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蟲宴已經結束,很多人輸了賭約,也在預料當中的事,徐毅甚至能想象得到,這些人心里發出的哀嚎,足足七八十斤蝗蟲,夠他們吃上一陣子得了。
大朝會也已經結束,但徐毅卻被留了下來,只不過,地點由太極大殿,變成了兩儀殿,整個大殿里,也只有徐毅跟李二兩人。
“聽孫道長說,你自幼便在山中長大?”李二已經跟剛剛不太一樣,此時的李二,似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目光帶著一種穿透力,靜靜地望著下面的徐毅問道。
“是。”徐毅聽到這話,幾乎想都不想,便點頭道:“若非村子遭了瘟疫,小子也大概不會出山來了!”
“是什么瘟疫?”李二撥弄著面前的一個背包,那是屬于徐毅的,而且,還是徐毅留在秦瓊家里的,但這會兒,卻出現在李二這里,顯然,便是秦瓊送來的。
李二的這話,使得徐毅禁不住撓了撓頭,瘟疫的話,自然是他編的,可既然被問起了,那就得裝的像模像樣一點才成。
于是,微微的思考了下,沖著上面的李二,搖了搖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道:“小子也不清楚是啥瘟疫,反正村里人都死了!”
瘟疫的種類很多,徐毅不清楚,那也是情理當中的事,李二聞言后,不置可否的笑笑,轉而望著徐毅道:“如此說來,你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算是吧!”徐毅撓了撓頭,回想著密林中經歷的一切,又是挨餓又是被野獸追的,可不就是死里逃生嘛。
“這鏟子是你的吧?”總算說到了正點,李二拿起背包旁的工兵鏟,拿手指在鏟子上輕輕一彈,耳聽的鏟子發出‘嗡’的聲音,李二的目光,頓時變得炙熱了起來。
“路上撿的!”從進門后,看到自己的背包起,徐毅就大概猜出了李二留下他的原因,此時,再聽的李二這話,幾乎是想都不想,便直截了當的說道。
剛見面,就被這惡人頭子擺了一道,無緣無故在長安,給他豎了無數敵人,這會兒還想從他這里,套問工兵鏟的事情,徐毅就覺得,李二一定是想多了。
想知道工兵鏟的事,那就等著吧,等哪天小爺心情不這么糟糕了,說不定就說了呢!
“撿的?”徐毅的這回答,絕對是李二始料不及的,感覺一瞬間,表情都有些僵硬起來。
“是啊!”徐毅扮起無辜來,也是像模像樣的,聞言后,抬起頭來望著李二道:“陛下若是喜歡,那這鏟子便送于陛下了!”
“好啊!”李二到底還是聽出了,徐毅話語中的怨念,微微停頓了一下,突然便張嘴大笑一聲,而后,負手站在那里,霸氣的問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那你想朕給你什么呢?”
“我想回小藥村!”徐毅簡直巴不得聽到這句話了,一聽李二這話,直接想都不想,便開口說道。
李二的表情,再度僵在了臉上,他甚至都有點懷疑,這小子壓根就沒明白,他剛剛話里的意思,居然提出想回小藥村。
工兵鏟留給了李二,徐毅只帶著空背包,離開了皇宮,李二到底還是給他放了行,這讓徐毅稍稍有點欣慰,看來,李二也并非不講道理嘛。
此時的兩儀殿內,隨著徐毅的離開,從內殿那里,傳出一陣環佩叮當聲,隨即,便見得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緩步從內殿走了出來。
李二似乎早就知道女子的存在,聽到身后腳步聲,頓時微微閉上眼,等著女子的一雙手按上他的雙肩后,這才嘆著氣問道:“觀音婢,你瞧著這孩子如何?”
“妾身瞧不出來!”說話的女子,自然便是大唐的皇后娘娘,統領六宮的長孫無垢了,此時,聽著李二的詢問,長孫嘴上說著話,手上輕輕按著李二的肩,道:“不過,妾身倒是看著有些不通禮數的很!”
長孫的這話,頓時惹得李二張嘴大笑起來,其實,這一點他早就在秦府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
世人但凡見了他,莫不誠惶誠恐的,卻唯獨只有這小子,自始至終都跟個愣頭青似的,壓根就對他無動于衷,你說他憨吧,他卻看著也不像,那就只能真如長孫說的,不通禮數了。
“二哥就這么放任這小子離去嗎?”長孫的目光,盯著桌上的鏟子,她自然瞧得出來,這是一柄材質極佳的鐵器,以這般的材質的鐵器,恐怕大唐還不曾出現。
“先緩緩吧!”李二明白長孫的意思,于是,伸手拍了拍長孫在他肩上的手,微微嘆氣道:“現在當務之急,乃是蝗災的事情…”
說到蝗災的時候,李二的目光中,忽然閃過一道冷意,有些事,他已經隱忍許久了,也該是時候,是時候讓有些人消停會了。
“那就聽二哥的。”長孫在身后,并沒看見李二的神色,但夫妻同心多年,即便看不到李二的神情變化,卻也能感受到丈夫話語中的意思。
身邊突然多了個煤球兒跟班,帶著比昨天進城時,更多的士卒,說是要一路護送他回去,聽的徐毅立刻神經兮兮起來,難不成那些人現在就要找他麻煩嗎?
