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各地軍伍之中征集三萬精勇,組成帝國海軍,誰可為將?”
嬴政再次開口向滿朝文武問道。
“陛下,這地圖如此廣闊,三萬人有點少吧?”
御史大夫馮去疾再次拱手一拜道。
“百越雖滅,中南卻未平。北疆尚有東胡匈奴,月氏肅慎,時常擾邊。”
“四海之外番夷姑且鞭長莫及,攘外需先安內,等到大秦帝國再無邊患,國富民強,方是遠征海外最佳時機,傳播華夏之威儀,行王道之教化。”
嬴政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馮去疾,大有深意道。
“陛下圣明。”
馮去疾面帶羞愧,的確是自己太唐突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么大的版圖,的確不是一二代人能夠辦到的事。
“誰可為將,率軍遠渡重洋,迎番薯回國?”
嬴政目光深邃的掃視一圈,再次問道。
一時間,大殿再次沉默下來。
誰心中都很清楚,這是要涉足深海,路途遙遠,一路上必當危機四伏,生死難料。
“怎么?到了帝國需要你們的時候,全都啞巴了嗎?”
嬴政臉色陰沉,看著一聲不吭的眾人,頗為惱火道。
“陛下,我兒蒙戰自幼熟讀兵法,可為陛下分憂解難。”
就在大殿鴉雀無聲之際,蒙毅站了出來,神色鄭重道。
“蒙卿,你好像就左中郎將蒙戰這一個兒子吧?”
嬴政盯著蒙毅,神色動容道。
“回陛下,家兄膝下尚有子嗣,哪怕小兒為國戰死海外,蒙氏仍有后人延續香火,請陛下放心。”
蒙毅何等人,能夠深得陛下器重,其心胸眼見,絕非常人所能及。
“好,蒙氏果然忠肝義膽。”
“右中郎將蒙戰。”
嬴政贊賞了一聲蒙毅,然后再次開口叫道。
“末將,拜見陛下。”
一名年約二十歲出頭的小將站了出來,對著嬴政拱手一拜道。
“你可怕死?”
嬴政目光轉到了帝國青年一代蒙戰身上,詢問道。
“回陛下,人生誰能不死?若能為陛下效忠,為帝國捐軀,末將萬死不辭。”
蒙戰沒有絲毫猶豫,鐵骨錚錚道。
“很好,大秦帝國就是需要蒙將軍這般青年才俊,若帝國少年郎,皆如蒙將軍這般鐵骨錚錚,大秦傲立世間,何懼世間一切敵?”
嬴政對蒙戰贊不絕口道。
胡亥這個逆子,若能善待忠良,大秦帝國又何至于轟然倒塌?
是朕影響他們太深了嗎?
嬴政的內心嘆惜不已,又有些陣陣作痛。
“末將,謝陛下贊賞。”
蒙戰內心十分開心,能夠得到陛下贊譽,這可是無上榮耀。
要知道陛下所作所為,帝國男兒哪個不心生敬仰?
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
遣將兵而震四方,驅萬乘而誅百越,筑雄關而守藩籬,懾諸夷而望秦怯步。
“敕令,封北方軍團副將王離為帝國海軍虎威上將軍,統帥海軍,兼掌第一軍。”
“封右中郎將蒙戰為帝國海軍威儀右將軍,掌海軍第二軍。”
“封左中郎將白鴻為帝國海軍靖遠左將軍,掌海軍第三軍。”
“封公子扶蘇為帝國海軍監軍,統籌后勤,安撫軍心。”
嬴政直接開口作出了安排,聲音充滿了威嚴道。
下面文武百官心中苦笑不已,陛下說是讓文武百官議一議。
實則心中早有而排,只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末將蒙戰,領旨謝恩。”
“末將白鴻,領旨謝恩。”
蒙戰與白鴻皆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中央,拱手一拜道。
“去吧!你們先行回家見見家人,然后便動身前往渤海港,督造戰船,訓練士卒。”
嬴政揮了揮手,意味深長道。
“末將告退。”
蒙戰與白鴻當即領命道。
嬴政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出神。
無論是王離,還是蒙戰,白鴻,皆大秦勛貴,有他們掌控海軍遠渡重洋,就無須擔心反叛。
再者扶蘇深受儒學影響,有扶蘇監軍,等同于又給帝國海軍上了一道保險。
并非疑心太重,而是小心謹慎無大過,此行事關重大,不容有半分散失。
幾萬人的反叛還不放在自己眼中,但番薯,土豆,辣椒皆是大秦必得之物。
“傳詔北關,召副將王離即刻返回咸陽見駕。”
嬴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恭候的趙忠道。
“臣遵旨,即可去辦。”
趙忠當即領命,然后便離去。
“諸位愛卿議一議第五條吧!”
