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白之柱的最頂上,繪畫著與墻壁同樣密集的銀色紋路,直至那塊可以在夜晚觀賞星空的全透明屋頂為止。
現在的時間是晨曦,太陽初升之時。
而第一縷細碎的陽光正撒在這塊圓形的琉璃之上,淡金色的光透過琉璃,直直地照耀在祭壇之上,也將上面的血肉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唔!好險!”
鋼鐵意志遏制住了歌頓繼續向前的沖動,它目光清明不帶有任何雜質,看著離它大約只有五步遠的祭臺,松了口氣。
“剛才把我都嚇壞了!不管我怎么喊你,你都好像聽不見一樣。”
卡沙特爾湊上前來,同樣也是一臉的心有余悸。
他對這血肉倒是沒什么感覺,除了覺得詭異外,可能最多的感覺便是血腥。
“我聽到了,但控制不了自己的移動,好在最后還是挽回了!不然……”
歌頓后退半步,沒有繼續看向祭臺,而是視野投向了其他的方位,話語間也有點欲言又止。
卡沙特爾自然明白,吞食未知之物的風險,可是能讓一名法師寧愿死亡再復活也不愿嘗試的,畢竟說不準吃完之后,身體乃至靈魂,可能都帶來了隱患。
“那么,排查一下,在你變成沙魂之王后,到底記不記得,有誰來過這兒!”
歌頓決定主動出擊,這些血肉上散發的神性氣息完全和先前從珊妮上掠奪的完全不同,如果說后者是污穢、炙熱,那么前者便是縱然血腥也掩蓋不了那股令人迷醉的芬芳與可口。
“不太清楚,我不記得了!不過,如果他是從樓梯上來的話,或許觀察眼能給我們答案!”
卡沙特爾搖了搖頭,然后又對歌頓提出了一個建議。
歌頓聽到這個便知卡沙特爾說的是什么,于是,他立刻掏出了在下面搜集的白色玻璃球,立刻問道。
“是不是這個?”
這些人類拳頭大小的觀察眼在細碎的金光下,折射著微微由橘黃色慢慢轉化成藍色的天空色彩,格外美麗。
“對!就是這個!”
卡沙特爾一把接過,也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就開始用特有的咒語啟動觀察眼,根據卡沙特爾所說,這些觀察眼有可能會留存下來人的影像。
歌頓對此表示疑慮。
畢竟這個預言儀式,很有可能是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觀察眼能保存那么久的記憶?
但現在它也沒什么線索,雖然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但猜測只能帶來無休止的疑惑,并不能讓它發自內心的舒適,所以也只能讓卡沙特爾死馬當活馬醫了。
歌頓拿出了自己所擁有的全部觀察眼,可能路上還有沒搜集到的,但先等他查看完這么多再說。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伴隨著天色漸漸明朗,淺藍色的天空與朵朵白云占滿了屋頂琉璃,晨曦的光帶著明亮的熾光照射祭臺時,終于,在一堆觀察眼中忙碌的卡沙特爾抬起頭來。
“怎么可能!是陛下?”
卡沙特爾,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他的手中正攥著一枚和其他觀察眼并沒有什么不同的玻璃球。
而原本拳頭大小的白色玻璃球中,已然開始放映著過往的一幕幕,帶著雍容氣度的絕美女子出現在畫面之中,她身穿黑色修身法袍,兜帽,可依舊難以遮掩其驚艷身材與絕美容顏。
歌頓也一眼看出,雖然眼前的“女帝”已經趨近于半龍化,但屬于她的金色眸子,還有無關鼻眼,還是無可替代的。
另一個萊麗斯?
歌頓深吸了口氣,縱然它心中隱約猜到是她。
畢竟擁有神性血肉的生物并不多,除去珊妮,很有可能便是在珊妮,卡沙特爾口中登神了的萊麗斯,索姆特人的女帝陛下。
但還是有些驚詫,至少現在它的好奇,已經轉移到了,如果是她來占卜,那么她占卜到了什么,作為神靈的她才會讓另外一名萊麗斯來到這個世界,挽救她破碎的國家與失散的人心。
在歌頓的記憶中,美月泉的索姆特人可都忘記了自己曾經的輝煌,甚至連奧古斯都這個意欲輝煌的名字都已忘記,沒有一個人認出了萊麗斯的身份。
只有經年月累待在塔中的卡沙特爾還有死去的珊妮,沒有受到影響。
這讓歌頓又得不懷疑起來,索姆特人的遺忘,會不會又是這名曾經的神祇,所布下的一盤棋。
可目的又是什么?
