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碼字中ing,晚點替換)
老騎士和他的侍從將他們疲倦的軍馬拴在燒焦破碎的城門上。這座慘遭蹂躪的城市的街道上碎石滿布,即使是精力充沛的馬匹也有可能摔倒,因而他們只能 選擇步行。
最初凱文感到麻木又惡心。這個沙色頭發的矮個青年一直都渴望著騎馬出陣,
在從麒麟之森到提凡頓那漫長艱難的旅途中他都很興奮。但是他從來沒有考慮 過戰爭的后果:殘破的房屋和散發著燒焦、邪惡魔法和腐敗氣味的破碎尸體,
盡管下著毛毛細雨也掩蓋不了這股臭味。
漸漸地,侍從終于從純粹麻木的恐怖感中掙脫出來,于是他看向主人,但卻又 發現了讓他沮喪的新理由。
在從軍旅生涯退役經營家族農場并釀造青苔薄荷酒之前,阿尊德·堅掌爵士見到過其它和這差不多殘酷的大屠殺場景。但是他卻一言不發地蹣跚而行,滿是皺紋的消瘦面龐疲倦不堪,灰白的胡子無力的耷拉著,兩道濃眉下的灰色眼睛 因失落而空洞。
凱文因此害怕不已。他一直認為這個憔悴的老騎士是不可能被打倒的,但顯然 失去獨子的事實會擊敗任何人。
“爵士,”他說道,一邊繞過一個粗石堆。“你知道,也許不太可能找到他的。”
即使阿尊德聽見了,他也沒有任何表示。
“死的人太多了,”凱文繼續道,“有些被火焰等毀容了。其他的則無疑被埋 在崩塌的建筑物中。”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阿尊德猛然打斷道,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那么苛刻地 對凱文講話過。“我的兒子死時會躲在戶內?”
“不!我確信他死時一定在和敵人戰斗。”
“那就閉嘴。”
就在凱文思考下面要說什么的時候,一個灰色的形體從地面躍起,顯然之前它一直都像羊皮紙一樣平躺在那里。一對模糊的前肢伸了出來,然后它向凱文撲侍從企圖在躲避的同時拔劍還擊。但是兩樣都沒成功。這個黑暗的東西猛然撞上了他并將他掀翻在地。耙抓的爪子撕裂了他的斗篷和罩袍后,開始撕扯底下 的鎖子甲。
白光一閃。這個生物跳了開去,凱文看見阿尊德站在他身邊,手持他那發光的 秘銀劍灰之舞者。騎士用它驅退了這個鬽影。
凱文匆忙爬了起來抽出了自己的劍。那是一把樸素的鋼劍,一點沒有名頭,而 只有著最簡單的附魔。兩個人和那個怪物站在原地彼此對視。
凱文發覺那個幽影像是一只巨大的貓,盡管那可能只是它的許多形態之一,因為它黑暗的實質不時流動變換。他和阿尊德在路上碰上的難民向他們警告過這種陰影生物。這種鬽影生物明顯是由毀滅了提凡頓城及布署在其城墻之內的軍 隊的相同巫術產生的。
顯然希望夾擊這個幽靈,阿尊德向左側緩緩移動。凱文則向右移動。貓怪向他 撲來,其如張開的牡蠣般的頭部突然變成了兩排利齒。
凱文側移避開幽影的攻擊,并順勢砍向它的肩部。盡管他感覺到了鬽影的體重 和力量,但是他的劍就像是砍進煙霧里一般穿了過去。那一擊本來應該不錯,
但是他知道并非如此。有些超自然的生物是不受普通武器傷害的,而顯然這就 是其中之一。
鬽影再度抓來,他向后跳開。這時阿尊德沖了上來將劍尖刺入了幽影的腰部。
怪物受擊轉身,后腿如熊一般直立,以陡然長得若匕首一樣的利爪耙向阿尊德。
騎士毫不退讓,反而以猛烈地劈砍擋住了幽影的攻擊。至少他的劍好像是刺到 了實物,雖然是否能對鬽影造成實質傷害還不好說。
凱文斷定他的主人正試圖靠近幽影的身邊,以重擊其頭部或軀干,有可能那里 才有致命部位,但是那怪物卻讓他近身不得。對侍從而言,他無法傷害鬽影,
但也許能讓它分心。于是,他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舉劍向它沖去。