嬴政雖然心中早有決斷,但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聽聽這些大臣的意見,也許會有更好的建議。
若真如此,自己自然也樂得采納。
“陛下,此舉是否太過刺激各地?”
御史大夫馮去疾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言道。
“敕令,邯鄲郡守黎念意圖謀反,夷三族。”
嬴政突然話鋒一轉,下令道。
當即引起滿朝嘩然,各自議論紛紛起來。
馮去疾也被陛下一句話給嗆的目瞪口呆,自己前腳剛說是否刺激,陛下這一下來個更刺激的!
“陛下從何得知,黎念謀反?與誰密謀?又為何而反?”
廷尉王琯眉頭緊鎖,上前開口道。
黎念是趙人,又是貴族,在邯鄲郡威望很高。
若無實證,恐怕會引起天下非議。
若是因此激起六國舊地人人自危,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身為帝國最高司法長官,王琯覺得這個時候必須要問個清楚。
“邯鄲郡李左車乃趙國大將軍李牧之孫,黎念與李左車勾連,意圖顛覆大秦在趙地的統治,罪不可赦。”
嬴政自然不會信口開河,大秦律法深入人心,殺人不誅心。
黎念與李左車私交甚密,其背后有趙國王族余孽趙歇。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心思活躍起來。
陛下說的有鼻子有眼,眾人皆疑慮盡去。
畢竟這天下誰人不知,陛下手中掌握著天下最大的情報間網組織黑冰臺。
看陛下的架勢,趙地只怕又要再起風波,絕非僅僅一個黎念能夠平息。
“此事就交由廷尉去辦吧!”
嬴政看著廷尉王琯,交代道。
“臣領旨。”
廷尉王琯當即領旨,心中那僅存的疑慮也蕩然無存。
陛下此舉無疑篤定黎念謀反之事,鐵證如山。
所以交給廷尉查辦,以安天下人心。
“陛下,可否讓黑冰臺將事關黎念謀反之罪證轉交于廷尉?”
王琯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道。
“你派廷尉署的人前往邯鄲,到時自有黑冰臺的人與你們廷尉署交接相應事宜。”
嬴政一年前就讓黑冰臺著手搜集六國舊地官吏罪證,拿著帝國的俸祿,卻不思忠君報國,意圖不軌者,墻頭草留之有害無益。
大江以西全反了嗎?
拿朕的仁慈當軟弱,朕會讓你們明白,背叛帝國者,死無葬身之地。
“臣立刻派人去辦。”
廷尉王琯再次拱手一拜道。
“如今天下一統已有四載有余,昔年安撫六國貴胄臨時之策已不符時宜。”
“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嬴政再次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引起滿朝文武嘩然。
“陛下,楚人治楚方知荊楚之禮樂,魏人治魏方知富魏之繁華,趙人治趙方知悍趙之習俗……”
太中大夫走了出來,對嬴政諫言道。
“你的意思是秦人就不知禮樂?關中就不如魏地繁華?趙之習俗就不是大秦的習俗?”
嬴政臉色凌冽,凝視著太中大夫,一字一句質問道。
太中大夫頓時低下頭,一臉錯愕之色。
自己是這個意思嗎?
明明是說楚人比其它地方的人更了楚地風土人情,魏人更明白魏地商貿往來,趙人更清楚趙地民風彪悍。
怎么到了陛下嘴中,自己的話完全變了樣?
這可大不敬之罪啊!
他哪里還敢再多言,只能老老實實低著頭,站在那里,一副做錯事的小孩子模樣,等候家長處罰。
“陛下,若趙人治楚,楚人治魏,魏人治趙,官府威信何存?”
中大夫也站了起來,出口道。
“這天下是楚人,趙人,燕人,魏人,齊人,韓人的?還是大秦的?官府威信要靠當地權貴維持,如此官府朕要之何用?”
嬴政再次反問道。
“陛下,山東六國雖亡,可治理廣闊六國之地,若無當地貴族支持,朝廷官吏政令如何通行?”
諫議大夫站了出來開口道。
“那不如放棄山東六國之地,讓他們復國自治,秦人龜縮于關中如何?”
嬴政不咸不淡道。
“陛下此令需慎重,牽一發而動全身,若六國舊辟揭竿而起,恐會動搖國本。”
御史丞百里華也憂心忡忡道。
“朕給他們機會,朕能橫掃六國一次,就能一統天下第二次,再滅一遍六國便是。朕倒要看看,這天下誰能動搖大秦帝國。”
嬴政坐在王座上,神色風輕云淡,聲音雖然不大,可卻散發著無盡的霸道。
“陛下威武,大秦萬年。”
頓時,滿殿文武大臣,無不站了起來,對著嬴政一拜,恭敬道。
很多心思聰慧之人,已經從陛下的這句話中讀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陛下這根本就是在逼著六國貴胄造反,如此才好名正言順的滅了他們。
“自今日起,楚人不治楚,趙人不治趙,燕人不治燕,齊人不治齊,魏人不治魏,韓人不治韓,秦人也不治秦。”
“十年為一個任期,就近調任,上至郡守,下至縣令,凡帝國之吏,不得在故里為官,違令者罷官奪職。”
嬴政一席話,不異于一顆巨石從天而降,落入了風平浪靜的大海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臣等謹遵陛下圣喻。”
眾文武大臣立刻全都站了起來,拱手一拜道。
有人歡喜有人愁,但凡改制推行新政,都有受益者與利益受損者。
但無論如何,在陛下強硬的態度下,誰能逆轉滔滔大勢?