重建帝國的輝煌?還是說她已經無法看見前路,想讓曾經位于過去時間線上的萊麗斯重新選一次?
歌頓腦中的思維開始亂轉,各種奇奇怪怪的念頭也跟著浮想聯翩。
卡沙特爾同樣沉浸在萊麗斯曾經進入過高塔的事實中,但是他更多的還是糾結于為什么曾經關愛子民的祂,看到被沙魂詛咒的他放任不管,危害帝國安慰的珊妮也被視若無睹,這并不符合卡沙特爾心目中對于長公主的印象。
可到了最后,無論是歌頓還是卡沙特爾,都放棄了思考,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樣思考下去毫無意義,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整理一番,然后出塔。
歌頓來這里的目標也基本完成,穹白之柱的每一層它都親身到過,收獲也不菲。
如果不是來去一趟很麻煩以及歌頓還有一個目標沒有完成,說不定它現在都帶著次元袋,滿載而歸主物質位面了。
它還是記起來!
它這一趟的旅程,除了探索哥爾摩丹給予它的法師高塔。
還有一項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向其他位面的人,推崇它的信仰。
然后再由這個位面出發,傳至主物質位面,這樣就能讓它的教派不會引起太多關注,從而讓它的教會安穩度過前期,等到勢力展開后,對方調查清楚,想必也已經過了很久。
畢竟,外來神祇的信仰在艾歐大陸的諸神體系中,每一年都會有很多。
大多數教會成員都不怎么關注,在他們看來,這些無法影響到這個位面,甚至無法溝通的神祇,除了多一個根本看不懂的神龕外,對艾歐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只有這類教派的信徒足夠多時,才會引來教會人員與天上諸神的注意。
畢竟人數越多,神祇的分身便很有可能會跨界而來,而在那之前,大多數神祇,連與信徒溝通的權柄都沒有,自然是無需關心。
歌頓抬頭看了眼隔著一層窗戶的藍天。
“是時候出去了!”
它這般想道。
另一邊,互相攙扶的二十人小隊在一望無垠的黃沙中前行著,力竭術縱然被蜃龍婕拉的凈化所解除,但一時半會的副作用還是讓他們有些手腳發軟,只能相互扶持前行著。
如果不是看到萊麗斯還在步行節省體力與保存實力,說不得已經有人召喚生物作為代步工具了。
當然,主要還是害怕生命增加會吸引來更強大的沙魂,萬一引來一支沙魂軍團那就好玩了!
包括萊麗斯在內,所有人都不清楚如今的高塔中,那位恐怖的亡靈,在發現他們逃走后,會做出怎么樣的舉動。
因此,他們趕路趕的都有些惴惴不安,直到,天際升起的一道黑影。
“噢!諸神在上,看看我發現了什么!孩子!你們竟然在這!”
伴隨著耳畔響起的驚呼,眾人猛然抬頭,便看見一只大約有四米多長,有著獅子的身體,鷹的翅膀和美貌女子的上半身與頭部的生物。
“斯芬克斯!”
“埃西亞!”
“您怎么來了?神王陛下呢?”
“是來救我們的嗎?”
有認出的,有沒認出的,甚至還有埃西亞的熟人喜極而泣,直接撲到這名女面斯芬克斯身上,埋頭痛哭的。
一時間候選者們的驚呼與哭泣摻雜在風中,也順著風,傳至了更遠處……
待到眾人平靜后,這名名為埃西亞的斯芬克斯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對這群翹首以盼看著地平線 的小隊爽朗道。
“在看到你們失去訊號后,塔西曼陛下第一時間便帶著我們來尋找你們,他們現在還在后面,離這里還有十分鐘的路程,待會你們就能看到,這一路上可把我給累壞了!”
