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靠岸以后,一塊巨大的甲板從巨船之上移了下來。
扶蘇從甲板之上穩健的走了下來,來到嬴政面前,神色激動無比,直接跪了下去道:“兒臣拜見父皇。”
嬴政也是開心無比,扶起扶蘇,打量著兒子道:“曬黑了,長結實了。”
扶蘇原本也是溫文儒雅,皮膚白哲的翩翩公子,可在海中一年多來,風吹日曬,早已褪去了曾經弱不禁風的樣子。
“末將蒙戰。”
“末將白鴻。”
“拜見陛下。”
蒙戰與白鴻走下來之后,也對著嬴政拱手一拜道。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甲板之側站滿了甲士,他們神色激動,看著下方的嬴政,揮舞著兵器,齊聲高呼起來。
“此行出海,你們能夠戰勝風暴,平安歸來,朕心甚慰。”
“所有人,晉爵一等,賞十金。”
嬴政看著甲板上的眾將士,臉色溫和,掛著濃濃的笑意道。
這些人可都是帝國的未來,將來出海之后,這些人分散到每一艘船上,他們此行的經歷,將成為大秦帝國海軍的寶貴經驗。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所有人都笑的十分燦爛,開心萬分,依舊歡呼著。
“都歇息去吧!今晚朕要與眾將士把酒言歡,共慶凱旋。”
嬴政大氣磅礴,大聲喝道。
“謝陛下。”
所有人拱手一拜,然后各自散去回營了。
嬴政看著眾人都離去之后,方才帶著扶蘇在海邊漫步,邊走邊聊道:“此行吃了不少苦吧?”
“父皇,兒臣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亦不知如何表達。此行遭遇風暴,畢生難忘。”
扶蘇心有余悸,目光復雜道。
“平安歸來就好。”
嬴政停下腳步,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神色和藹道。
“讓父皇擔憂,兒臣有愧。”
扶蘇能感受到嬴政的關切,正色道。
“蘇兒,跟父皇一塊回咸陽吧?”
嬴政籌措了一會,看著扶蘇,嚴肅道。
“回咸陽?”
扶蘇愣了愣,只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道:“不,父皇,兒臣還有監軍之使命尚未完成,豈能回咸陽?”
“監軍朕可以派其他人。”
嬴政感覺有些傷腦筋,這小子,從小到大就認死理。
“不,父皇,君無戲言,您不能朝令夕改。”
扶蘇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
“朕是君王,可終究也是一位父親。君王可以無悔,父親不能有憾。”
嬴政露出惆悵之色,嘆息道。
“兒臣一直都讓父皇很失望,兒臣明白,在父皇心中,兒臣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但是兒臣會是一個好兒子,也會是一個好臣子,永不叛秦,永不逆父。”
“父皇說過,此行遠渡重洋,乃是為了大秦帝國的未來,不容有失。”
“兒臣既非太子,身無儲君重任,做為大秦帝國長公子,兒臣有自己的使命。”
“這世間沒有人比兒臣更適合率軍遠洋出海,除非父皇不信任兒臣。”
扶蘇執拗道,言辭鑿鑿,不惜頂撞嬴政,據理抗爭道。
嬴政看著有些歇里斯底的扶蘇,露出苦笑之色道:“朕有點懷念你小的時候,你跟你母妃很像。都是這般執拗,寧死不屈。”
說到這里,嬴政露出黯然之色。
耳邊仿佛又想起了那美妙的歌聲,盤旋腦海揮之不去。
山有扶蘇,
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
乃見狂且。
山有喬松,
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
乃見狡童。
“陛下,臣妾能得陛下寵愛,此生無憾也。”
“真的好想,為陛下唱一輩子楚歌。”
“陛下,臣妾再也跳不動楚舞了。”
“陛下,給長公子取個名吧!臣妾想永遠記著陛下與長公子。”
“陛下,臣妾離開楚國,踏入秦國的那一刻起,便是秦國夫人,不再是楚國公主。”
“為了陛下心中的天下,為了九州蒼生,陛下必能一統四海,可惜臣妾看不到那一天了……”
塵封已久的記憶,一幕又一幕的浮現于腦海,饒是千般鐵骨,萬般鋼腸,嬴政內心一陣陣絞痛襲來,鼻子有些泛酸。
扶蘇看著父皇雙目緊閉,神色哀傷,心情也十分沉重。
母妃幾年前,便與世長辭了。
從小到大,父皇都很疼愛自己,對自己百般呵護。
“父皇,你又想母妃了嗎?”
扶蘇心情也有些沉重,有些彷徨道。
“朕之所以給你取名扶蘇,就是因為你母妃非常擅長唱楚歌山有扶蘇,動人心弦,余音繚繞,讓朕終生難忘。”
“這么多年來,朕一直對你給予厚望,希望能把你培養成大秦帝國的繼承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朕縱使貴為天下主宰,也改變不了你。”
嬴政背過身去,看著遠方的大海,任由海風拂面。
扶蘇當即對著嬴政蕭瑟的背影跪了下去,低聲道:“兒臣無能,辜負父皇的苦心。”
“不,朕始終想不明白,后來朕才明白。這一切并不是你的錯,而是你天性善良,就像你的母妃那般。”
“朕想要改變你的天性,給你施加了太多壓力,是朕錯了。”
“朕不應該勉強你,所以朕選擇了公子羽。”
“公子羽雖少小聰慧,可畢竟年齡尚幼,一旦朕有意外,朝廷庇佑奸佞作祟。”
“大秦帝國自獻公以來,再無昏庸之主,世代明君,以天下先,以霸業繼。”
“朕心力憔悴,每日憂心忡忡。雖有二十多個公子,但卻無一人能夠為朕扛起天下重擔。”
“朕只能將希望寄托于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藥,尋找天下方士煉丹。”
“朕是天下之主,可誰又能明白,面對死亡,朕這個后繼無人的天下至尊,也會心生恐懼,日夜備受煎熬。”
“朕很怕大秦帝國二世而終,死后有何顏面面見大秦的列祖列宗。”
“朕不能死,也不敢死,你能明白朕的無助與惶恐么”
嬴政聲音平淡,可言語之中,卻毫不掩飾自嘲與無奈。
此時的他,就是一個與自己兒子,敞開心扉暢談的慈父。
記憶中大秦帝國二世而終,讓他日夜憂心忡忡。
今歲已是自己執政三十年,還有七年,自己能否逆天改命,改變歷史?
雖說六國余孽幾乎被自己橫掃一空,即便剩幾只漏網之魚,也無傷大局。
可沒了項羽劉邦趙高,只要大秦帝國的君王昏庸無能,仍舊會有后來者威脅大秦帝國的統治。
如果再給朕二十年,大秦帝國必能萬世永昌,可自己還能再活二十年嗎?
雖然記憶中有許多辦法延壽,但大秦的科技薪火剛剛點燃,根本沒有機器設備,也沒有制造延壽藥物的基礎,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七年,大秦帝國能夠開啟蒸汽時代,就已經算是逆天之舉了。
距離基因藥物開發,相差十萬八千里,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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