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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你說氣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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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廷和在質疑,朱厚照卻來了興趣。

  為了看臺風,他決定就在鎮上找家店住下,明天瞧瞧這里的人怎么應對臺風。

  楊廷和哪里敢冒這個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堂堂大明天子,豈能明知有那個可能,反倒硬擠著湊熱鬧?

  朱厚照是什么人?這幾句老生常談對他來說,就和子曰詩云一樣,聽聽就算。

  楊廷和就盯程敏政,程師傅怎么可能上這惡當,很隨意的表示,真要是有危險,咱們哥倆頂在前面便是,真要傷了死了,以后他多少還念著幾句好。

  揚廷和那個氣呀,你自己在說什么你想明白了嗎?這是要拿命玩呀!

  再向四看,幾個侍衛肯定也不靠譜,他們當然聽皇帝的。

  只好悄悄扯過國師府派來的隨員,讓他們出頭去勸。

  國師府的司機表示無所謂,臺風過境,其實在哪兒都一樣!

  咱們大員的房舍,那都是在修建之初,就考慮過防風抗震的。

  不過有一樁不同,就是山上看臺風,比平地瞧著勁更大,場面更壯觀。同樣的,風險也更大。

  說到這里,司機小哥露出向往的表情,華山成先生,教他那們那幫娃娃學員練功,十級風都不誤練功,照樣扎樁拿橋蹲馬步,咱們普通人是真不行……

  一說起這個,朱厚照馬上又動了心思。

  他知道成不憂的小院就在孫錚家旁邊,這么壯觀的場景,得去瞧瞧啊。

  可這回楊廷和反而不愿意了,他聽的清楚,臺風過境,山上比平地更危險!

  朱厚照才不慣他這毛病,上山也是你說,不上山也是你說,到底能不能靠點譜?

  本來只是玩笑話,可這是皇帝說的,楊師傅一下被搞到抑郁,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走。

  回到國師府,發現山上人家根本沒有什么變化,該干嘛還干嘛,完全沒有應對大事故的跡象。

  難道說臺風過境是故意糊弄大伙回山的?

  懷著各種奇怪心態,在煎熬的復雜心情中抗過一夜。

  到了次日一早,站在山頭向下望,發現港口果然更加繁忙,無數大小漁船紛紛靠岸。

  那么大量人員、物資上岸,卻不見有絲毫慌亂。

  頭頂白盔,腰扎白皮帶的管理人員非常顯眼,在人群中來回穿梭,負責引導、安置。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條。

  程敏政就向楊廷和夸贊,瞧人家這組織能力,再瞧那些漁民的反應,明顯是很有經驗。

  楊廷和想頂一句,誰知道是不是糊弄人的假消息,但他沒敢說出口,只把一肚子不爽埋起來,等候下午兩點再瞧。

  抬頭看天,這萬里無云,朗朗的乾坤,不太像有大風大雨的光景。

  要是沒有臺風出現,看你國師府怎么下臺!

  午飯過后,頭頂漸漸出現云彩,隨后山風漸大,到了兩點左右,風向突然起了變化。

  國師府隨員們趕緊招呼貴客們進屋,想瞧臺風,可以上頂樓觀景臺,那兒看的最清楚。

  眾人進屋的這幾分鐘,天空被厚厚的烏云遮擋的有如夜幕降臨,能見度瞬間降到對面瞧不清臉的程度。

  坐到觀景臺的大玻璃窗后,幾個侍女送上茶具、點心,扭頭就走,由他們這幫人自己看熱鬧。

  朱厚照同學郁悶到無法形容:“這烏漆墨黑的,能瞧見什么?”

  瞅著那個司機問:“你不是說華山弟子,十級風還練功嗎?你是怎么瞧見的?”

  司機笑道:“這次臺風云厚,瞧不清。大多數白天刮風,都還能瞧見點東西。”

  正說著話,天上云層被吹的崩散,光線漸漸恢復,能見度開始提升。

  眾人只瞧著山下,一片片凌亂的樹枝、雜物,漫空飛舞,以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形態肆意破壞。

  “呀!看那顆樹!”

  驚呼中,一顆至少一摟粗的大樹,就那么在眾人視線中,緩緩被壓歪,扳倒,連根拔起,漸漸加速,緩緩向著前方沖去。

  大樹狠狠撞擊在前方某座房舍,與那造型古怪的墻壁這一撞,直接就斷裂成數段,分成無數大小枝條四散崩飛。

  朱厚照有了新發現:“原來這房子修成這樣,是為了抗風!程師傅,你瞧那鎮子里那些房舍的布局……”

  程敏政也是滿心欽佩:“果然如此!狂風經過前方這幾道鋒面阻攔,被切割之后,會分散減弱,等再進入鎮子里,傷害就會減小。這個好這個好!可以在沿海居住地推廣,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

  楊廷和就潑冷水:“這種有類石壘的房子,且不說花錢多少,朝廷根本沒有能力修建!南海工程隊筑橋修路,用的那種水泥,只有他們有!他們可以肆意揮霍,可是我們要想買,價錢貴的嚇死人。鋪個巴掌大的院子,沒有十兩銀子下不來!”