埃西亞松展了下翅膀,抖了抖,將飛行時藏在羽毛中的細沙抖了出來。
為了盡可能的擴大搜查范圍,她一出來,蹄子幾乎就沒落在地上,現在可算有機會整理休憩一番了。
果然,在眾人原地休整沒多久后,地平線中,萊麗斯他們便看見了那只巨大無比,宛如移動山丘的犀獸,而犀獸背上,正載著塔西曼為首的救援小隊。
他們也發現了萊麗斯,因此,犀獸幾乎剛剛出現,它的身上就跳下了幾個黑點,然后以極為迅捷的速度朝著這面趕來。
顯然,有不少人參加救援小隊的原因,還是因為小隊中,的確有著他們在意的人。
于是,隨著黑點越來越近,候選者們也看清楚來人相貌,不少熟識的也跟著沖了過去,迫不及待,口中還呼喚著來人的稱謂。
一時間。
“父親!”“老師!”“爺爺”之類的稱呼響徹沙漠。
當然,更多的還是對那名屹立于天上,使用靈能浮空直接飛行到這來的白袍老者,他的手杖代表著權柄。
除了萊麗斯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對他行禮,“美月神王!”“塔西曼陛下!”之類的稱呼不絕于耳。
“不錯不錯!看來聰慧的你們已經成功自救!我來不過是自作多情咯!”
塔西曼的心情格外的好,尤其是看到二十名候選者無一傷亡后,那顆金色的眸中中更是綻放滿是喜悅的色彩。
畢竟他已經做好了全軍覆沒的準備,最后結局居然是無一死亡,由不得他不高興與欣慰。
當然,他沒有第一時間詢問這個,而是利用一個自嘲來讓這些剛剛脫出虎口的冒險者,心態好些。
“不會的!反正我永遠都銘記著您的恩情!畢竟,這次,是我的魯莽!”
萊麗斯上前半步,她現在的手中雖然沒有那柄騎士長劍,但言語卻恍若當初那般,飽含真摯。
而其他候選者聽了這話,卻紛紛激動起來,畢竟無論是誰,都不忍心萊麗斯受到斥責,紛紛給她解圍起來,甚至還有人不惜將責任全部攬到自己的頭上,請求塔西曼不要責怪。
顯然這場驚心動魄的冒險以及死里逃生,萊麗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氣度,已經完全征服了這群人。
無論是誰,包括一直以為自己的天之驕子,甚至自認為未來美月泉王者非他莫屬的萊茵洛克,布魯艾斯等天選之子,面對萊麗斯,也不由低下頭顱。
就算她現在手上沒有握著英靈之劍,他們也不得不承認,萊麗斯是王位的最佳人選。
而塔西曼面對眾人的解圍,非但沒有趕到王者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是一臉欣慰的點頭道。
“我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你們進入咆哮沙丘更深處,有一部分也與我有關,所以這個事情如果真要論罪處置的話,那最深的罪孽可是要由我承擔咯,哈哈!”
老人的爽朗笑聲解除了眾人的緊張,而接下來他那略帶老友閑談似的聊天方式,更是人格魅力拉滿。
“現在,可以說說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吧!”
塔西曼看著風塵仆仆的眾人,見到他們都一臉放松,便知時機已到,立刻問道。
“是這樣的,塔西曼爺爺……”
萊茵洛克自然不會錯過露臉的機會,見眾人有些躊躇,他立刻便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甚至還使用靈能,做了一張簡略的簡筆畫,來一邊講一邊說。
于是,清晨靜謐的時光,便在萊茵洛克那抑揚頓挫的詠唱腔調中緩慢流淌著。
而另一邊,歌頓已經走出了穹白之柱,卡沙特爾也在它的身邊。
這次,它們的目標很簡單,那就是納爾都特的那座萊麗斯未曾打開的地下城。
根據卡沙特爾所說,這座活性金屬門是由他來后期維護,想要打開,除去咒語信物,還有著第三種方法。
也就是俗稱的后門。
歌頓的時間也是無比的充裕,至少在萊麗斯還沒有反饋來之前,它是不打算離開咆哮沙丘了。
而且,這些沙魂它都沒想好怎么處理……
歌頓一想到如果將它們帶回主物質位面,按照它們的瘋狂行徑,那豈不是它連田都無法種。
歌頓的頭。又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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