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玉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有流淚了,自從離婚之后,她一直以來在人前表現出來的都是自己獨立、堅強的一面。
不過在她自己心里,夏紅玉很清楚,她一直也想要有個依靠。
說到底,去特么的狗屁堅強,兩個人分擔一個人的苦惱、共同承擔責任,這不香嗎?
如今她在和沈星相處時就有這種想法。
只是一直不敢講,不敢講的原因也很簡單,夏紅玉能夠很清楚的察覺,自己和沈星并不是同一類人。
如果沈星是一個普普通通、手藝精湛的木雕師的話,夏紅玉可能就沒有與他格格不入的想法了,主要是沈星的手藝沒話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能察覺出來沈星對自己隱瞞了很多事。
而且看沈星經常和那些異常打交道,這讓本就心驚膽顫的夏紅玉更是有些不能接受。
她很害怕,害怕如果真在一起的話,哪一天這個男人說不定就消失了,就像沈星的前女友那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一點是如今的夏紅玉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的,作為一個女人獨自生活經歷了這么多,她不想再一次失去。
如今沈星躺在床上的狀況就與她擔心的情況如出一轍,雖然沈星沒有消失,但她無法抑制的感到很驚恐,如果是面對生意上的事還好點,但像這種無能為力又擔驚受怕的恐懼,夏紅玉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和沈星就像兩個世界的人,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擦干眼淚后,夏紅玉走過來坐在床邊,一只手撫摸菲菲的脊背,一只手很自然的握著沈星的手。
病房里沒有人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沈星放在床頭的電話響起,菲菲替他拿了過來,沈星一看,是顧飛打來的。
接通后,那邊傳來顧飛的聲音,同時還有丁文鷹的說話聲,兩人應該在交談什么,而且電話也開的免提。
“你受傷的事,白塔特調組已經通知我們了。”顧飛道:“到底是怎么造成這樣的?”
沈星將在白塔大廈處理異常進而引起異常小規模爆發、處理完后又發現一個高等級異常的經過描述了一下。
不過他沒說這異常是什么,況且說了特調組也不知道,王之的特性注定了他的信息是無法被特調組掌握的,除非誤打誤撞剛好碰到并逮住對方。
并且沈星只說當時進入白塔大廈是因為自己發現了一個序列鏈中的異常。
這件事顧飛倒是清楚,之前還幫助沈星給陳東打招呼,讓他派出魯陽接待了沈星。
“你現在身體的情況我們已經看了照片,且提請夸州特調研究院幫忙解決。”丁文鷹的聲音傳來。
“寧州這邊好像也上報了,還送去了采樣,等待上面的分析結果。”沈星點頭。
“不要緊張,上面也會給總部報告。”顧飛道:“如果有相關案例和處置方法,很快就會有指示下來。當然,如果沒有,他們可以在研究后并給出解決方案,比如盡快手術。”
“可能要等多久?”沈星問道。
“其實……我建議直接手術的。”丁文鷹卻直接插話道。
似乎他知道顧飛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或許是根本無法回答。
而他口中所說的手術,就是切掉五分之一的那個方案。
“畢竟如果等上面有了研究結果,可能你的傷勢發展已經很嚴重了。”丁文鷹又補充道:“你也知道,這事情拖不得。”
沈星笑了,他已經猜到了這兩人打電話來的意思,問道:“你們想讓我來做決定,是決定繼續等,還是答應做手術?”