若不能,便只能順勢而為,否則必將撞一個頭破血流,甚至滿門獲罪。
“朕感覺精力大不如前,今日諸位愛卿都在,便議一議諸公子,誰可擔當儲君重擔。”
嬴政看著剛剛做下去的群臣,再次石破天驚的開口道。
下面群臣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
陛下膝下公子有近三十個,其中大多以加冠。
眾公子之中,以長公子扶蘇最為出眾,有口皆碑。
無論朝野上下,誰人不知長公子扶蘇之賢名?
“陛下,長公子扶蘇仁義謙恭,當為儲君。”
“臣,附議。”
“臣,附議。”
御史丞百里華率先開口之后,立刻引得大半群臣附議。
只有李斯,馮去疾,王翦,蒙毅等人,因為身居高位,深受陛下器重,未明圣心之前,他們不敢表態。
還有一小半大臣,不是身居高位,就是世受皇恩的勛貴子弟。
他們家族世代為官,深明宮廷斗爭之殘酷,不愿輕易表態。
反觀那些力薦長公子扶蘇者,不是無根之萍,便是一些身居閑散之職,手無權柄的小吏。
真正實權在握的大臣,幾乎都十分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他們已經位極人臣,沒有那些小吏攀附之心。
嬴政看著滿殿文武幾乎都是一個聲音,一邊倒力薦扶蘇。
心中三分欣慰之余,更有七分警覺。
雖然那些手握重權的大臣們都未表態,但是由此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他們不說,是因為他們明白誰才是這大秦至高無上的主宰,是誰給予了他們無上榮耀。
除了那些不被扶蘇所喜之人,他們大多數人應該都與這些力薦扶蘇的人一樣,是支持長公子扶蘇為儲君的。
蒙恬是自己心腹大將,但也是扶蘇的鼎力支持者。
自己也很心儀扶蘇,亂世需用重典,盛世則施仁政。
但是,若扶蘇繼位,以他對儒學的推崇,必將大興儒學。
后世那種獨尊儒術,罷黜百家的局面,非自己想要的結果。
儒學的確利于鞏固帝國安穩,但是也有不少偏見糟糠,讓人迂腐守舊。
大爭之世,固執己見,閉門自醉,歌功頌德,無異于自斷前路。
百家爭鳴,競相綻放,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方益于蓬勃成長。
對自己而言,無論是儒家,法家,還是諸子百家,哪個對帝國有利,那便是有用之學。
納百家之長,聚千方之杰,筑萬世之基,固永恒之本。
“子嬰。”
嬴政突然開口叫道。
子嬰之祖父是莊襄王同父異母之弟,父早年戰死,母也久郁成病,生下自己之后便故去。
由于家族人丁單薄,一脈相承,陛下仁慈,念及血脈親情,賜名子嬰,于宮中寄養生長。
“臣在。”
子嬰二十出頭,相貌堂堂,站起來對著嬴政拱手一拜道。
“你是贏氏宗親,朕的侄子,朕看著你長大成人。”
嬴政賣了一個關子,似乎在說家長里短。
“陛下天恩,子嬰永世銘記,從不敢忘懷。”
說到這里,子嬰就滿臉感激之色,對于陛下他是發自肺腑的尊敬與愛戴。
“那好,你與諸公子年齡相仿,皆私交甚密,朕問你,誰適合成為帝國儲君?”
嬴政話鋒一轉,直接詢問道。
子嬰露出思索之色,很快便露出堅定之色道:“儲君事關國運,社稷安危,臣不敢妄言。陛下鐘意哪位公子,那他便是大秦帝國的儲君。”
“朕若要立胡亥為儲君你也不反對?”
