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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大梁邊軍一甲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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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為防北戎人侵犯,實行囤邊政策。

  在北境邊界,設有大量的墩臺、堡壘,一般是三里一墩、五里一臺。

  有些緊要之地,設的更加稠密。

  每墩守衛五至七人,輔一應女眷不等,以伍長、甲長為首領。

  如此。

  但有北戎人來犯,墩臺燃狼煙、擊擂鼓,一個時辰內就能把訊息傳到衛府。

  可惜,朝廷的想法是好,用處卻是不大。

  戰爭,主要比的還是人和錢糧。

  大梁邊軍糜爛,舉國皆知,吃空餉、充人頭,每一個地方干凈。

  五日一點卯,十日一操練,這在邊軍之中竟然都是較為勤勉的。

  朝廷方面同樣不省心,歷年來邊軍的餉銀從來就沒有給足過,監軍大員更是貪腐成風。

  在這種情況下,各路邊軍與北戎人的戰斗,往往是一觸即潰。

  數年來,北戎人幾乎把大梁北方當中草場,每當糧食短缺的時候就來掃蕩一遍。

  搶糧還是好的!

  搶人、焚城,一樣常見。

  兩腳羊,就是北戎人對大梁人的稱呼。

  前些日子,就有北戎人南下,不少墩臺失守,邊軍死傷慘重。

  前身劉安就是這時候入了邊軍,因為姓劉,所以直接得了甲長之職。

  當然,他這職位也不是好當的,需要前去保寧墩接替那里的伍長。

  保寧墩原本不在前線,還處于靠后的位置。

  但這幾年邊墩被北戎人掃蕩的厲害,前面的墩臺已經被消滅的七七八八。

  靠后的保寧墩,就成了前線,在這里當甲長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而且保寧墩附近的墩臺被燒,短時間內難以補充,幾乎就成了草原上的孤島。

  一旦北戎人來犯,后果可以預料。

  “劉頭,看到保寧墩了!”

  草原上,滿頭大汗的馬朝伸手朝前一指,咧嘴笑道:“他奶奶的,總算是到地方了。”

  “上面有人,他們看到我們了。”

  頂著日頭一路奔波,郭凡也是口舌發干,當下一甩手里的包裹。

  “走,先進去填飽肚子再說!”

  墩臺作為預警之地,視野必須開闊,所以大多建在高坡之上。

  保寧墩通體以夯土壘成,圍墻高有一丈三,上有望亭、懸樓。

  墻外有壕溝,平常進出皆用吊橋。

  “來者何人?”

  兩人據墩還有百步,上面就傳來大吼聲。

  “我們是新來的守軍。”

  馬朝上前兩步,扯著嗓子大吼:“我身邊這位,是新來的甲長劉頭,快開門!”

  “不急。”

  圍墻上一人探出頭來,回道:“你們先把自己的腰牌拿過來驗一驗。”

  “麻煩!”

  馬朝眉頭一皺,回首一臉討好的看向郭凡:“劉頭,你看我們……”

  “拿腰牌。”

  郭凡取下腰牌,遞過去。

  馬朝止聲接住,同時取下自己的腰牌,小跑著來到墩邊放在吊籃上。

  伴隨著一陣‘咯吱’聲響,吊籃被緩緩拉上去。

  不多時,吊橋放了下來。

  “劉甲長!”

  上了墩臺,入了圍墻,當即有幾人迎了過來。

  邊軍窮困,大多衣衫破舊,如郭凡、馬朝,衣衫上都滿是補丁。

  而迎面這人,卻是一身嶄新衣服,面色紅潤,甚至還有些小肚子。

  不像窮困潦倒的邊軍,倒像是養尊處優的富家老爺!

  在他身后的兩個大漢,面上繃著表情,同樣不像是忍饑挨餓的墩軍。

  “何某可是等候多時了!”

  “咦?”

  他掃了眼郭凡兩人,面帶詫異:“我記得,文書上說是三個人來著?”

  “那人在夜間熟睡之時遭遇了毒蛇,不幸遇難。”

  郭凡面色不變,道:“放心,此事我會上報衛所,不會添麻煩的。”

  “這樣……”

  來人點頭,邊軍死人再正常不過,他也沒有在意。

  “兩位快里面請,我已經叫人提前備好了酒菜,就等著劉甲長入席!”

  “客氣了。”

  郭凡朝來人拱了拱手:“還未請教?”

  “在下何一斗,添為此地伍長。當然,現在這里是劉甲長說了算。”

  何一斗笑瞇瞇的開口。

  “原來是何伍長。”

  郭凡了然,大手前伸:“請!”

  “請!”

  墩臺不大,條件也簡陋,除了面前這三人外,其他人都是面黃肌瘦。

  這才符合正常情況。

  “劉兄。”

  行步間,何一斗已經自然而然的改了稱呼:“你來之前,不知有沒有見過我那叔父?”

  “叔父?”

  郭凡腳步一頓,眼露疑惑。

  “哦。”

  何一斗靦腆一笑,道:“就是衛所何百戶。”

  “何百戶是你叔父?”

  不等郭凡開口,一旁的馬朝已經一臉吃驚的叫了起來,動作也變的有些拘謹。

  百戶在朝廷眼里不算什么,對他們來說,就是頂頭的大老爺。

  “正是!”

  何一斗笑的客氣。

  郭凡心頭一動,劉安的某些記憶碎片當即浮現出來。

  他還真的知道這何百戶!