顧飛的聲音變得低沉:“那黑色物質我們自己分析了一下,對照以往獲得的資料,曾經也有處理過類似異常的檔案,但是那些異常毫無例外都是死物,沒有一個活下來,所以……如果要做手術的話,今天我就可以讓陳東那邊安排。”
本來他們也無法替沈星拿主意,此刻打電話過來,也是想要詢問沈星的意思,只是不便開口,此刻沈星既然擺明了,那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下去。
沈星卻搖了搖頭:“我想再等一等結果。”
電話那邊陷入了沉默,過了片刻,顧飛的聲音傳來:“我去催一催上面的進度。”
“唉,那你好好休息。”丁文鷹嘆了口氣道。
在電話中不太方便,所以沈星沒有問周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掛斷電話,沈星對夏紅玉和菲菲吩咐道:“天晚了,你們快去酒店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說,我也累了。”
探病的截止時間實際上還沒有到,但沈星借口累了,夏紅玉和菲菲兩人都沒有再說什么,菲菲只是有些戀戀不舍的拉了拉沈星的手,又看了看他的傷口位置。
兩人住的酒店就在醫院附近,這樣方便過來探望。
沈星等她們離開后,靜靜坐了一會兒,將黑域中隱藏的那把黑色尖刀顯露出來,略一遲疑,伸手過去想要握住那尖刀的把柄。
但手掌懸浮在上空遲遲沒有落下,這尖刀很是詭異,抓住的時候有種手掌被黏住的感覺,而且沈星相信,如果不及時甩掉的話,可能會被這把刀永遠黏住皮膚。
除非直接摳掉這層皮。
當然,這只是外在的,直接抓握這把刀,自己的身體可能還會受到其他未知的影響也不一定。
沈星將目光移到那已經被吸收的王之木雕上,雖然是在黑暗中雕刻的這個木雕,但王之的外貌已經被他完全把握,不僅是那副普通的五官,還有衣服、身高比例,甚至他手中抓著的黑色尖刀也都惟妙惟肖的展現出來。
這把黑色尖刀,沈星原本以為會隨著王之被一同吸入木雕中,但后來才發現它竟然是獨立的,且被稱作“次核心裝備”。
如此看來,應該還有“核心裝備”一說。
黑色尖刀里面流淌的黑色液體,仿佛一種毒液,幾乎可以感染任何被它刺中的目標。
也就是說,它雖然可以被異常使用,但同樣也可以被人類使用,所以木雕無法將尖刀吸收進去就很正常了。
當然,普通人類如果直接用手抓住這把刀,很有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同化,如同現在被刺傷的沈星。
直接用刀對著現在的傷口吸取黑液是不可能的,而用木雕吸收這并非異常的木雕,也不可能。
沈星頓了頓,收回了手,將隱藏的黑域暫時關閉,開口道:“顧問,在不在?能夠感應到我聯系你的話,回答我。”
等了一分鐘,他又重復了一句。
如此重復了十五分鐘,仰躺正對著的天花板上,忽然一行字體顯現出來。
什么事?你現在四周的環境……似乎有點奇怪。
沈星露出笑容:“你不是無法看見我所在的地方,只能和我文字交流的嗎?”
我的確無法看見你,只是我能輕微的感覺到,你這一次和我交流的地方,距離上一次非常遠。
“嗯,是挺遠的。”沈星點頭,但他沒有說出自己現在在哪兒。
對于“顧問”這點防備心還是要有,否則這家伙什么時候陰了自己都不知道。
“這一次找你,是想和你做一場交易。”沈星直接說道:“你幫我去除身上正在蔓延的黑液,我為你做一件事作為交換。”
能否具體描述一下是什么東西?
“我在處理一只異常時,被那家伙手里一把黑色的尖刀所傷,雖然及時進行了制止,但傷口處仿佛染了濃墨一樣,一直有一種黑色液體沿著傷口往身體其他地方蔓延。”沈星道:“目前我只能減緩蔓延的時間,但無法從根本上遏制。”
此時天花板上的字體停頓了數秒鐘,隨后才又顯露出來。
聽起來像是被次核心武器所傷,你干掉的那只異常,是不是等級很高?