嬴政目光深邃,一臉正色道。
“臣不敢,一切謹遵陛下圣喻。”
“只是臣聽聞,夏桀少聰穎,性頑劣,貪酒色,喜狩獵,國祚四百年而終。”
“商帝辛,聞見甚敏,才力過人,能征善戰,窮兵黷武以致于國力空虛,六百年殷商土崩瓦解。”
“周幽王,重禮信,好樂章,荒國事,治多邪,為博褒后一笑,不惜失信于諸侯,八百年大周禍源于斯。”
子嬰說完這些話,好似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深深吐了一口濁氣。
要知道說這些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氣,但既然陛下問,那自己身為臣子就必須要盡責。
“胡亥不是夏桀,也成不了夏桀。扶蘇也不是周幽王,也不會成為周幽王。朕非帝辛,大秦亦非大商。”
“夏亡于貴胄爭權,非妹喜之嬌。商亡于征服叛亂,非妲己之艷。周亡于諸侯人心,非褒姒之惑。六國亡于內斗不休,非秦勝于金戈鐵馬。”
“若朕此刻駕崩,儲君懸而未決,爾等又有幾人沒有自己的小心思?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為家族為子孫謀福乃人倫常情,可若對帝國心懷不軌者,查出一個朕便滅一個。”
嬴政的話宛如洪呂大鐘,嗡嗡作響,在大殿之中回蕩不息。
“臣等不敢。”
所有人不約而同低下頭,齊聲道。
“宣召。”
嬴政揮了揮手道。
一旁的趙忠立刻再次拿出黑色錦布圣旨,朗聲念了起來。
“朕繼位三十八載有余,勤勉圖治,不敢自逸。上承先祖余愿,下體黎民之心。以兵戈,廓清軒宇,以吏治,安定四海。然人力終有窮盡,頑疾恒久,自知天命,心系國事,情屬萬民矣。”
“公子羽品性端正,恭順父母,俊秀篤學,穎才具備。敕封為大秦帝國皇太子,繼東宮儲君位。其母宋美人擢升為宋夫人。”
“護國公王翦功勛卓著,于秦有功,敕令王翦為太子師,俸祿五千石。。”
“華文侯,御史大夫馮去疾,老成持重,多年扶國,敕令馮去疾為太子師,晉爵柱國公,俸祿五千石。”
“武威侯神勇上將軍蒙恬,戰功彪炳,征戰四方,敕令蒙恬為太子師,晉爵定國公,俸祿五千石。”
“通侯丞相李斯,屢立奇功,智慧超群,敕令李斯為太子師,晉爵衛國公,俸祿三千石。”
“布告天下,咸使聞之。”
趙忠念完,便看著下方的文武群臣。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恭賀陛下,天佑太子。”
滿朝文武再次開口齊聲喝道。
“希望明日朝會之時,朕不用大開殺戒。”
嬴政冷冷丟下一句話,便拂袖離去了。
“退朝……”
趙忠立刻高聲喝道。
“恭送陛下。”
滿朝文武再次齊聲開口拜道。
第二日夜色朦朧,天尚未亮,點點星光揮灑夜空。
咸陽宮,五更天宮門剛開,便有大臣絡繹不絕入宮。
咸陽各處,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景象,天朦朧,許多達官貴人府邸大門外,都有馬車恭候。
府中仆人不斷搬運一箱箱東西,一副舉家避難的模樣。
而咸陽各大主道,車水馬龍,直奔咸陽宮而去。
趙忠早已恭候在承天殿外,悠哉自得的坐在一張桌案前,手持毛筆,忙碌的記錄者每個大臣上交的錢財珠寶。
兩排鐵鷹衛守衛主道兩側,枕戈待旦,殺氣騰騰。
而在承天殿之下,一尊四足巨鼎,正在熊熊熱燒,隱隱可見猩紅之意。
不少心有不甘,想要魚目混珠的大臣,見到這一幕,心中暗暗打鼓。
離開了排起長龍的隊伍,默默回府繼續清點這些年所得不法財務,不敢再有絲毫僥幸之心。
陛下既已當眾承諾,奉還所貪墨財務者既往不咎,那以陛下之威信,便不會出爾反爾。
這一點沒有人會質疑,但若拒不上交,恐怕必死無疑,甚至牽連滿族。
誰也不敢保證治粟內史的那份揭發名單上沒有自己的名字,身為治粟內史,掌管帝國錢糧,滿朝上下,誰跟他沒有來往?
王府……
“國公這些都是父皇賞賜給王氏的財物,您無須如此做。”
長公主贏元曼看著大堂地板上十幾口大箱子,有些不解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眼下帝國戰事正酣,正需這些身外俗物之際。與其讓這些東西躺在王府的府庫蒙灰,倒不如運往前線,以解君憂。”
王翦笑著解釋道。
“國公高義,元曼為父皇,為天下萬民先行拜謝國公。”
贏元曼聽聞不由肅然起敬,對著王翦欠身行禮道。
“公主殿下折煞老臣了,上朝時間快到了,老臣就不與公主殿下閑談了。”
王翦站了起來,對著贏元曼說完,就想要離去。
“國公且慢,稍候片刻。”
贏元曼攔下了王翦,然后轉身離去。
未過多久,她再次來到了大堂,只不過多了一些下人抬了幾口箱子。
“公主殿下這是?”
