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堅兩眼怒火熊熊:“林師弟!論資歷,論修為,你哪樣比我強?給你面子,我尊你一聲掌門……”
九叔抬手:“不必!大師兄,你可以叫我師弟,但無須尊我為掌門。你莫不是忘記了,早在二十幾年前,你就已經被逐出茅山了!”
“林九!你莫不是失心瘋了?這話也敢亂說!”
“大師兄,我現在還當你是師兄,那是私誼。以公而論,你已不再是茅山弟子!這一點,你要明白!因此,事涉茅山弟子,應當交由小弟來料理,不必你一個外人費心!”
“外人?我!”
石堅氣的差點吐血,不管他承不承認,當年被轟下山門,都是事實。只是這么多年他在外行走,一直都只是說自己頂撞了師傅,老頭發脾氣訓自己,并沒有逐出師門。而九叔這些人都是師弟,一直以來也沒有拆穿他,幾十年下來,連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當年到底是趕下山,還是趕出山門。
但現在被九叔當眾說出來,這個事情就不一樣了。
如果是別的師弟,他還能強辯幾句。
可是九叔有個身份,是當代茅山掌門!
別人會說錯,會攀扯。可是一派掌門,他說的話,本身就代表著結論!
石堅心中最大的倚仗,就是九叔不敢撕破這層皮,畢竟當代大師兄被逐出師門這種事,無論怎么看都是丑聞。
甚至上次因為滅門事件,他當面質問之后,也只能替自己遮掩,不敢聲張。
這就是掌門的桎梏,為了門派名聲,很多時候,由不得他選擇!
可是這個林師弟,這次是吃了什么藥?
孫錚在旁邊看的有趣,如果石堅當面提問,他會好心解釋。當初石堅滅人滿門,九叔選擇隱藏遮掩,是因為他護短!那時候,大師兄是自己人,他沒得選。可是在他讓自己兒子上門去宣戰的時候,他在九叔眼里,已經不再是自己人,變成了敵人!
在場許多修界同道來觀禮,結果吃到一個大瓜,登時場中氣氛就發生了變化。
石堅這些年之所以能籠絡到這么多同道,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他茅山當代大弟子的身份!
如今少了這層名門出身的虎皮,他不過是個修為比較高的散修,誰還會像以前那樣巴結他?沒必要嘛!
片刻之間,有一些之前堅定不移幫石堅站臺的道友,悄然移動腳步,換了位置。
石堅怒急反笑:“好好好!林師弟不認我的身份,也由得你!不過茅山弟子在外招搖撞騙,被我當面擒獲,人證物證俱在,你要如何處置?”
九叔一臉風輕云淡:“此是我茅山內務,無須大師兄費心!”
“我若一定要處置呢?”
“那就是大師兄要和我茅山開戰了,小弟不才,雖知修為比不得你,無奈事涉宗門聲譽……你要戰,那便戰!”
你……
石堅越發覺得看不透這個師弟了,心中浮起無數念頭,但看一眼就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四目和千鶴,又強自按了回去。他自己倒是真不懼這三人聯手,按他的了解,就算打不贏,要走脫還是沒問題的。但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他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石堅閉目深呼吸,睜眼!
“既然如此,人就交給林掌門發落吧!不過念在兄弟一場,還是奉勸林掌門一句。此人到處行騙,敗壞茅山聲譽,此間苦主不少。如果料理不好,還要問一問苦主答不答應!”
旁邊人群中有人高呼:“騙子該死!打死他!打死他!”
九叔扭頭清喝:“肅靜!”聲音雖輕,卻響徹全場,仿佛一股春風,拂過所有人的臉龐,將人心中那股浮躁安撫,重新冷靜下來。
石堅面色大變,心中后怕不已,難怪林師弟這么霸氣,原來他已進境到這個地步!幸虧剛剛沒翻臉開打。
九叔朗聲宣布:“林某以茅山掌門身份向大家擔保,凡被此人騙過的鄉親,都可以到任家鎮義莊來領取賠償!為了表示對大家的歉意,無論他騙了多少,林某雙倍奉還!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茅山門人犯事,該由茅山規矩處置!現在,我要將此人帶回義莊,查問清楚,與苦主當面對質,按價賠償……”
有人高喊:“九叔你做保我們當然放心,但這人養了兩只小鬼,到處嚇人……人可以交給九叔帶走,那兩只鬼不行!”
“是呀九叔!你到處抓鬼驅邪,我們都信你。他養的那兩只鬼,也是害人的鬼,不能因為是你們茅山門人養的,就讓它逍遙!”
九叔眉頭輕蹙,很快拿定主意,遙遙抬手,虛空一握。咔嚓一聲脆響,被符箓束縛的茅山明登時解脫,哇的哭出聲來。
“師兄呀!你要為我做主啊,我就是騙吃騙喝,最多騙幾塊銀元,從來沒害過人呀……”
九叔呵斥:“你閉嘴!還嫌不夠丟人嗎?你那兩個鬼呢?”
