨著道:“所以,他們這才自己出來搭建粥棚了,就怕下一個倒霉的,就會落到他們頭上!”
許敬宗雖然沒說,那戶被災民沖進去的人家,到底變成什么樣了,不過,看到許敬宗突然頓住的話音,徐毅猜測,大概也不會好到哪里去的!
而此時,聽完許敬宗的話,徐毅的目光,再向車窗外望去時,果然,便看到一隊隊的武侯跟衙役們結成伴,正在各坊間巡邏著。
結果,一聽馬車上的人,乃是徐毅后,兩名小廝的臉色,當場便是大驚失色,沒等徐毅開口說話,立刻便一路尖叫著,沖進了府邸。
看的身后的徐毅,頓時有些張口結舌的,這兩名小廝,明顯就是喬安在信上說的,從災民中收留的人。
只不過,讓徐毅有點郁悶的是,這喬安也怎么形容的他,怎么這兩名小廝見了他,就跟見了什么煞星似的,至于這么驚慌失措嗎?
片刻的功夫,侯府的中門大開,隨即,便見得一眾熟悉的面孔,從里面迎了出來,喬安父子、繡娘兩位大嬸。
算算時間,徐毅離開長安,也有幾月的時間了,此時,再看到這些熟悉的面孔,原本自進城后,便有些壓抑的心情,頓時都有些煙消云散了。
“侯爺回來了,怎地也不提前通知府上呢!”喬安坐在輪椅里,身后由繡娘嬸子推著,看著徐毅從馬車上下來,頓時望著徐毅說道。
“通知作甚,又不是找不到自己府上!”徐毅看著喬安,被繡娘大嬸推著輪椅,一臉心安理得的模樣,頓時忍不住張嘴大笑一聲,說道。
許敬宗在進城后,便在中途就下了車,因而,馬車上便只剩下了杏兒!
只不過,杏兒這孩子,自上了馬車,便是沉默寡言的蜷縮在角落,徐毅人都進了府門,回頭一看時,卻發現,這孩子竟然還縮在馬車里。
于是,只好返回身去,在幾人驚疑的目光下,將蜷縮在馬車里的杏兒,從馬車上叫了下來。
“唉,都是這天災給害得啊!”聽到徐毅介紹說,杏兒乃是徐毅從半路上,收留下的孩子后,喬安頓時忍不住感慨道。
繡娘兩名大嬸的出身,本就是窮苦人家,眼里最是見不得這樣的事情,此時,一聽徐毅說起杏兒的出身,立刻便拉起了杏兒的手,目光中全是憐愛之色。
“怎地沒看到咱們府上的粥棚?”等到回到內宅里,徐毅趁著繡娘兩位大嬸不在,這才臉色一冷,望著喬安問道。
他在朱平離開時,還特意吩咐過朱平的,到時候,也讓侯府開設一個粥棚,然而,剛剛進城一路走來,程秦兩家都看到了,唯獨就沒看到自家的粥棚。
這種事,徐毅覺得不用自己吩咐,喬安應該也會去做的,更何況,自己還特意吩咐過了!
“侯爺說的哪里話!”喬安大概也看出了徐毅的臉色不好,頓時在那里苦笑一聲,望著徐毅趕緊解釋道:“這事兒聽到侯爺吩咐,喬某那里還敢懈怠啊!”
說到這里時,看到徐毅微微皺起的眉頭,喬安頓時笑道:“這是程老公爺吩咐的,要咱們幾家分開施粥,說是這么多災民,得細水長流才成!”
“原來如此!”聽到喬安的這話,徐毅頓時輕吸了一口氣,他就說嘛,自己都特意吩咐過了,喬安怎么可能會裝作不知道呢!
原來卻是按照程咬金的意思,將幾家的粥棚分開了,恰好,徐毅回來的前一天,侯府剛剛才施完了粥,今日便輪到程秦幾家了。
知道自己是誤會了喬安,徐毅臉上的表情,頓時便有些不自然起來,隨后,便又望著喬安,擔憂的問道:“如此一來,府上的糧食可還夠嗎?”
聽到徐毅的這話,喬安的臉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沖著徐毅微微苦笑一聲,說道:“只怕是還能支撐幾天的了!”
說到這里時,喬安不禁嘆了口氣,表情惆悵的道:“侯爺是不清楚,如今城內的糧價,簡直一天一個樣,像咱們侯府這樣,還在外面施粥,等于就是往外撒錢啊!”
“哪能怎么辦?”喬安說的這話,徐毅早就料到了,災荒之年,糧價必定能飛到天上去,可即便這樣,只怕還是有價無糧才對。
“將府上的錢,都拿去買糧吧!”聽到喬安說,府上的存糧已經不多時,徐毅頓時嘆口氣,望著喬安吩咐道。
糧價既然一天一個樣,那就趁著還沒漲到天價的時候,一次性買進來存著,不過,徐毅估計,府上的那點兒錢,也買不到多少糧食才對。
看到喬安痛快的答應,徐毅突然又想起,進城的時候,許敬宗跟他說的話,頓時望著喬安,擔憂的問道:“這段時間,府上應該沒什么事吧?”
“侯爺放心!”聽到徐毅這話,喬安頓時輕松的一笑,望著徐毅說道:“自打這些災民進了城,程公爺便派了幾名家將過來,沒人敢打咱侯府主意的!”
“有災民鬧事?”徐毅原本也只是隨口一問,可此刻聽到喬安的這話時,臉上頓時現出一絲驚訝,程咬金居然將程府的家將,都給派了過來,顯然事情就有點嚴重了。
“倒非是災民鬧事!”聽到徐毅的這話,喬安的目光中,頓時出現一絲怒意,望著徐毅氣憤的道:“卻是有人在借著災民的幌子,在長安城里肆意妄為!”
繼而,便聽的喬安說起,自打災民進城之后,便總有歹人,趁著夜色爬墻入室,偷盜財物也就罷了,竟然還禍害了幾家富戶家中的小娘子。
先前還以為,這些事都是災民做的,武侯捕快們,便在災民中間,好一通查詢,直到后來,一名歹人失手被擒后,這才曉得,原來歹人竟是長安街上的潑皮無賴。
“這些人該死!”徐毅先前聽著喬安的話,也以為這些歹人,便是出自災民當中,直到聽到后來時,才無比憤怒的說道。
“唉,如今長安城里,也是亂了套了!”聽到徐毅憤怒的話,喬安頓時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坐在那里深深嘆了口氣說道。
喬安的這話,使得徐毅也跟著嘆口氣,如今長安城內外,本就是災民擁擠,偏偏還有這些歹人們,趁亂為非作歹。
徐毅的目光,不由的望向窗外的長安,在心里微微的嘆口氣,道:“這便真正是天災人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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