王翦看著這幾口大箱子,心中雖已有所明悟,但仍舊滿臉疑問道。
“這是元曼的嫁妝,國公說得對,與其讓它們蒙灰,倒不如為父皇分憂。”
贏元曼十分聰慧的套用了王翦的話。
王翦露出一絲苦笑,言已盡此,他縱然想要拒絕,也萬萬張不開這嘴。
“公主殿下深明大義,雖是女子之身,然巾幗不讓須眉也。公主殿下之心意,老臣必會上稟陛下。”
王翦對著贏元曼拱手一拜道。
贏元曼看著客套無比,恭敬有加的王翦,心中嘆了一口氣,雖以下嫁王府幾度春秋,可自己終究只算個外人吧!
“元曼告退。”
贏元曼對著王翦道,然后轉身離去。
看著公主殿下蕭瑟的背影,王翦渾濁的老臉露出一絲愧疚之意。
長公主殿下實乃當世奇女子,若自己年輕二十歲,豈會造成今日尷尬之局面。
時也,命也,可奈何!
李府……
“父親大人。”
“陛下昨日在徹侯爵位之上,新增國公爵位,父親榮獲衛國公,可見陛下對父親之寵信。”
李恒想了想,頗有些為父親高興道。
“愚蠢,王翦,蒙恬,馮去疾三人才是貨真價實的國公,為父不過是明升暗貶而已。”
李斯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二兒子,嘆了一口氣道。
“父親何出此言?”
李恒楞了楞道。
“受封國公爵者,皆歲俸五千石,何以為父只有三千石?”
李斯目光凝視著二兒子,反問道。
“這……”
李恒露出遲疑之色,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想出來其中緣由。
“這是陛下昨日差人送來的詔書,你看看吧!”
李斯從袖中拿出一卷黑布,遞給了李恒。
李恒接過之后,當即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斯為丞相,治民三十余載矣。
逮秦地之陜隘,朕初臨大統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斯盡奇才,謹奉法令,陰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
陰修甲兵,飾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祿,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功其一也。
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強,功其二也。
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功其三也。
立社稷,修宗廟,以明主之賢,功其四也。
更克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功其五也。
治馳道,興游觀,以見主之得意,功其六也。
緩刑罰,薄賦斂,以遂主得眾之心,萬民戴主,死而不忘,功其七也。
若斯之為臣者,功足以蓋世千秋,威足以載德豐碑也。
朕乃得至今,四海歸一,普天同慶,皆仰于斯之才,皆附于斯之能。
“父親大人,好事啊!陛下這滿篇皆是對父親的認可與贊賞啊!父親對帝國之貢獻,陛下皆看在眼中。”
李恒看完之后,心血澎湃,十分開心興奮道。
“好事?”
“很多時候,功勞太大了,并非好事,而是禍事。”
李斯神色陰沉,滿臉愁容道。
這道詔書,自己前前后后看了不下一百遍。
自己心中的確是這般想,這樣認為,大秦帝國之所以能有今日,全仰賴自己。
但每看一遍這道表功詔書,李斯都羞愧難當,悔之晚矣!
他位極人臣,呼風喚雨太久了,久到忘了當年未入秦時,自己不過上蔡一布衣,懷才不遇,窮困潦倒。
與其說自己成就了大秦,倒不如說是大秦成就了自己。
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啊!
“父親大人,何出此言,陛下對父親器重萬分,定不會如此。”
李恒看著父親神色陰云密布,一副大難即將臨頭的樣子,驚呆了。
自打記事以來,他從未見過父親露出如此神色。
在他的記憶中,父親永遠是那副沉著冷靜,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帝國丞相。
“恒兒,你要多向你兄長學學,為帝國效力,至死不渝。”
李斯目光盯著二兒子,意味深長道。
李恒聽到父親提到遠渡東海的兄長李由,立刻肅然起敬道:“父親大人放心,若有一日,帝國需要恒兒,必萬死不辭。”
“好,吾兒真英雄也。”
李斯看著兒子,欣慰的大笑起來道。
平天殿……
“知道朕為何召你?”
嬴政斜躺在臥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籍,正在觀閱。
“請陛下明示。”
劉季接到陛下的詔令,便匆匆趕來,哪里猜得到陛下有何吩咐。
“你曾做過縣吏應當熟悉大秦律令,朕問你,徭役征發途中遇惡劣天氣,延期何罪?”
嬴政好似要考驗劉季一般,隨口詢問道。
“回稟陛下,依大秦律令,遇惡劣天氣可緩期十日,超出十日者,逾期罰盾,逾期二十日者罰甲,逾期一月問罪。”
劉季想了想,不假思索道。
“大秦男子成年多久服一次徭役?”
