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蝗的工具,做起來其實并不難,先用竹條編一個圈,上面裝上網兜,再綁上一根竹竿,這就算是完成了。
形狀跟捕魚的網差不多,只是顯得輕巧了許多而已!
一共做了十幾個,趁著夜里月亮升起來時,便帶著村民,直奔不遠處的莊稼地,自然是徐毅打的頭陣,這事兒根本不能指望村民打頭陣。
勇氣這東西,建立起來容易,但坍塌也是一瞬間的事情,徐毅根本不敢拿這事兒冒險!
程處默亦步亦趨的跟在徐毅身邊,他已經苦口婆心勸了徐毅很久,這事兒讓村民跟他手下的人去就行了,可好話說盡了,徐毅根本就聽不進去。
這時候的程處默,便真的想動手揍人了,奶奶個熊的,大半夜的不睡覺,害得他也跟著遭罪,都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若非是陛下有令,要他好生護著徐毅,程處默早就打道回府了,何至于在這里,跟著受這份罪!
只是,他有點搞不明白的是,陛下要他好生護著徐毅,難不成,真的還有人對這小子心懷不軌?
想不通啊,程處默看著在前面,身先士卒的徐毅,無奈的在心里嘆口氣,這頓揍還是先記著吧!
禍禍了一天莊稼的蝗蟲群,此刻即便是在休息當中,卻仍是不忘啃食的本能,還沒靠近莊稼地,就能聽到沙沙的啃食聲。
這聲音聽的有點瘆人,尤其是在夜里,有幾個村民,聽到這聲音后,明顯開始打起退堂鼓,躊躇不前。
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不用想,也大概能猜到,此刻他們的臉色,有多蒼白了!
徐毅拎著網兜,便直直的鉆入莊稼地,網兜順著麥稈一劃拉,剛剛還輕巧的網兜,立刻就變得沉甸甸的。
等到舉起網兜,借著月光一看時,網兜里已經是密匝匝的,全是蠕動的蝗蟲,看著有些瘆人的慌,可徐毅卻偏偏在哪里高興的大叫。
“這錢也太容易賺了啊吧,這一下就是十文錢到手了!”
網兜里的蝗蟲,滿打滿算,頂多也就半斤的樣子,自然值不了十文錢。
可聽的徐毅這么一說,竟然真有村民信了這話,一掃剛剛的懼意,拎著網兜便沖進了地里,學著徐毅的樣子,開始捕蝗。
“你向來都喜歡這么騙人?”程處默自始至終,都跟在徐毅身旁,看著徐毅在哪里胡說八道,鼻子里登時發出一聲冷哼,充滿鄙夷的說道。
“這叫鼓舞人心,你懂個屁!”對于程處默這冷嘲熱諷的話,徐毅自動就給忽略了,這貨已經在他耳邊嘲諷一晚上了,那語氣,就像真的賺了他家的錢一樣,真是的。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卻是一點不假,剛剛還躊躇不前的那些人,此時聽了徐毅的這話,頓時一掃剛剛的猶豫,拎著網兜便沖進了地里,生怕自己落后了別人似的。
盤踞在小藥村的蝗蟲,遭到了滅頂之災,村民們都是窮怕了的,一網兜下去就是十文錢,這種誘惑力實在太大了,沒有人還能保持冷靜。
總共做了十幾個工具,開始的時候,工具還在相互謙讓著,可到了后來,就成了彼此哄搶,就連徐毅手上的工具,最后都落到了村民手里。
奮斗了一整夜,到了天亮的時候,捕捉到的蝗蟲,足足裝了幾十筐,用了幾輛牛車才算裝上,浩浩蕩蕩的,直奔長安城而去。
“小毅哥,這么多真能賣的掉嗎?”說話的人叫大牛,人如其名,憨厚、壯實,昨晚捕蝗時,就屬大牛捕捉的最兇了,但此時,大牛卻看著遠處的長安城,不無擔憂的問道。
“賣不掉,咱們就拿回來自己吃!”徐毅最喜歡逗大牛這種老實人了,一見大牛那張憨厚的臉,頓時便嘆口氣,一本正經的說道。
徐毅的這話,頓時讓大牛的臉色一變,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樣,嚇得趕緊閉上了嘴,但沒過多會兒,卻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早知俺就不那么使力了!”
十幾輛牛車,浩浩蕩蕩的進城時,卻在城門口被攔了下來。
開始的時候,幾個城門郎也沒搞清牛車上裝的是什么,待發現是幾十筐蝗蟲后,嚇得臉色當場一變,就差沒當場動刀了。
老天爺,這可是幾十筐的蝗蟲,大清早的就要運進長安城,這些人怕是瘋了不成,徐毅看著那幾名,明顯被嚇壞了的城門郎,只得無奈的沖著程處默攤了攤手。
程處默可是李二的人,這時候也只能靠程處默了,果然,程處默黑著臉走上前去,沖著那幾名城門郎,晃了晃手中的牌子后,那幾名城門郎就乖乖的閃到了一邊。
“看來下次我也得弄個牌子!”
