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侃歸調侃,石鐵心也感同身受。
能起出這些名字,想來老六的經歷絕非一帆風順。
看著現在平靜恬淡的老六,石鐵心很為他開心。
“所以,你現在是個農民?”
提到這個,老六不再尷尬。風吹麥浪,陣陣清香,老六篤定道:“我還不算個農民,但我喜歡土地,喜歡茁壯生長的青苗,喜歡金光燦燦的收獲。總有一天,我會完全融入到這片土地中,與萬物同悲喜、共呼吸。”
心靈的波長,是憧憬的波長,老六對田園生活的喜愛發自真心。
而眼前這片土地,也確實值得人去憧憬。
石鐵心問道:“那你有什么愿望嗎?缺不缺什么東西?”
“身為農民,應該不富裕吧,要錢嗎?”
“學歷或許也不高,知識改變命運,要知識嗎?”
“有沒有被村霸欺負,要社會地位嗎?”
“農村結婚是個大問題,你要美女嗎?”
“我懂的很多,我可以幫你實現愿望。”
石鐵心的條件很豐厚,老六聽過卻完全沒有激動,而是反問道:“為什么要幫我實現愿望?”
石鐵心以實相告:“因為你我本就是一體,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再說了,你的愿望、你的志向、你的執念,就是我的天命任務。完成了天命任務,就能讓我們深化,重歸于‘一就是全、全就是一’的境界。”
老六聞言沉默了一下,琢磨了琢磨,并沒有直接回答想要什么,而是說道:“這樣吧,你我雖然一體,但畢竟經歷不同。你初來乍到,對這里還不熟悉,不妨由我先帶你看看我的世界,幫你了解一下我的生活。然后,我們再聊所謂的天命任務,怎么樣?”
巨大的誘惑面前竟能如此云淡風輕,真是沉得住氣的男人啊。
石鐵心:“客隨主便。”
老六點點頭:“好,那我先問你一件事:你為什么會默認為,農民就不富裕、沒知識、沒社會地位、結婚困難呢?”
石鐵心被問愣了:“這……說起來很冒犯,但社會現實往往如此——你這兒不是這樣嗎?”
“看來你我的世界確實有很大差別啊。”老六把工具往肩頭一背:“走,跟我看看去。”
他不緊不慢走過田野,不慌不忙的診察作物生長情況。
約莫十點,日頭升起,老六回到了產業基地中。一同回來的,還有其他許多農民。人們陸陸續續、三三兩兩結伴而歸,互相打著招呼。
“今天收益不錯啊,兩個小時賺了12個價值點。”
“真羨慕你們機修組,我們開機器的只賺了8個點。”
“別羨慕我們了,技術組的才好呢。大壯,你賺了多少?”
老六也不避諱:“52個點。”
“啊啊,果然有學問就是好,個人價值基礎高,干什么來錢都快!”
“趕緊學習去吧,看看有什么好學科,你學你也賺。”
說著,農民們紛紛換好衣服,開車離開產業基地。
石鐵心瞧的新鮮。
他們口中的價值點他倒是無縫理解,因為在土木堡那里,貨幣也是這么叫的。
但這種放工的架勢,他不太理解。
“這就收工了?”
老六:“是啊。”
“這才上工了兩個小時吧!”
“有什么問題?機械化規模化農業生產,各司其職的專業人員,而且也不是用來搞研究的試驗田,兩個小時足夠了。”老六解釋道:“我們這里有句話,叫‘四小時生存,四小時發展,四小時夢想’。為生存的時間各行都不同,工業生產中會更久一些,但農業里每天兩個小時已經夠了。”
石鐵心感到不可思議。
想他曾經,干個保安,三八班倒的天旋地轉。后來當外賣小哥了,也是送餐送的嘔吐。直到后來成了黃衣之王,開始給其他小蜜蜂派單,才好了許多。沒想到這個世界的農民竟然如此愜意,讓石鐵心一時難以想象。
他一下子對這個世界的運作模式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石鐵心問道:“我看這農業站是統一承包、統一耕作的吧。”
“對。”
“承包者是集體還是個人?”
“有的地方是集體,有的地方是個人。”
石鐵心問出了他最好奇的問題:“如果是集體承包,那不就是生產隊模式嗎?有道是大鍋飯養懶漢,這里怎么保證人人用心?如果是個人承包,那不就是佃戶模式嗎?資本家都是蘸著人血吃饅頭的,怎么保證不會有‘半夜雞叫’的周扒皮?”