茅山明一指旁邊的石堅那幾個弟子捧的壇子:“被他收進那兩個黑罐里了,師兄,他們很善良,很乖的……”
九叔曲指一彈,茅山明唔的一聲被禁聲。手腕一翻,輕輕在空中勾了兩勾,兩只壇子飄乎乎就飛到面前。
光是這一手,就直接亮眼了在場所有修士的眼。不愧是茅山掌門,這功力,簡直嚇死個人!
孫錚瞧的津津有味,九叔這天賦真是沒得說。一旦打破心中枷鎖,各種魔法手段,玩的比道術更像道術,牛逼!
石堅心里更是哇涼哇涼的,之前感覺林師弟境界突破,好像已經與自己不相上下。現在再看,這分明已經甩出自己一大截!
壇子口的符箓無風自燃,嘭嘭兩聲悶響,兩縷輕煙飛出,變成兩個面色慘白的鬼體。
在場的修士紛紛掐訣念咒暗自防護,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可差點炸窩。真的開眼,這是活見鬼呀!
茅山明兩眼直勾勾盯著九叔,滿臉的掙扎,臉上淌下兩道清淚。這兩個小鬼,與他多年相處,可以說就是他最親密的伙伴。騙人錢財的是他自己,兩個鬼只是聽他命令行事。
九叔能體會茅山明的心情,但這兩個鬼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留。不只是騙人前科,更主要還是為阿明好。今天有他護著,躲過這一劫,以后呢?
阿明雖然年紀不小,但他還是個弟弟!需要吸取教訓,成長起來!
兩個鬼這幾天被石堅眾弟子各種磋磨,早已做好了最壞打算。默默注視著阿明,想和他話別,當著九叔和一群修士的面,又不敢動彈。
九叔暗自嘆息,就算阿明心中記恨,這事都要快刀斬亂麻。
根本沒給他們話別的機會,不是不講人情,實在是當著這么多普通鄉親的面,要讓人誤以為茅山弟子都有養鬼這嗜好,那可就白折騰了。
并指一點,清聲朗誦:“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兩道柔光從天而降,將兩只小鬼罩定。兩只小鬼先是一驚,隨即露出舒適笑容,轉頭看向阿明,努力想表達點什么意思,終于沒能來得及,只能揮一揮手,雙雙消散。
普通凡人百姓只能看個熱鬧,但在場所有修士全都震驚到集體失聲。這種人人都會的手段,才最顯功力。別人要設壇燒香請祖師,沒個排場都玩不轉,可是九叔隨手就搞了。簡直把地府大門當自家的,這就是差距!
九叔強勢亮相,幾句話把聲名遠播的石堅噴到認慫。早前還能拿茅山掌門這層虎皮來解釋,可是剛剛連續幾次貌似順手而為的施法,那是真的讓人高山仰止,驚為天人。
難怪一向囂張霸道的石道長只能乖乖認慫,更難怪人家師傅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他。原來九叔的功力強到這種地步!
石少堅早在自家親爹認慫的時候,就已經扮起了縮頭烏龜。再看到九叔輕松超度兩鬼,更是嚇到魂不附體。回想起來,曾幾何時,他的魂魄就那么落到人家手里。如果九叔當時對他誦一遍這段經文,自己怕是當場就要轉世投胎,哪里還有機會!
茅山明口不能言,哭的淚人一樣,癱成一團。
九叔強勢超度兩鬼,沖四周做個羅圈揖:“我在任家鎮義莊,等候苦主來索倍。還請眾位幫忙把此事傳揚出去,以免有苦主不知情錯過。諸位同道,各位鄉親。此間事了,林某告辭!”
順手向后一拍,一個氣泡憑空出現,將茅山明圈在其中,輕飄飄懸浮起來,茅山明呆呆癱坐在氣泡中,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
九叔大踏步前行,氣泡好似拴著繩子的氣球緊隨其后,四目和千鶴左右護持,一行四人就那么穿過兩排火盆,揚長而去。
目送九叔一行離開,石堅打點精神,想招呼來觀禮的同道去赴宴,可是還沒開口,那些家伙互相對個眼神,頓時化作鳥獸散。
石堅一肚子邪火不知從何燒起,扭頭發現兒子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恨的上去就是一巴掌。
石少堅被打的回神:“師傅,我們就這么讓他們離開?”
“要不然呢?你攔得住他嗎?”
“師傅,你……”
“沒錯,你猜對了!他的修為,已經超過為師,這回滿意了?沒了茅山這層身份,以后再闖禍,可別指望別人會給面子!”
“師傅,你不是說,鬼神的事歸山門,世俗的事,歸官府嗎?他們也是人,也得受官府管吧?”
“你想說什么?”
“弟子前幾日,新結識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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