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那番話是認真的嗎?”正開著車的雪倫瞥了副駕駛座上的張曉陽一眼低聲說道,“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那么遠大的理想。”
張曉陽本來正透過車窗向外看風景,聞言立即轉頭看向雪倫說:“你都聽到了?”
“我就在門外,想聽不到都難。”雪倫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為了救回林嵐,還有向那個毀掉了空之秘鑰的組織報仇……沒想到你還有解放全人類的偉大志向。”
張曉陽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下:“算是一半真心話,一半場面話吧。至少在接下來要執行的計劃那部分,我是認真的。”
創造魔女和普通人共同生活的和諧社會,實現偉大的人類解放夢想……對張曉陽來說還是太遙遠了。那一番話比起“目標”,更像是一種“夢想”。
對張曉陽來說,當下的首要任務,還是先想辦法救回林嵐。
但是要救回林嵐,卻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就如同完成主線任務目標,總是必須要東奔西跑收集素材、準備條件、打敗各種精英怪一樣,張曉陽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不得不做各種準備。
收集“空”之遺物,就是無論如何都少不了的重要目標。
那個神秘的無名組織,是他們如今收集“空”之遺物的巨大阻力。
張曉陽至今仍未知道那個組織的名字,但是各種渠道的情報都顯示,他們和ISDMO有著密切的聯系,甚至有可能干脆就是ISDMO的分支或者下屬機構。
此外,這個組織在東瀛的勢力很龐大,與政府、各大財團的關系密切,可以說已經和整個國家深度綁定。東瀛政府每年都有一筆專門的高額預算去向不明,經張曉陽調查發現這筆去向不明的預算,正式專門撥付給那個組織的行動經費。由此順藤摸瓜,他們還查到了來自境外的資金流動,流向和那筆經費相同的方向。張曉陽和雪倫曾在與那個組織交戰后,繳獲過不少專業的武器和設備,都來自于各東瀛境內著名的軍工集團。
張曉陽和雪倫不止一次與那個組織發生過沖突,雖然每一次沖突都以張曉陽和雪倫的勝利告終,但對方卻總能很快就再次重整旗鼓卷土重來。
一次又一次的戰斗,讓張曉陽逐漸意識到,僅憑他和雪倫兩個人,是沒有辦法完全戰勝那個組織,也沒有辦法從他們的手中奪得“空”之遺物的。于是他們決定調整策略,兩人紛紛隱姓埋名隱匿行蹤,然后在社會的暗處偷偷積蓄力量,只等合適的時機徹底擊垮那個神秘組織。ωωω.九九九)xs(
他們以從濱海市帶走的那些魔女為核心,組建了新的魔女結社,重新召集了華聯會的骨干并迅速發展,此外張曉陽還在全國各地發展了“互助會”。
“我們都已經做了那么多的準備,沒理由不來一波大動作。”張曉陽說道這里看向了雪倫,“況且湯婆婆不是說了嗎?要想讓‘空’的遺物再次出現,就必須想辦法弄一點大動靜出來……也就是說這個計劃是一石二鳥。”
“哦,原來顛覆東瀛的這部分計劃是認真的……”雪倫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接著仿佛不經意間似地問道,“那你說林嵐是你戀人那部分,是認真的還是騙她的?”
隨著這個問題出口,空氣突然安靜。
這個問題看似樸實無華,但實際上卻充滿殺機,不管張曉陽怎么回答都會出問題。
“別問了……”于是張曉陽試圖逃避問題。
吱——
雪倫在一個紅燈前猛然踩下剎車,然后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看向張曉陽:“不行,每次我問你類似的問題你都顧左右而言他……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如果林嵐是你的戀人,那我們倆之間究竟算是什么關系?”
——完了,全他媽的完了。
張曉陽怎么也沒想到,雪倫居然在他們聊正事的時候,突然間開口問出了這么一個兩人之間的個人問題——這讓他一時間手足無措 兩人如今的關系是剪不斷理還亂,很難說他們究竟是情人還是愛人,又或者只是單純的。
(一個是主動拒絕了人家后又忍不住吃回頭草的“茶藝師”,另一個是喪偶之后有了現任心里卻想復活前任的“渣男”……仔細想想,貌似不論究竟誰更渣,終究都只有嵐寶一個人在挨打。)
平時兩人都保持著默契,不會主動提及這個問題。
但今天雪倫阿姨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居然硬是逮著這個問題不肯放過張曉陽。
綠燈亮了,張曉陽指了指前面說:“你先開車,讓我想想……”
面對張曉陽的緩兵之計,雪倫嗤笑了一聲道:“到家之前你要是想不出來,就不要進家門了,我和安娜睡屋里,你就在院子里面過夜吧。”
露宿街頭的風險,讓張曉陽心下一沉。
過了一會,雪倫突然感覺有什么奇怪的東西碰到了她的膝蓋。那東西仿佛是某種靈長目、類人猿亞目、狹鼻猴次目、類人猿超科、人科、人屬、智人種動物的前肢,那東西在覆蓋到雪倫的膝關節后并未停止,而是頗有節奏地順著絲滑的萊卡纖維絲織物表面上一路向北。
雪倫猝不及防之下猛然繃緊了身體,她放在油門上的那條腿腿彎下意識地伸直,車速瞬間提升了不少。
“你、你干什么?”