這些問題,石鐵心經歷過的任何一個世界線都存在。尤其是黑尊線和鐵柱線,對這方面的認識更為深刻。
聯產責任承包制,讓農村土地分到每家每戶,很難進行大規模機械化改革。但制度的存在,自有其原因。過去的日子給了我們充分的教訓,某些看起來很美的制度,實際上卻會因為人心而變得畸形且丑陋,絕不是象牙塔里的小孩子憧憬的樣子。
所以石鐵心無法理解老六這里和諧美好、欣欣向榮的一幕。
老六卻點點頭,開心的笑了:“我很高興你能問出這些問題,因為這正是我想和你分享的。我先解釋第一個,為什么不會出現‘大鍋飯養懶漢’的現象。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已經可以明確的甄別出誰是懶漢了。”
石鐵心奇道:“怎么做到的?”
老六抬起手腕,手腕上有個腕帶:“靠它。”
“它?一條腕帶?”
“看起來是一條腕帶,實際上卻是一個高度集成的智能化平臺。它會明確記錄你的職業能力,你的工作態度,你的工作時長,和你的工作效果。精確穩定,絕無差錯,按勞分配,獎罰清晰。”老六晃晃手腕:“而且材質親膚小巧輕便,戴著還很舒服哦。”
石鐵心瞪大眼睛:“這種精細管理,是單只農業,還是……”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如此。”老六坐上了自己的小電車:“你看這小車還不錯吧?外觀上看起來像個老頭樂,實際上從內飾到做工,從拼接到縫線,從續航到安全,全都很用心很精到。為什么?就是因為造車的工人水平越高、越用心,得到的報酬也就越多,車的質量當然就會越來越好。”
石鐵心感到不可思議。
如此精細化的管理,就算是在主世界線,也需要相當的心術水平才能做得到。比如說劉啟剛,他能當廠長當老總,和他二重天高段的心術水平是脫不開關系的。
但這個世界,這個至今為止沒有看到任何修行者痕跡的世界,竟然憑借技術手段就輕松地做到了,不得不讓石鐵心大吃一驚:“這腕帶背后到底是何等高人,竟能精通千門百類、全知各行各業?”
老六好笑的搖搖頭:“不是什么高人,人哪能管得過來呢,這是AI的力量。”
“人工智能。”老六解釋道:“一種程序,可以自學習、自成長。我們把人類各行各業的行為模式、優劣分級輸入進去,AI在獲得資料后以超過人類萬億億倍的速度掌握了一切,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評判機制。對了,你的世界里沒有人工智能嗎?”
石鐵心搖搖頭,又點點頭:“我的世界確實沒有,但另一個‘我’那里倒是有類似的東西。”
石鐵柱那邊的小靈就是人工智能。
沒想到人工智能有如此大的作用。
老六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因為可以準確的判斷人的價值,所以可以充分的尊重人的價值。也更因此,深刻的改變了所有人的組織模式、生活狀態。看到前面了嗎,那就是學習中心,我帶你去看看。”
來到了這里,石鐵心發現這里的停車場上已經停滿了車。學習中心的大門口,人們來來往往摩肩接踵,每個人臉上都是期待和滿足。
這種雀躍,石鐵心很熟悉。
他剛當狀元石的時候,每一次刷題之前都是這種期待,每一次收獲星星之后都是這種滿足。
難……道……說……
“人們結束了必要的勞動之后,都會來到學習中心,這里就是‘四小時發展’的地方。”老六走進學習中心,只見一間間寬闊敞亮的教室里,滿滿當當全都是某種登陸艙。
石鐵心看的眼熟:“這是在上網?”
“對。所有的教育與學習全部在‘第二世界’中以線上模式開展,全社會教育資源完全平衡,任何人都能在這里學到任何一門學問。而且學習與考核結果時刻與個人價值聯動,進而會影響勞動的收獲。比如說我,我的農業技能是7級,進行相應等級的勞動時獲得的收入自然比6級高。等我升到8級了,我的收入還會更高。”
這熱火朝天的學習激情讓石鐵心瞠目結舌:“你們這個樣子,競爭這么厲害,不會更疲憊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是在講‘內卷’的事吧,但我們這里并不會內卷。”老六回憶道:“我記得,大概是十幾年前吧,社會上還有過‘996’的說法。某些資本家鼓吹什么個人進步、個人成長,實際上卻只是便于他們吸血、掠奪的說辭。”
“員工成長了,創造了更多剩余價值,卻又被卷走了更多剩余價值。總生產力的提升,卻不會換來總價值量的提升,只能讓一部分員工擠兌其他人的生存空間,這才造成了內卷。”
“但現在,總生產力的提升,就會帶來總價值的提升。價值與貨幣完全對應,一份付出就是會帶來一分收獲,何談‘內卷’呢?”
石鐵心難以置信:“不對,你等一下,這不可能吧。資本家呢?資本家不會把剩余價值卷走嗎?”
老六微微一笑:“這正是你那個佃戶與周扒皮的問題。”
“我現在告訴你,我的世界中,資本主義,已經被徹底的,消滅了。”
聽到這句話,石鐵心真正的,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