  言下之意,你有多少錢啊,就想在沿海修防風帶?

  朱厚照搓著下巴:“等錚哥出關,我問問他這個水泥的事。”

  楊廷和趁機下眼藥:“那種粉末,加水攪拌,放置一夜就能硬如磐石,卻取名叫水泥!分明是有意誤導,擔心秘方走漏。”

  司機聽不下去,插話道:“楊夫子這話好沒見識!”

  楊夫子大怒,你什么東西,也敢搶老夫話頭?

  可是想想這是南海,又是御前,算了,這口氣忍了!

  朱厚照就問:“你這口氣,莫非知道水泥秘方?”

  司機一臉自傲:“水泥哪里需要什么秘方?那東西是火山灰!咱們南海有幾艘運灰船,專程在海中搜尋那些半死的火山,從中采收火山灰。那東西冷卻下來,便是水泥!早前還聽說,國師曾讓人借著活火力之力,將山石等物焚燒,重新化石為粉,煉制水泥呢。”

  火山灰?

  仔細想一想,倒真有那個可能。

  楊廷和更是恍然,原來如此!

  可惜,知道又能怎樣?火山那東西,正常人躲都來不及,誰還敢跑去挖山掏灰?

  更別說還特意喚醒火山來燒灰?這是人能干的事?

  合該南海發財,他們有神仙幫忙啊。

  山下風勢越發凌厲,有幾條小些的漁船被激蕩的海浪高高拋起,狠狠扔上岸邊,又被大風接手,一通蹂躪撕成碎片。

  破船的木板、桅桿等物在空中打著旋兒到處亂撞,有些運氣不好的樹木被打的遍體鱗傷,有的直接就被撞斷,甚至還有個別的和早前那顆一樣,被連根拔起,推著跑出去好遠。

  朱厚照喃喃低語:“這就是九級臺風?他們管這個叫不大?!還有,十級風怎么練功扎馬步?當我沒練過功嗎?錚哥當年都不敢夸這嘴!”

  司機一指旁邊小院:“您瞧那兒不是?!”

  眾人轉移視線,果然見不遠入成不憂的小院里,一群小子還在一板一眼的練功。

  朱厚照氣笑了:“那不是在院子里練嗎?”

  司機絲毫不覺得有問題:“那我也沒說他們在山下練吶。”

  有道理!

  程敏政發現了奧秘:“院子雖則安全,卻不見得全不受影響。華山弟子,這是在練膽氣!”

  這么一說,朱厚照就明白了:“想想還真是,換了是我,就算知道院子沒危險,可是頭頂那么大的風,還真不一定敢出去。就算真想出去,楊師傅也不會同意的。對吧,楊師傅?”

  楊師傅心累,不想說話。

  “國師府能預測臺風過境,那你們知不知道這風什么時候能停?”

  “昨天預報說是會刮兩個小時,那就是四點前后吧。”

  “人都躲回來了沒錯,可是那么多漁船、房舍,還有樹木之類都被搞壞了,這損失怎么辦?有的漁民,怕是一家子的家當,就只有那條船吧?”

  司機又笑了:“咱們南海有天災基金,因為受臺風、地震或者海怪之類的影響,導致財物受到損失,都可以到衙門申請救助。具體是怎么個條款咱也說不明白,不過對那幾個漁船被風吹壞的家伙來說,這回估計又要偷著樂了。”

  船壞了還偷著樂?你不是說反話吧?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換新船了,那能不樂嗎?”

  噢,南海狗大戶,真有錢!

  楊師傅酸酸的嘀咕:“他那錢也是收稅搜刮的民脂民膏!”

  司機這幾天跟著這幾位,也瞧出了不少東西,對楊夫子,那是真心沒法保持尊敬。

  “沒錯,國師也說過,稅收都是民脂民膏。可是南海收到的這些民脂民膏,最后都用在了百姓身上!偏偏花的越多,收的稅就越多,你說氣人不?”

  啊喲喲,好氣哦!

  楊師傅決定不和這種粗胚一般見識,嘴上贏了他有什么用呢?

  朱厚照忍了好幾次,然后假裝上廁所,走開幾步,就捂著嘴吭哧吭哧笑的不行。

  能把皇帝笑到尿遁,楊師傅不愧是閣老。

  難挨的兩個小時終于過去,風漸小,云漸散,日光再現人間,遍地狼藉,凄慘無比。

  然而站在國師府觀景臺向下望,那些從避風處走出來的百姓,沒有任何人露出悲慘或者可憐相。一個個滿懷著興奮,在白頭盔的組織帶領下,形成一個個大小不同的合作小組。清掃街道,移除雜物。

  這么可怕的天地之威,換了是中原,遍地死傷那是肯定的,哪里還有人能笑的出來?!

  盡管這幾天已經看過許多,可是今天這一幕,還是深深的刺激到了朱厚照。

  如果能讓大明百姓都過上這樣的日子,朕將來見了父皇和太祖太宗,也能挺直腰桿說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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