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苦命之人,不過,這倒很符合程三郎在后世看到過的許多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角形象。
主角都必須雙親盡沒,無牽無掛,就未婚妻的都正在被退婚。
有親戚的,不是想要洗劫他的家產就是謀害他的性命,總之出場之后就必須要陷入危急存亡的局面。
唯一有點和主角形象不符的就是,留著三縷三須的金毗曇至少也三十出頭,一看就不是什么練武奇材。
看他那挺起的肚皮,枯藁而又無神的兩眼,嗯,作為主角,品相太次,哪像自己這么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道是天選之子。
不過,他這副霜打茄子的蔫呆像,倒讓程三郎想到了一句話,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那什么來著。
一邊喝酒吃肉吹牛打屁,一邊胡思亂想的程三郎看到那金毗曇聊到了妻兒之時,紅了的眼眶,亦是出言安撫了幾句。
“讓三將軍見笑了,原本那等局勢之下,下臣本以為,再也沒有活著見到三將軍的機會。”
“好在得上天庇佑,又有唐國漢唐商行的牛大掌柜鼎力相助,這才令我等新羅君臣得以渡海入唐。”
“能活下來,就是機會,不過毗曇老哥,那天程某所說的那番話,絕非推托之言。”
“新羅國破,女王身隕,即便你們又立新君,可終究流亡于外,臣民皆與為高句麗和那百濟所瓜分。”
“而如今,我水師需要為我大唐皇帝陛下親征高句麗之事服務。
所以,即便程某想要助你,卻也無法動用水師,畢竟,那是朝廷的兵馬,非我程某人自己的手下。”
聽到程三郎此言,金毗曇不由得表情一暗,然后就聽到了身邊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一扭頭,就看到了那廉宗朝著程三郎以額觸地,悲聲言道。
“程三將軍,毗曇大上等與下臣向來心慕大唐,如今,國家蒙難,疆域臣民,皆沒于敵國之手。”
“若程三將軍不伸援手,怕是今后,再無我等三韓后裔存身之地矣……”
聽到了廉宗之言,那金毗曇也是心中一悲,眼眶直接就紅了,抬手拭淚而泣。
程處弼看著這二人如此哭哭啼啼,不禁有些作惱。
“男子漢大丈夫,莫做那捶胸頓足外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女兒姿態,看著讓人鬧心。”
此言一出,兩個眼淚已經流出來的三韓后裔不禁心中一梗,神踏馬一邊捶胸頓足外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女兒姿態。
老子有閨女敢這么哭,早就大嘴巴抽過去了,市井里巷的潑婦才會這么夸張的撒潑好不好?
緊接著又聽到了程三郎開口道。
“好了好了,二位,你們先喝點酒冷靜冷靜,容程某想想……”
嗯,算了,看來這位程三郎雖然是唐國人,但是屬于粗鄙武夫行列的份上,大新羅的斯文人,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才是。
看到程三郎站起了身來,正在那里沉吟熘達,廉宗抿了抿嘴,湊到了金毗曇身邊小聲地滴咕道。
“大上等,程三將軍所言,亦是大問題,那高句麗擁雄兵數十萬,又有那百濟相助。”
“就算是大唐皇帝親征,下官也有些擔憂……倘若久伐不下,那我等這些人,久居于這唐境之中,怕是很容易,人心就散了。”
金毗曇臉色甚是難看,這話雖然難聽,可就是現實,畢竟高句麗能夠與中原天朝對抗數十載,正是因為高句麗的強盛。
若非是高句麗的重心一直在中原天朝身上,又顧忌百濟與新羅聯手,怕是早就提兵南下了。
而今,百濟已經喪失了外援倭國,不得不向高句麗服軟,而且雙方都看新羅不順眼,結果新羅就沒了。
哪怕是大唐的水師兇悍,總不能在陸地稱雄吧?
百濟水師雖然不濟事,可是他們的兵馬也不在少數,新羅真的想要借大唐之后復光,首先,得有自己的兵馬。
但問題是,現如今南遁于此的,也就只剩下了連老弱婦孺,王公大臣在一起都不到五千的隊伍,怎么復國?
越想,金毗曇就越發地覺得心臟瓦涼,眼前一片黑暗。
“大上等,大上等你這是怎么了……”
看到那金毗曇氣極之下,一副面白如紙搖搖欲墜的模樣,廉宗趕緊上前扶了一把。
然后回頭看著程三郎看過去,然后沖這位程三將軍討好地一笑,示意了一眼。
程處弼就像是沒有看到對方的示意一般大步上前,坐下之后,語重心長地安慰道。
“毗曇老哥啊,你這身子骨可是得好好保重才是,大悲大驚,最易傷身……”
“三將軍,如此之勢,若新羅不存,我等豈不是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
金毗曇滿臉絕望地仰天長嘆,淚水再一次脫眶而出。
“唉……其實吧,程某倒是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是不知道,毗曇老哥,你能不能作得了主,掌控得了局勢。”
聽到這番話,看到程三郎那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前一刻,覺得前途無亮的金毗曇此刻就像是即將溺斃的倒霉鬼。
哪里敢放開伸出水下的事物,甭管是草繩還是老虎的尾巴,他都必須伸手,死死抓住。
“還請三將軍直言,只要能夠讓我新羅得以延續,下臣,必定銜環以報。”
“如今新羅故土,我大唐暫時不能助爾等的情況下,怕是你們短時間之內難以回去。
而且你們就這么點人,想要光復新羅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們現在最需要的是,能夠獲得一片無主之地,以供你們休生養息,操練兵馬,以圖日后復國。”
“無主之地?”金毗曇不禁一愣,有些不明白程三郎是什么樣的騷操作。
就聽到了程三郎給自己語重心長地分析道。
“畢竟這里是我大唐疆域,爾等君臣蒙難,逗留于此,我們大唐乃是爾等宗主之國,養著你們這幫人,對于我大唐而言,也就是三瓜兩棗的事情,倒也不難。
可是,我大唐絕對不會允許異國兵馬,踏足我大唐疆域,更不可能由我大唐花錢養你們,還得替你們養兵馬,而且還由著異國兵馬,在我大唐境內操練訓練……”
聽到了這番話,金毗曇也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頭,還真是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