“別說話,我在思考。”
張曉陽陷入了深思,他的腦中的思弦如琵琶般翻奏。只聽聞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雪倫抿了抿唇然后說:“別鬧……開車呢。”
張曉陽沒有說話,因為此刻他的思緒已經飛向了遠方,而腦中思緒的交響曲更是逐漸節奏高昂。
他們,繼續開著車。
這一路上,因為堵車的緣故,車速時快時慢,好不容易才回了家。
他們的家還蠻大的,是位于千葉縣的一個日式宅院。
張曉陽和雪倫一同下了車,隨后一同走進了院子。
從大門進入院內,便能看到庭院內有兩棵樹,一顆是楓樹,另一顆也是楓樹。
此時不是楓樹紅火的季節,因此整個院子的顏色偏清淡素雅。
等到漫山紅遍之時,小院便會紅妝淡抹,分外妖嬈。
木質的房屋前,有一汪小小的池塘和灰白色的石橋。那池塘很小,甚至連房屋里的浴室的浴池都能和它一較高下。在張曉陽和雪倫的概念之中,這種東西只能叫“水坑”。
“水坑”雖然不大,但卻也養了幾尾錦鯉。安娜撿回來養的那只黑貓,就總喜歡趴在石橋上,專注地盯著水中的游魚,看著像是個經驗老到的釣客。
沒人知道它究竟只是單純地喜歡看錦鯉游來游去,還是心有魚而力不足……
二人穿過庭院,踏過那一米見寬的石板橋,他們的腳步驚散了池中的錦鯉。黑貓險些被兩人踩到尾巴,于是“喵!”地一下弓著背跳了起來,接著揮舞著裹著“白手套”的爪子沖著兩人直叫喚。
但是,兩只兩腳獸卻沒有理會它的感受。他們踏著探戈一樣的步伐趟過庭院,然后跌倒在了木質的緣側長廊上。
雪倫原本扎成發髻的頭發隨著跌倒散開,鋪在木質的地板上仿佛一層金色的毯子,讓人想起豐收麥田里的金色麥浪。
“安娜是不是被貝爾帶出去了?”
“她今天有個興趣班,大概要晚些時候才回來……唔……”
“既然這樣,我們就趁此機會就剛才那個問題……好好談談吧。”
成年人的世界里,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談的。但有時候語言只是沉默的標點,人與人之間想要互相理解,行動才是第一位。
竹制“添水”是日式庭院中常見的擺件,隨著水流注滿而不斷下落,發出“啪啪”的竹節碰撞聲。
那聲音在院落中回蕩,讓與開放庭院相連的寬闊的茶室更顯清幽。
茶室平常是休憩或會客的地方,這里的環境通透又幽邃。卷簾收起時院景一覽無余,垂落時又勾勒出一股朦朧的美。茶室里榻榻米光著腳踩起來也很舒服,肌膚與藺草編織的草席摩擦時有種很舒服的粗糙感。
若是在茶室里坐得倦了,庭院里的樹下也是極好的納涼之所。
風兒輕輕吹過,楓樹的樹枝發出有規律的晃動。
楓葉以每秒五厘米的速度緩緩飄落,落到肩頭時的觸感居然有種別樣的冷冽。
客廳的電視這時候被打開了,電視上此時播放起了《彩虹小馬》——那是錄像機提前錄制的節目,安娜每天放學回來都要看,但是因為必須先寫作業趕不上首播,于是只能錄下來等寫完作業再看。
天空中下起了陣雨,小馬歡快奔騰的聲音,與院落中水聲、風聲、竹聲交相映襯……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才終于停了下來。
“我回來了!”
安娜充滿活力的聲音在屋子里響起,然后她“噔噔”地跑過院子,把腳上的鞋一甩就跳進了屋內。
主屋內沒有人,于是安娜便跑去了茶室。一來到茶室,她就看見已經換了一身藍色和服的雪倫,正在給張曉陽沏茶。
“請用。”
“很香,這是什么茶?”
“從家鄉采購過來的新茶,我就猜你會喜歡。”
安娜的兩位家長,此刻一副舉案齊眉的模樣,不復剛才拌嘴時的劍拔弩張。
安娜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目光在兩人之間不斷徘徊……她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總感覺他們似乎有什么事情沒告訴自己。
突然,安娜伸出手指,指著張曉陽和雪倫——
“哈!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壞東西!”安娜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說,“你們兩個肯定是趁我不在,然后又背著我偷偷干壞事了……”
雪倫倒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本來要倒進茶杯里的茶水濺了兩滴在外面,張曉陽端茶的手也是微微一僵。
安娜氣鼓鼓地說道:“你們肯定又背著我……自己偷偷看《彩虹小馬》了!”
張曉陽和雪倫人都傻了,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
安娜眼中噙著淚花,鼓著臉低著頭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明明說了等我放學回來一起看的,結果你們又自己偷偷看……哼!大騙子!哥哥壞!雪倫也壞!不理你們了!”
說完,安娜便一邊“嚶嚶嚶”一邊跑掉了。
兩位家長楞在原地,于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