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一身黑色西裝，臉上還粘了兩片胡須。
繞過面前的樓盤，他緩緩踱步，舌燦生蓮。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請你不要抽煙。我們這是高檔社區，上風上水，地下CBD，人生后花園，按均價僅售三萬元整，值得一生典藏！請看這邊...”
“卡！”
剛把臺詞念了一半，季云就被叫停。
從監視器前站起身，寧皓解釋道：“你的語氣再慷慨激昂一些。”
“好，我明白了。”
季云點點頭，推銷么，講究的就是個氣勢。
“我還沒說完呢。”寧皓再次喊停，“慷慨激昂的同時你還得摻雜著一絲的從容，畢竟你介紹的產品和同行相比更加高大上，所以語氣也不要太過，稍微收著點。”
“既要慷慨激昂，還要收著點是吧？”
“對！”寧皓連連點頭，“你的眼神也不對，他是你的客戶，你得表現出殷切。但是剛才也提到了，你們這是高端品牌，還得把持住，把自身的身份提高，讓他主動來詢問你的那種感覺。”
“既要殷切，還要帶著冷淡是吧？”
“最好語速再加快點，能多些笑料。”寧皓搖搖頭，“但是最好帶點慢條斯理的感覺，畢竟這套話術作為一個推銷經理已經重復了很多遍。”
“即要快，又要慢是吧？”季云頭上青筋直跳。
“對！”寧皓剛點完頭，又感覺有點不對。
自己剛剛說的好像都是成對出現的反義詞。
“咳咳！”他清了清嗓，雖然自己說的不是人話，可是這時候絕對不能認錯。“有什么問題么？你不會演不出來吧？”
“哪能啊，你說的這些要求完全合情合理！”季云咬牙切齒。
“沒問題那就打板！”
“啪！”
季云重新站好位，沖著黃博掏出手機。
“請看這邊，全市的樓價都在瘋漲，有沒有，有沒有！絕對有升值的空間了我告訴你！”
他的手都激動的搖晃起來，配上平卷舌不分的臺詞，讓人看著忍俊不禁。
寧皓是個鬼才，擅長在每一個橋段中加入笑料。
作為一個已經成名的導演，他的眼界當然要更加廣闊。
就像是這段推銷墓地樓盤的劇情，雖說看著像是瘋言瘋語，可是十幾年后，又真真的出現在了現實生活里。
大腕中的瘋話設計更加巧妙，通過神經病人的口吻預測了十幾年后市場的動向。
待到時間撥轉，當時看著有些荒誕的對話還都能一一對應的上。
“我跟你說，你目光有夠專業的，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請看這邊！”
季云從懷里掏出一根教鞭，在模型上介紹道：“稀缺陽光豪宅，雙衛大客廳結構，復式設計，僅余一席。”
“不好意思，我們是往下一層好不好。”
“這是我們新推出的項目，十八相送，一水黑。”
......
寧皓的要求很高，兩分鐘的戲硬是讓他喊停了四五次。
“這孫子，真會磨人。”
季云和黃博兩人湊在一起，嘴里罵著寧皓的話不帶重樣的。
黃博也是苦，他在斗牛劇組的時候都沒被喊卡過這么多次。
“云子，先別急，寧皓這孫子也得串個角色。”
“他也要演？”季云對這部片子的印象比較模糊，黃博提了一嘴他才回憶起來寧皓好像是真的在這部戲里客串了一個角色。
“他要演個出租車司機，怎么說的，拍的多了就覺得自己行了。”
“那我得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演的。”
這孫子指揮起別人來一套一套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
黃博也憋著壞笑，“光看不行啊，他下去了得找個人幫他掌鏡啊。”
他雖然有些向往導演的位子，可是現在坐不上去呀，正巧季云來了，他夠格，讓他上去正好！
“行！”
倆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想到便做，趁著劇組休息，倆人拐上場記一起向寧皓那殺去。
“不行！今天的拍攝任務十分繁重，沒有功夫讓我演。”
聽到倆人的來意，寧皓頓時炸毛。
這倆人是想看自己出糗呢！
他連忙向老老實實的場記不住的打著眼色。
“是不是今天的拍攝計劃都已經安排好了？”
“是...”
“咳咳！”季云咳嗽了兩聲，將場記的目光吸引過來。
“沒事，要是真的安排好了我們也不追究，畢竟這個劇組是他說了算。”
聽到季云的話，場記頓時安下心來。
剛想順著寧皓的話往下說，耳邊卻幽幽地傳來黃博的聲音。
“唉！但是拍完戲就指不定是誰說了算了。”
場記小哥眼神立馬堅定。
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覺著拍攝計劃可以改！”
......
趕鴨子上架。
寧皓駕駛室，感覺這些攝像機就像一桿桿長槍。
再看向那導演椅上的季云，他又感覺頭皮發麻。
“那個群演，準備好了么？”
季云掏出大喇叭，對著寧皓喊道。
寧皓當即巡視滿場，這場戲應該只有自己和黑道四人組，怎么哪還多出來個群演呢。
“你尋摸啥呢，說的就是你。”
寧皓一愣，旋即無奈的點點頭，“準備好了。”
“瘋狂的賽車，第十三場，第二幕，action！”
寧皓的雙手僵直的抵在方向盤上，做出開車的模樣。
透過后視鏡，看到身后三個黑衣人正扒開骨灰盒上的絹布。
該到他說臺詞了。
他雖然看不見季云的神情，但是還能感覺到包裹在他周圍那源源不斷的惡意。
這孫子恐怕要笑瘋了吧。
他努力張開嘴，囁嚅地念出臺詞：“一大早就見白，真喪啊，要不換個車？”
“卡！”
果不其然，那邊喊卡了。
“這個演員能不能把嘴里的襪子咽下去再說臺詞，我要的是出租車司機的那股慵懶，不是小兒麻痹你懂不懂？”
這話說的真尼瑪損。
心里暗罵了一句，他的臉上努力擠出菊花般的笑容。
“好的呢！”
“第二遍，action！”
黑道老大遞過鈔票，寧皓再次接上臺詞：“有錢就不是你了啊？”
“卡！”
這回換黃博喊卡了，還沒等寧皓發問，他噌地一聲站了起來。
“你得把你那副市儈演出來，先看錢再露出不屑一顧行不行。”黃博搖著頭重新坐下，沖旁邊的季云說道：“半路出家的就是不行，這點戲都演不好。”
寧皓恨得直咬牙，但也不好再罵回去。
畢竟這句話是他前兩天罵黃博的原話。
“再來！”
重新開機，季云和黃博倆人出完了氣，也沒再挑人家的毛病。
畢竟這報復的事就是點到為止，過猶不及。
倆人沒說話，下車的寧皓卻是給自己臊的夠嗆。
灰頭土臉的回到監視器旁，迎面就是兩張欠揍的臉。
“我尋思你演的也不咋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