嬴政再次問道。
“回稟陛下,男子成年若帝國征召需服兵役二年,按爵領國俸,食君祿。每歲需服一月勞役,為國盡忠,按貢獻領薪資五谷。”
劉季再次十分流利的答道。
“朕未蕩平天下,橫掃六國之時,六國之徭役何其重也。彈丸小國尚且擁甲數十萬,竭其民力,窮兵黷武。而大秦萬事皆有法度可依,天下人何以憎秦如斯。”
嬴政的語氣有些情緒波動,這個問題困擾他的內心許久。
“回陛下,天下萬民無不對陛下感恩戴德,何來憎秦之說?”
劉季心中一驚,隨后斬釘截鐵道。
“朕納六國之地,聚六合之民,安天下之心,善六王后裔。受恩典俸祿,復離宮別苑于咸陽。順天意,承民心。收天下之利器,傳王道之教化。”
“六國貴族凡奉公守法者,皆免其罪。六國王族后裔納降而止殺戮,錦衣無憂矣。然人心不古,貪圖昔日之權柄,仰秦鼻息于表,行陰詭之術于內。”
“這王座殿宇,亭臺樓閣之下,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兵臨四方,破城受降,朕之劍何曾砍掉六國王族之顱?朕可有負于六國王族?”
“廓清軒宇,滅國亡邦,朕之劍可曾落在六國貴胄之身?朕可有過于六國貴胄?”
“一統天下,四海歸秦,朕之劍可曾染過六國遺民之血?朕可有罪于六國遺民?”
嬴政站了起來,聲震軒宇,發出震耳欲聾的問心之言。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自我檢討,可終究沒覺得自己到底哪里有過。
若說有,那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手握天下之權柄,人人覬覦。
正是自己的仁慈,才得以讓那些六國余孽興風作浪罷了!
若是當初國破家亡日,將這些余孽斬草除根,何以至四處煽風點火,鼓動人心,毀大秦萬世之基。
胡亥只是推動加速了大秦的滅亡,而正是這些余孽一手造成了大秦帝國土崩瓦解的局面。
想到這里,嬴政看向劉季的眼神,都凜冽冷了三分。
劉季看到陛下陰冷的目光,不由的縮了縮脖子,立刻道:“陛下仁慈,天恩浩蕩,六國臣民,無不對陛下感恩戴德,日夜向西,頂膜朝拜。”
“你撒謊!他們日夜盼望著朕早點死才對。只有朕死了,他們才有機會重復往日之輝煌。”
“朕收了他們作福作威的權利,斷了他們魚肉天下萬民的資本,他們恨朕入骨。但一群土雞瓦狗,陰暗角落里的臭蟲,不過是朕的手下敗將,不足為慮。”
“朕活一日,他們便要躲在暗無天日的角落里瑟瑟發抖。只有朕死了,他們才敢蹦出來,群魔亂舞,禍亂天下。”
“他們怕朕,懼朕,不敢反朕。因為他們知道,哪怕他們全都反了,朕能滅他們一次,就能再滅他們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朕就是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他們永無出頭之日,毫無勝算。”
嬴政一生遇上不知多少大事,但始終從容不迫,臨危不亂,情緒不表于形。
然而今天,他卻憤怒無比,幾乎吼了出來。
因為他自認這一生,無愧于天下萬民。
可這天下萬民卻負了自己,負了大秦。
這種無奈又憤慨的心情,沒有人能夠理解。
劉季看著大發雷霆的陛下,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著,匍匐地上瑟瑟發抖,不敢吭聲。
他不知道始皇帝陛下究竟為何突然大發雷霆,這實在太恐怖了。
皇帝威儀,本就不怒自威,此時大發雷霆,更是給劉季一股天崩地裂,山河失色的直接感受。
自己仿佛處于風暴中心,備受狂風驟雨摧殘,苦不堪言。
“陛下,仁慈是給天下人的,并非是給某些人。賊人不死,何以凈天下,若死一些人能夠換得天下太平,國運昌隆,陛下何必自糾于心。”
劉季想了很久,方才想明白一些事,然后小心翼翼對著嬴政諫言道。
自己不懂什么天下大勢,只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什么狗屁大義。禮儀仁慈若是有用,周王朝還會土崩瓦解嗎?
過了許久,嬴政知道自己失態了,平復內心之后,他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劉季。
這貨看來的確跟史書記載的一樣,是個口蜜腹劍,心黑手辣的家伙。
跟這家伙打天下的人,就沒有幾個有好下場。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家伙的確有王者之風。
“六國歸降之士近兩百萬眾,五百年戰亂,遍地狼煙,廢墟遍布。窮著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朕大興土木,浩大工程接踵而行。”
“六國財富十之七八皆聚于貴胄之家,民生凋敝,家有良田者百不足一。若非朝廷以工代賑,兼濟天下,餓死者幾何?”
“敗亡之兵起于流寇,哀邦之民無以載腹。大秦連年用兵,平匪寇,威諸夷,吞百越,逐胡狄。”
“巍巍大秦,傲然于世,放眼天下,誰與爭鋒。朕非窮兵黷武,而是迫于天下大勢爾,否則六國降兵何以安置?”