  原來劉安之所以得這甲長之職,還與面前的這位何一斗脫不了干系。

  前兩年,保寧墩位于戰線后方,何一斗做伍長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現在不行了。

  保寧墩已經是前線,他每日每夜都想著離開這里,去往后方。

  何百戶就為他尋了個接替之人。

  這人就是劉安。

  但要接替墩長,光姓劉還不行,所以他又為劉安謀了個甲長的職位。

  如此一來,一切都能連上了。

  難怪劉安剛剛參軍,就能混上甲長,還能在沒有經驗的情況下管理一墩。

  “我確實見過何百戶。”

  郭凡點頭,道:“何百戶希望你能早點回去,好為他分憂解難。”

  “一別數月,一斗也甚為想念叔父。”

  何一斗一臉感慨,道:“劉兄,保寧墩內外事物都很簡單,宴席上何某會一一道來。”

  “只不過,宴席過后,何某就不多逗留了。”

  “哦!”

  郭凡回了一句:“何伍長不多待幾日?”

  “不了。”

  何一斗搖頭,音帶感慨:“離開家鄉太久,何某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看看。”

  “這樣。”

  郭凡點頭:“那在下就不強留伍長了。”

  “哈哈……,有機會我們再聚。”

  何一斗看上去十分高興,大笑著在前引路。

  “伍長。”

  轉了個彎,一男一女兩個面黃肌瘦之人出現在眼前。

  兩人見到眾人,當即跪在何一斗面前,道:“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是不是現在就拉到大門那里。”

  “知道了。”

  何一斗看著他們,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厭惡:“按計劃來就行。”

  “是。”

  兩人叩頭應是,爬起身轉向后方。

  郭凡在一旁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看向何一斗的眼神不禁有些奇怪。

  這位看上去脾氣溫和的伍長,在這保寧墩,竟有如此大的威嚴?

  跪地磕頭,真真是好大的做派!

  “劉兄,咱們不必管他們。”

  遣走兩人,何一斗再次笑著引路:“這邊請,為了今日的宴席,我可是專門拿出了窖藏很久的美酒。”

  “看來在下今日有福了。”

  郭凡收回眼神,面色依舊淡然。

  “咯吱……咯吱……”

  就在這時,一輛驢車從側方駛過,驢車上蓋著黑布,黑驢在前面邁蹄費力前行。

  “這是……”

  郭凡側首看去。

  “哦!”

  何一斗眉毛一揚,道:“這是我為叔父準備的土特產,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

  “是嗎?”

  郭凡單手托著下巴,面上若有所思。

  “劉頭。”

  身旁的馬朝輕輕拉扯他的衣袖,暗暗給他使眼色:“一點土特產,沒什么的。”

  “嗯。”

  郭凡抿了抿嘴,緩緩點頭。

  說話間,剛才離開的那一男一女再次出現,同樣牽著一輛驢車行向墩臺大門。

  郭凡嘴角抽動,似笑非笑的道:“何伍長的土特產,看樣子不少啊!”

  “叔父愛吃這附近地里長出來的土瓜,我想著以后可能不回來了,所以多帶一些。”

  何一斗雙眼微瞇,看著郭凡笑道:“這是我做后輩的一片拳拳孝心,甲長不會不理解吧?”

  “在下當然理解。”

  郭凡嘴角微翹,突然轉身,邁步朝著那兩輛驢車行去。

  “不過,在下同樣也對這地方土瓜很感興趣,不妨看看長什么樣子。”

  他兩步上前,其他人還未來得及阻止,就見那驢車上的黑布已經被高高掀起。

  “嘩……”

  一堆瓷器兵甲映入眼簾。

  “呵……”

  郭凡輕呵一聲,回首道:“何伍長口中的地方土瓜,似乎太硬了些,不知百戶大人能不能咬得動!”

  “劉甲長!”

  何一斗眼神閃爍,道:“這些兵甲,本就是叔父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發給保寧墩的。”

  “我現在不過是原樣帶回去而已,于情于理,似乎都說的過去吧?”

  “是嗎?”

  郭凡伸手撫摸著車上的兵甲,圍著驢車漫步而行。

  這些兵甲都是新的,從未使用過,而此地的守軍卻個個衣衫破爛。

  很明顯,何一斗一直把朝廷下發的東西中飽私囊!

  “劉頭。”

  馬朝小跑著湊到他近前,小聲道:“算了,沒必要因為這些東西得罪一位百戶。”

  “這里可不止這些。”

  郭凡掃了他一眼,反手從兵甲下面取出一個木盒。

  “咔噠……”

  盒蓋打開,一疊地契映入眼簾。

  “朝廷有令,墩臺周圍之地,盡數歸守軍打理,用以充軍資糧草。”

  郭凡單手摩挲著地契,道:“這些地契,何伍長難不成也要帶走?”

  “我們就是要帶走,你又能如何?”

  何一斗身后,一人突然大吼,同時大踏步朝著郭凡兩人沖來。

  “敢管大爺的閑事,我看你他奶奶的是在找死!”

  怒吼之際,他大手伸展,狠狠朝著郭凡臉上抽去。

  “嗯?”

  郭凡雙目一凝,猛然側身甩臂,勁從全身起,力透單臂。

  猛虎甩尾!

  “彭!”

  一聲悶響。

  那大漢腰腹一縮,雙眼外凸,身軀直接離地而起,徑直砸到兩米開外的土墻之上。

  擊飛大漢,郭凡才收斂表情,冷眼直視何一斗。

  “我為此地甲長,這里的一分一毫,就不能被外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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