徐毅這神經兮兮的樣子,立刻便招來了煤球兒將校的鄙夷,心里越發對此次的任務,感到有些不憤。
他都有點想不通,這小子究竟哪里好了,陛下竟然讓他帶人護送回去不說,還要讓他留在小藥村,實在是沒道理啊!
“你還要留在小藥村?”煤球兒的這話,立刻便使得徐毅驚訝的瞪大了眼,要說護送他出城,他還可以理解。
畢竟一下子坑了那么多人,保不齊就有人,在他出城的路上,故意尋他的麻煩。
可既然到了小藥村,這些人難不成,還要跑到小藥村找麻煩嗎?
徐毅的這話,頓時惹得煤球兒將校,使勁的翻了翻白眼,這話你問俺,俺又要問誰去,俺也想知道緣由啊。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便自有深意的!”
孫老道在宮門外,一直等著徐毅,這會兒眼見徐毅出來,便也跟著上了馬車,隨后,聽到徐毅跟煤球兒將校的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頓時微微嘆口氣,說道。
馬車出了宮門,便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向著城外而去,原本徐毅還想去秦府道個別的,可后來一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些個老小子,個個精的跟猴兒似的,在沒想好怎么相處之前,還是先別接觸的好,免得又被他們擺上一道。
然而,秦府也似乎早就猜到了,居然安排了秦府的管家,帶著一車的東西,在城門口早早就等著徐毅了。
吃穿用度,足足裝了一牛車,上面居然還有兩只宰好的羊,估計是,那些廚子們告訴的秦夫人吧,徐毅當場便開始夸耀起秦瓊來。
瞧瞧人家秦府,到底是貴為國公,辦事都這么細心,那像那個老程家,簡直摳門死了,白賺了一套太極拳,到現在都沒半點表示。
“你這廝說什么?”徐毅在這里悄聲埋怨,冷不防卻聽的旁邊煤球兒將校的一聲怒吼,驚的徐毅一下子往后縮了縮身子,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這貨莫不是有毛病,他在這里埋怨老程家,又管的他什么事,而且,他也沒說錯啊,老程學了他一套太極拳,最起碼得有點表示吧,咋滴,太極拳不要錢唄?
孫老道使勁的拽了拽徐毅衣角,一臉跟便秘的表情,惹得徐毅也是莫名其妙,然后,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猛地回過頭,一臉驚訝的望著煤球兒將校:“你是程處默?”
程處默手中的鞭子,便呼嘯著在徐毅頭頂落下,只不過,卻是重重抽在了馬車頂上,那劇烈的聲音,嚇得徐毅一下子縮進馬車,轉過頭,便開始埋怨老道:“這事兒你咋不早告訴我?”
孫老道頓時無奈的嘆氣,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反應總這么遲鈍,那不是早就應該猜到了嗎?
“猜到個鬼!”徐毅頹廢的往馬車上一靠,他如今初來乍到,光是去猜那些大佬們的身份,就已經夠他猜的了,哪有心思還去猜程處默這樣的人。
不過,回頭想想也是,這程處默自打一開始,就管秦瓊跟秦夫人,叫大叔嬸子的,又對秦府里那么熟悉,定然是跟秦府很熟的子侄輩了。
如此說來,倒真是自己忽略了這點!
“處默兄你聽過二郎神的故事不?”馬車出了城,徐毅看著馬車外,依舊黑著臉的程處默,想了想,還是探出頭去,沖著外面黑著臉的程處默,一臉套近乎的道。
這話落下時,回敬他的卻是程處默手中的鞭子,呼嘯著直沖他的腦門,卻依舊重重抽在了馬車頂上,嚇得徐毅一下子縮回身子,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這廝肝火太旺了,不好!”
小藥村終于到了,依舊是那十幾間茅屋,幾名孩童在村子里嬉鬧著,婦人們在準備午飯,炊煙裊裊,一派安寧祥和之氣。
徐毅激動的跳下馬車,沖著村子里的人,使勁的揮舞著雙手,興奮的大聲叫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