幽影猛然旋身,恍若將要崩裂的高山一樣籠罩在他的頭上,隨后它一陣抽搐,
灰之舞者的劍尖從它的胃部穿了出來。阿尊德逮住了這個機會將秘銀劍插進了 它的后背。貓怪向前倒下,凱文匆忙跑開,以防它壓到自己身上。
侍從氣喘如牛,心臟砰砰亂跳,他很滿意自己靈活地及時避開了被壓住的危險,
滿心希望幽影不會再起身攻擊,但是阿尊德并不滿意。似乎是要侮辱幽影抽搐的肢體,他還在不停地劈砍。幽影不會動了他還一直在砍,直到它的尸體突然 消失不見。
這時阿尊德才轉向凱文。騎士的眼神已經從遲鈍茫然變成了兇猛無情。
“你沒事吧?”凱文問道。他破碎不堪的斗篷突然掉在他的腳邊,因為其領口 選擇在這時徹底壞掉。
“沒事。”阿尊德檢查了一下他的“真銀”之劍,結果發現除了雨水之外,它 并不需要清洗。鬽影根本就沒有血來弄臟它。“繼續前進吧。”
“繼續前進?如果務實的話,在戰斗之后戰士總得休息一下以恢復力量。這是 你教我的。”
“不要用我都話來頂我。”
“我只是想說……你看,再繼續漫無目的前進也許是個壞主意。我們剛剛知道 幸存者說的是真的。提凡頓有幽影出沒。我們應該——”
阿尊德突然轉身繼續沿著街道走,他那綴有補丁的褪色戰袍隨風飄揚。凱文無聲地做了個咒罵的口形,隨即抓起他那破碎的斗篷,像乞丐穿破衣一樣將它披 在肩上追了上去。
他們四處尋找,直到黑暗開始籠罩整個城市,就像是幽影貓一樣悄悄地向他們爬來,至少在凱文看來是如此。由于太陽已躲進永遠是灰色的云層后面,所以 他沒有看到任何太陽落山的跡象。
“我們應該回到馬匹那邊了,”他說,“然后為今晚扎營。”
阿尊德搖了搖頭。“我還想繼續走。”
“馬兒需要照顧,如果那些可怕的東西還沒有殺死它們的話。”
“你可以照顧它們。這是你職責的一部分,不是嗎?”
“是的。但是,在黑暗中尋找佩勒芬”-在聽到兒子的名字時阿尊德稍微畏縮 了一下-“有什么意義?你可能會走過他的尸體也注意不到。”
“我還是想繼續走。”
“但是幽影在黑暗中會更為活躍,因為那就是幽影之道,而街道上根本沒有任何燈光,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看到它們何時來襲。在它們殺死你之前,你連舉劍 的機會都沒有!”
阿尊德皺起眉頭開始沉思。半晌,他終于說道:“我可不想在兵不血刃之前就 倒下。那將會使我家族終結的故事蒙羞。我們回科米爾之門吧。”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經過了其中一段升向舊鎮的階梯,那是一片高于地面的城區。盡管它曾以其如畫的風景而聞名遐邇,但現在也如此城的其他地方一樣殘 破。階梯的中間有一座護盾祭壇,完好無損,與其周圍的破環形成鮮明對比。
對于凱文來說,這幾乎就是一個嘲諷,好像守護和保護之神海姆僅僅為了使自 己的小神祠不受破壞而允許城市的其他地方遭受毀滅一樣。
當他們到達城門時,侍從的心情更糟了。阿尊德的軍馬赤風倒地而亡。這匹忠誠的動物并非死于任何幽影的撕裂。而是死于心力衰竭,這并不足為奇。在騎士的堅持下,他們一聽說提凡頓的毀滅就一直無情地驅策坐騎,盡管從冷靜實 用的觀點來看,他們根本沒有理由那么急。
阿尊德呆呆地看著死馬,它在過去十年間一直供他驅策。凱文相信他深愛著它。
“可憐的老家伙,”騎士喃喃道。
“太可憐了。”凱文說。
阿尊德背過身去,不再看死去的坐騎。“它將我帶到此處。我想那才是最重要 的。”
“直到我們想離開。”
阿尊德沒有回答。
“那么,”片刻之后凱文又道,“我先去照看一下我的馬,然后我們就生火準 備晚餐。”
“隨便你怎樣。”阿尊德走向石質通道的東端,那里曾經是個城門。流淌下來的雨水形成了一扇微微發光,滴答作響的雨幕,他靜靜地站在那里,凝視著被 黑夜逐漸吞沒的城市。