“勝利之師必驕,敗亡之師必哀。若不對外用兵,數百萬驕兵,哀兵解甲歸田,習于軍伍,血性凌然,天下何安矣?”
嬴政振振有詞,這世間誰又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自己又豈不知民生凋敝,連年用兵,浩蕩工程耗費民力。
可天下初定,若非如此,大亂之局何以解除?
大秦征戰四方時披甲百萬之眾,再加上六國降兵,數百萬之師。
這些習慣軍伍生活的大老粗,一旦返鄉,軍紀渙散,無人管制,豈不天下大亂。
只有馳騁疆場才是他們的歸宿,與其返鄉滋擾鄉民。倒不如為國建功,為子孫后世謀福,如此方是兩全之策也。
縱觀古今,歷朝歷代,哪個敢初定天下之日,就解甲歸田?
無一例外,皆是對外用兵,以安天下。
“陛下雄才大略,體恤萬民疾苦。然天下民眾,十有八九目不識丁,愚昧無知。只知道聽途說,聽風既是雨。”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大勢易變,小人善引。因勢導利,群起禍至。”
“先賢有云,夫火生于木,火發而木焚。國生于奸,奸深則國亂。亦猶蠶能作繭,繭成則殺其身。”
“人能生事,事煩則害其命。非至圣不能修身煉行,防之于未萌,治之于未亂。夫十圍之木,起于拱把。”
“百仞之臺,起于足下。治小惡不懼,必成大禍。木不相摩,火無由出。國無亂政,奸無由生。有始有終,是非不動。”
劉季展現出非凡見識,引經據典,字字珠璣。
自己這一生,正是因為起點太低,終不得志。
索性逢酒作樂,得過且過。
但如今自己得遇陛下賞識,改變了一生之命運,甚至子孫后世的命運。
劉季覺得是時候搏一搏了,若是錯失良機,也許自己這一生都將活在悔恨之中。
聽聞劉季的話,嬴政沉默下來,露出沉思之色。
這些話雖然偏激,但并非沒有道理。
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
六國余孽不可留,嬴政心中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
君子易處,小人難防。
這些臭蟲躲在陰暗角落,等待時機。一旦天下有變,到處煽風點火,可惡至極。
“那依你之見,這些心懷不軌,做夢都想復國重新掌權的人,當如何處理?”
嬴政臉上不動聲色,并沒有回答劉季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劉季見陛下又沒有回答自己,也沒有明確表態,心中微微思量一番,便堅定無比道:“陛下,臣聽聞田地中的雜草若不除根,到了春暖花開之日,便會再次長出。”
嬴政自然聽出來了劉季話中的意思,與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何意?”
嬴政揣著明白裝糊涂道。
“陛下,心懷不軌者當誅……”
劉季心中暗暗給自己鼓氣,他很清楚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陛下采用自己的建議,那自己就可以借此一飛沖天。
若失敗了,陛下要誅自己滅口,也并非不可能,不但自己甚至家人族人都會因此獲罪。
“大秦律令,殺人不誅心。萬事皆依法度而行,否則何以取信天下人。”
嬴政皺了皺眉頭,沉聲道。
劉季頓時心中一緊,連忙道:“陛下,凡事皆有例外。事急從權,否則何以正天下。”
“依你所言,朕今日可以肆無忌憚的殺他們,明日就能隨心所欲殺了你嗎?”
嬴政話鋒一轉,打量著劉季,一臉認真之色道。
“……”劉邦。
這陛下的思維還真是難以琢磨啊!
“陛下乃九州天下之主,若要臣死,只需一紙詔令,臣萬死不辭。”
劉季很快就鎮定下來,再次開口道。
“你倒是很會說話,此事朕自有定奪。”
嬴政淡淡道。
“陛下圣明。”
劉季心中松了一口氣。
“吏不憂治思于奢,臣不慮國浸于權。將不伐謀沉于色,士不奮勇貪于功,如此可解乎?”
嬴政想了想,正色道。
“……”劉邦。
自己前不久還只是一個個小小亭長,來咸陽才多久?
這治國御人之術,不是陛下您的拿手好戲嗎?
劉季真的很憂傷,這問題可是個燙手山芋,回答的好,有罪,回答不好,也有罪。
這簡直就是一道無解難題,任由他如何能言善辯,此時也不知如何開口。
嬴政看著劉季一張臉憋的通紅,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蹦出半個屁來,心中甚是快意。
還真以為你天生什么都精通,看來也不盡然嘛!
“陛下……臣無解。”
劉季吞吞吐吐道。
“罷了!”
嬴政也沒有勉強的意思,沉吟片刻繼續道:“朕久聞沛縣人杰地靈,你可有什么人才舉薦?”
繞了半天的彎子,嬴政方才露出自己的意圖。
劉季心中一愣,人才?
