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道具老師遞過來如同燒火棍一般的斷臂,季云眼中的光芒愈發明亮。
在這部電影之中,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拍攝被毆打的橋段了。
在上一幕中,他追求一個女角色,就已經被她的父親打了一頓。
從先導一樣的角色轉型為人見人欺,他已經阿杰身上的怯懦展露無遺。
這讓他回想起前世剛剛入行的時候,扮演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角色,不是主角英雄救美的犧牲品,就是被伸張正義的路人甲毆打一頓。
望著一眾馬仔將自己圍住,季云已經擺脫了往日的生澀。
漫長的表演生涯讓他拋卻了從前的生疏感,換來的是一種駕輕就熟的微妙感覺。
即使對方拳打腳踢,他也能在那些人的空當處露出慘象,鮮血淋漓的面龐不斷在畫面之中浮現。
攝影師已經發現了些許苗頭,季云不是在被攝像機捕捉,而是在有意的尋找著機位。
前幾日的季云恪守本分,表現的相當被動,而此刻的他...仿佛睡醒了。
他和爾東升通過氣,密切的關注著季云連日來的表演,在此之前也放下了心。
不過此時的他有些不安的望了一眼毫無察覺的爾東升,還是咽下了心頭的顧慮。
可能只是季云心血來潮呢。
“怎么樣?說不說啊。”
季云仿佛從水池中撈出,渾身上下血水伴著汗水,一雙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細縫。
吳忠天評價過;高杰演繹的狠,不是故意對你耍的狠,是他站在那里不說話,你也會是怕他的,是很自然的一種威懾力,很難超越。他演起心里戲來自然流露中表達的渾然天成。
如果說季云是反派專業戶,那么高杰就是黑幫專業戶。
眼看季云那副極具沖擊力的形象,臉上非但沒有流露出憐憫,反而狠色更濃。
“我不說!”
痛苦的極致是憤怒,季云一口氣泄出,嘴里的血沫都啐在高杰的臉上。
“好!拖過來!”
攝像機跟進,一眾馬仔將季云的手臂插入糖炒栗子的炭火之中。
“啊!”
季云哀嚎出聲,渾身仿佛過電一般劇烈的顫抖起來。
“給你臉你不要臉!”
高杰手持鏟子在炭火中迅速穿插。
季云無力的抽出手臂,手腕之上已經空無一物。
道具老師將這截手臂做的十分逼真,斷裂處還保留著炭火灼燒后止血的痕跡。
仿佛被熏烤后的豬肉,呲呲的冒著白煙。
一旁觀看的演員們都呲牙咧嘴,仿佛自己的手掌都有些發涼,一眾女演員甚至捂住了雙眼。
“嗬!”
季云的聲音已經嘶啞,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不可置信的看著手腕斷裂處,涕泗橫流。
“阿杰!”
大哥成終于趕到,遠遠的看了季云一眼,直感覺頭皮都有些發麻。
“你就是頭啊?叫你的人永遠不準再進新宿。在被我抓到,我保證,下場比他更慘。”高杰撂下狠話,一把將季云推了出去。
天色昏黑,大哥成看的有些不真切。
待到季云一頭栽倒他懷里,程龍的牙齒都已經咬緊。
“把手還我。”
“要手是吧?還你。”高杰在炭火中翻找半晌,一臉嫌棄的將已經焦黑的手扔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的腳狠狠踩在上面,不斷的碾壓著。
“啊!”季云頓時哀嚎起來,好像那只手還和他的手腕藕斷絲連著,能夠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劇痛。
“好!卡!”
爾東升看著擦拭汗水的季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演的不錯。”
“要保一條么?”
“不用了,現在狀態挺好的。”
爾東升的標準和平常導演有些不同,他在意的是演員的狀態和呈現效果,而對臺詞的要求卻不是那么深究。
換邊再戰,今天是屬于季云的專場。
季云躺在榻榻米之上,臉上被厚厚的繃帶纏滿,手也懸掛起來。
大哥成湊到床邊,“阿杰,你要什么,你要水?”
“我要我的手,把手還我。”
大哥成的情緒已經被牽動,看到季云那副慘象,他心中的酸楚就不斷上涌。
好的本子確實能帶動演員的發揮,一部爛本子會讓人格格不入,而好的劇本則好像經歷了另一種人生。
此時的大哥成沒有了超群的武力,脆弱的阿杰就成為了他的軟肋。
對于這個接納他,幫助他的弟弟,他只感覺自己的喉嚨已經被氣聲堵塞。
哭戲一向不是他的短板,但在這一幕中,他的表現堪稱最佳。
淚水在剎那間洶涌而出,他的身子隨著抽噎聲不斷顫抖著。
“我一定...我一定拿回你的手。”
“我要我的手!”季云已經化作淚人,眼淚順著眼角不斷的浸濕枕頭。
“卡!”
爾東升適時的喊卡,皺著眉頭說道:“改一下本子。”
大哥成擦拭眼淚,上前聽著爾東升的安排。
爾東升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劇本,將上面的一大段劃去,“后半段不要,你聽到他說把手還我之后就哭,五秒后轉換神情,這樣力度強一點。”
“好。”
大哥成沒有多話,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的心思有些沉重,往日的文戲一直是他苦手的橋段,但是這一次他沒有一絲想要逃避的想法。
“三鏡二次,acTIon!”
“我要我的手。”
季云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甚至換了一副枕頭。
程龍在爾東升的一聲卡之后有些跳戲,不過在看到季云之后,那種哀痛的感覺又遍布腦海。
如果床上這人是自己的兒子,那自己得如何傷心?
一想到這,他的眼淚便再次決堤。
他的眼睛已經泛紅,可是在幾聲抽噎之后,面色再度堅定下來。
我要報仇!
“卡!收工!”
爾東升十分滿意,季云仿佛一個開關一般,只靜靜的躺在那里,就能讓大哥成狀態倍增。
“接下來你的戲份是黑化,你回去找找狀態。”
撥開云霧見青天。
季云終于揚眉吐氣,憋屈了一個月,現在終于到了我的回合。
“導演,你說我該表現怎么個黑法?”
“嗯?”爾東升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怎么黑化還有不同的方法?
“瘋狂的,極端的,變態的,陰鷙的,幕后黑手型,還是人前犯狠型?無惡不作的還是那種理智尚存的?”
爾東升一愣,黑化還有這么多花樣?這小子是久病成良醫啊。
“你自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