等到凱文煎好火腿,熱好又黃又脆的玉米烤餅和干蘋果時,城門之外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他試著不去想象幾英尺遠的地方可能潛伏著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一陣微弱的哭喊聲從相反的方向,遠在野外傳來,嚇得他跳了起來。有些難民還沒有逃到離提凡頓足夠遠的地方,也許在破敗的城墻之外陰影生物也在 肆虐。
阿尊德聞聲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又轉了回來。
“晚餐準備好了,”凱文喊道。
他的主人沒有回答。
有那么一會兒,生氣的年輕人有種懶得去管的沖動。諸神在上,他已經餓到可以一個人把兩份都吃掉的程度了。他從火堆旁站起身來,將兩個錫盤拿到了城 門的另一端。
“請用。”他說道,一邊將一個盤子遞上。
看如此殷切,阿尊德就接了過去。他象征性地吃了一點玉米烤餅,然后就停下 來將盤子放在地上。
“不要啊!”凱文道。“爵士,你要多吃點,不然你會生病的。”
“我不餓。”
凱文做了一下深呼吸,以聚集自己的勇氣。他以前在他面前說出自己的意見時從來沒有猶豫過,這個慈祥導師在他的雙親因為船禍喪生后就收留了他,但這 個沉默寡言的陌生人卻讓他有點氣餒。
“爵士,我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們不可能更早地趕到這里。”
“這么想真是便利。”
“這是事實。我們在使者傳達動員令的當天就出發了,而我們還要從科米爾的一個角落趕到另一邊,其中還要跋涉泥濘的道路的漲水的河流。”當然,那就 是為何科米爾王國及其盟友要發動戰爭的原因。一個法師之城正在操縱天氣,
其制造的持續降雨,毀滅了無數莊稼、引發了洪水并讓旅行變得像噩夢一般。
“盡管如此,我們依然在公主敕令要求的那一天之前趕到了。”
“但是卻沒有來得及參戰。”
“很明顯,沒有人預計到陰魂們會在我們的大軍進攻他們之前就圍攻了提凡頓。不管怎么說,你認為如果我們早點到此就能改變這個結局嗎?你認為你能 救得了你的兒子嗎?”
阿尊德譏笑道。“你很高興你逃出此劫,不是嗎?很高興你沒有因效忠王室而 死。”
凱文想找到一個適合的答案。但腦中卻一片空白。
“離我遠點,膽小鬼。讓我安靜地哀悼吧。”
侍從只能遵命,突然,他發現自己也沒有胃口了。
他按照慣例及其職責所在站了第一班崗,雖然阿尊德并沒有趁此機會休息片刻。后來,年輕人發現他很難入睡,也就順其自然了。城墻外面偶爾傳來的痛 苦喊聲一直吵得他睡不著。
拂曉時,或者說是從那永久的陰云下面看來如此的時候,兩人全副武裝地重新走到街道上。雨越下越大,但腫脹的死尸甩散發出來的氣味似乎也更濃了。一開始,這讓凱文的胃直翻騰。但后來,當他注意到主人舉止之時,他就將其置 之腦后了。
當他們起先進入提凡頓廢墟的時候,阿尊德特別留意任何穿著紫龍騎士團深紅色罩袍的戰士尸體,那正是佩勒芬所屬的騎士團。現在他很少留意倒在四處的可憐尸體。反而仔細地檢查門口、窗戶、屋頂、矮墻、巷口,甚至是傾倒在小 路上的,還連著兩頭死騾的貨車——任何敵人可能伏擊的地方。
凱文將此視為謹慎,但是當阿尊德看見有一個幽魂蹲伏在一具燒焦的母親尸體 上,母親的懷里還有一具焦黑枯萎的嬰兒尸體時,他的反應一點也不謹慎。
“嗬!”騎士吼道,將斗篷向后一甩便拔出灰之舞者在手。“幽影!放馬過來 吧!”
黑暗的形體從尸體中升起——它剛才是在吃腐肉嗎?——凱文看出它或多或少有點像人形。它在雨中滑行前進,此時又有四個幽影從面包店燒成灰色廢墟 中現身,緊跟其后。
“爵士!”凱文道。“數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