徐毅第一次有些羨慕程處默,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羨慕程處默手上的牌子,感覺有了這樣的牌子,以后去哪里都不發愁了。
敢有人攔小爺,認識這塊牌子不,想想都覺得威風十足!
依舊是朱雀大街,但這次擺的,卻非是皇家的東西,而是,一筐筐的蝗蟲。
看上去陣仗有點大,引得過往的路人,不時駐足觀望,結果,一聽里面全是蝗蟲后,嚇得當場臉色一變,飛也似的逃離。
蝗蟲這東西,現在已經在長安人眼里,談蟲色變,唯恐避之不及,竟然還有人在大街上公然叫賣,于是,順帶著徐毅他們,在路人眼里也變得怪異起來。
大牛到底是個憨厚人,那里受過這樣的白眼,受過幾個白眼過后,臉上的神情,幾乎都快哭出來了,若非身邊還有同村的人,這會兒估計早就逃了。
徐毅才對路人的眼光無所謂,反正蝗蟲的客戶,又不是這些人,干嘛去在乎這些人的眼光呢!
不過,看看日頭已經到了頭頂,算算這時候,消息差不多也該傳到勛貴大老爺們耳中了,于是,便從牛車上跳下,長長伸了一個懶腰,沖著身旁的大牛說道。
“咱們的客人要來了,準備好錢袋子了嗎?”
徐毅猜的沒錯,這會兒他在朱雀大街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長安,公然叫賣蝗蟲,本身就是爆炸的新聞,更何況,他還是在朱雀大街上。
要是這時候,還沒人知道這個消息,估計,這人要么是還沒出門,要么就是活在地窖里了。
第一個聽到這消息的人,自然便是李二,聽說徐毅帶著幾十筐蝗蟲,在朱雀大街叫賣的時候,李二臉上的表情,竟是說不出的古怪,但片刻之后,大殿里便只剩下了,李二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再之后,消息便像雪片一樣,傳到了各個勛貴的府上,只是,每個人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卻是各不相同,默然者有之,冷笑者有之,大笑者有之。
不過,心思雖然各不相同,但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每個人的反應,卻都是如出一轍,一臉錯愕的表情。
竟然,有人公然販賣蝗蟲?
徐毅在心里默默想過,會是誰第一個成為他的客戶,程咬金?秦瓊或者房謀謀,但就是沒想到,第一個出現的人,竟然是裴寂老頭家的管家。
這管家一上來,就自報家門,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裴寂家的人似的,磨磨嘰嘰大半天,光是家門就報了七八遍,不過,出手卻是十分大方。
總共兩筐蝗蟲,竟然就扔了半貫錢,看的旁邊的大牛都傻眼了,沒成想,長安城的大老爺們,這么喜歡蝗蟲啊!
有了裴寂老頭這個開門紅,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基本上都不用講價,等著人家報完了家門,付錢走人就成。
徐毅也算是看出來了,這些人就是花錢報家門玩的,至于蝗蟲不蝗蟲的,壓根就不在乎,若非是大牛幾次在旁提醒,有人竟然扔完錢,就轉身離開的。
來的時候幾十筐蝗蟲,看著浩浩蕩蕩的,可不到晌午的時候,竟然就被橫掃一空,最后,竟是連蝗蟲腿都沒剩一條。
后來的姍姍來遲者,看著徐毅面前空空的攤位,頓時便在那里捶胸頓足,一迭聲的抱怨,知道消息的時候晚了。
徐毅耐心的等著人家自報完了家門,這才一臉微笑的上前,說不晚不晚,反正明天他們還會再來。
這話一出,剛剛還捶胸頓足的人,立刻便是喜上眉梢,生怕徐毅反悔似的,當場竟是連定金都付了,徐毅趕緊拿小本本記上,禮部侍郎,兵部員外郎,還有工部的,大理寺的等等。
“奸商!”
回去的路上,徐毅得意的坐在牛車里,身邊是今日賣蝗蟲所得的錢,整整幾百貫,出長安的時候,他還擔心有人攔他們,畢竟,上次的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
然而,直到離開長安很遠了,也沒見任何人出來攔他們,徐毅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只是,才放下心來,便遭到了程處默的鄙夷聲。
“我怎么奸商了?”程處默的這話,立刻讓徐毅氣的坐了起來:“都他娘是你情我愿的事,你看我從頭到尾抬過價沒,還不是人家主動給的!”
徐毅的這話,頓時讓程處默有些啞然,徐毅從頭到尾,倒是真沒哄抬過價,都是來的人自己隨便扔的,他心里當然也明白怎么回事。
可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他還是覺得,徐毅是不折不扣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