蕭何,曹參,樊噲,周勃等人皆已入仕。
自己的朋友雖多,但胡亂向陛下推薦,那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陛下話中有話啊!
“陛下圣明。”
想到這里,劉季瞬間變了一副模樣,雙目通紅,淚如雨下。
“咦?愛卿這是做什么?”
看著拜了三拜的劉季,嬴政狐疑道。
“陛下,高居廟堂,身份尊貴,睥睨天下,九州共尊。不知我等貧寒子弟之艱辛,不曉卑微小吏之辛酸。”
劉季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字字血淚道。
嬴政心中若有所思,開口道:“說下去。”
“臣做泗水亭數年,戰戰兢兢,奉公職守,朝廷下發之任務,從不敢有絲毫懈怠,并非臣吹噓,十里八鄉有口皆碑。”
“只因臣出身寒門,身份卑賤,終不得提拔。如今成為御前參政知事,還是仰賴陛下知遇之恩。”
“陛下雖有圣主之德,選賢任能不唯親。”
“可各地官吏與陛下卻反其道而行之,任人唯親,避賢良,受賄祿,斂橫財,狂悖至極。”
劉季聲色俱厲,對嬴政諫言道。
“朕此次巡狩天下之時,所過之處,的確觸目驚心,許多官吏之行為,簡直喪心病狂。”
“只是朕頗為不解,黑冰臺遍布天下,為何朕從未收到半點風聲。”
嬴政沉默了良久,臉色陰沉道。
“陛下,人皆有私心,也許大多數黑冰臺的死士皆忠于陛下。但凡事總有例外,畢竟黑冰臺遍布帝國,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會有。”
劉季鼓足勇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且退下,朕乏了。”
嬴政揮了揮手,露出無盡倦意道。
“臣告退,陛下保重圣體。”
劉季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離開大殿之后,方才深深出了一口氣。
嬴政坐在王座上,目光憂郁,陷入沉思之中。
天下至尊又如何?
所聞所見,不過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恩科勢在必行,如此帝國才不至于變成一潭死水。
帝國表面看似風平浪靜,一片欣欣向榮,但嬴政很清楚,由于階級固化,官僚作風大行其道,暗流已經開始醞釀。
自己死后,大秦覆滅,趙高與胡亥的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這些六國官吏就沒有半點責任嗎?
危險扼殺于搖籃之中,方為上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大秦帝國需要新鮮的血液,來攪渾這壇死水。
“陳平,蕭何,希望不要讓朕失望才是。”
嬴政喃喃自語道,然后便再次拿起奏章,專注的觀閱起來。
過了一會,趙忠走了進來,對著嬴政一拜道:“陛下,夜深了,該休息了。”
“去將黑魘召來。”
嬴政頭也沒有抬一下,輕聲下令道。
趙忠心中一驚,然后立刻道:“臣遵旨。”
大約半個時辰后,一名身穿黑色鎧甲,臉上帶著青面獠牙面具的甲士走入了平天殿之中。
“臣,拜見陛下。”
他走到大殿中央,百米外對著嬴政單膝跪下道。
“率黑魘衛,徹查九州黑冰臺各部。朕給你先斬后奏之權,無論你用什么辦法,朕要掌握天下任何風吹草動。”
“朕的眼睛還沒瞎,朕的耳朵也沒有聾。朕不想成為天下笑柄,讓世人覺得朕是裝聾作啞,睜眼瞎得傀儡皇帝?”
“這神州大地是朕之天下,還是他們這群目無君上,狗膽包天,混賬東西之天下?”
嬴政看著黑魘,聲音宛若滾雷,憤怒咆哮道。
“若罪證如山,是否格殺勿論?”
黑魘再次求問道。
“若罪證如山,給朕全殺了,以正天下邪風。”
嬴政殺氣騰騰道。
“臣,謹遵陛下圣喻。”
黑魘聲音依舊沙啞,心中卻有些震驚。
侍奉陛下數十年,他第一次見陛下如此生氣。
“朕提醒你一句,黑冰臺若不能充當朕之耳目,留之何用?”
“自己好生掂量吧!”
嬴政揮了揮手,語氣頗為嚴苛道。
黑魘暗嘆不已,這一天還是來了。
陛下這是對黑冰臺產生了不信任,不行,若陛下不再信任黑冰臺,那黑冰臺只怕就要消失在歷史塵埃之中了。
“陛下放心,臣必當徹底清洗黑冰臺,無論是誰,膽敢背叛陛下,臣必會讓他明白,背主求榮是何等凄慘下場。”
黑魘腰桿挺得筆直,對著嬴政抱拳一拜道。
“朕知道了,你去吧!”
嬴政拿起一份奏章,再次觀閱起來,對著下面的黑魘揮了揮手道。
“臣告退。”
黑魘再次俯首一拜,然后起身,接連退后幾步,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