沈星愣了一下,點點頭:“是。”
次核心武器以上的傷勢很難處理,因為它們不僅會帶來物理傷害,還能同時帶來該種類異常的特性傷害,而最簡單和穩妥的解決辦法就是割掉受傷部位,所以我建議你直接割除。
沈星搖頭笑道:“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不愿下半輩子變成一個殘疾人度過此生。”
……這個契約,我可能無法和你完成。“顧問”的文字很快顯示:因為除非你是異常本身,且所攜帶的特性比你干掉的這只異常等級還高,才有可能通過特性壓制特性,慢慢將這種黑液同化。否則就只能等著被對方同化。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沈星問。
只有兩條途徑,第一個,轉化為更高等級的異常,同化黑液,但我可無法幫你辦到。或許是因為我等級不夠的原因,可能你要找比我更厲害的異常才可以。而第二個,立刻切割身體被感染部分。
實際上我也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有可能讓你變為高等級異常的辦法,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有99的幾率根本無法完成。如果和你訂立這個契約,可以想象,我得不到任何好處。
“這唯利是圖的家伙。”沈星心中暗罵。
他將衣服掀開,發現左側肋骨外的皮膚已經再次變黑,這增長速度似乎比自己預料中的還要快。
照這個樣子,可能明天中午就會完全浸染手臂的上半部分,且可能會危及到心臟。
“好吧,那你忙,我暫時沒什么問題了。”沈星將衣服放下,遮住沒有血液流出來的傷口。
那個地方看上去就像是結痂發硬的黑色硬塊。
嗯,一個月后我再試著聯系一下你,如果你沒死,且也沒有變成殘疾人的話,那我們再來訂個契約,做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
“顧問”在顯示這些文字之后不再說話,顯然已經離去。
對于沈星的生死,它不可能放在心上,也沒有那么多的憐憫心,有利可圖才是它身為異常的本質。
且沈星一直覺得,這家伙神神秘秘的,似乎在密謀做著什么,但沒有人能從“顧問”的嘴里套出多余的話來,想要打聽它在做什么,難如登天。
大約半個小時后,一名戴著口罩、身材姣好的護士走了進來,給沈星倒了一些水,插了根吸管讓他慢慢喝了幾口,將病房收拾了一下離去。
等他離開后,沈星把病房的燈關了,然后開啟了因果隔絕,說道:“對于一個身懷重大秘密、即將要死亡的人,難道種婆們不愿再來見他最后一面嗎?錯過了今晚,明晚之后可能躺在這里的就是一個不能說話、無法睜眼的植物人了。”
話落沒多久,病房那獨立的衛生間中,吧嗒一聲,黑黢黢的空間里響起了異常沉重的腳步聲。
種婆V,也就是種婆序列中唯一的肥婆來臨。
沈星躺在床上,裝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瞥了一眼衛生間門口,見這肥婆正努力而又困難的將自己的肥胖身軀拼了命的想要從門口擠出來。
說實話,這衛生間門框比起酒店的門框要小了一圈,也算難為她了。
花了大概兩三分鐘,啵的一聲響起,那團肥肉終于成功的擠了出來,但朦朧中沈星感覺衛生間門框已經有點歪斜。
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沈星的床邊。
同一時刻,沈星只感到身下的病床微微一動,一只小手從床底伸出來,抓住了金屬床架的一側,隨即穿著玩偶洛麗塔裙裝、頭上系著粉色發帶、一臉滄桑的老蘿莉種婆VI從床邊站了起來。
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從床下出現,但這已經不是沈星關注的重點了。
老蘿莉就站在床邊盯著沈星,那爬滿了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慈祥的媽媽笑,看上去詭異中透出一股猙獰可怖。
“你們……都來了。”沈星“劇烈”咳嗽了兩下,仿佛喉嚨中布滿了血絲和濃痰。
不多時肥種婆也站在了床邊,和老蘿莉并排而立,兩者都沒有說話。
沈星繼續道:“我不想帶著秘密……死去,救我,我可以和你們分享一個極為重要的……秘密。”
兩種婆相似了一眼,隨即又看向沈星,不約而同的把身體靠近了床邊一些。
沈星“吃力”的掀開衣服,露出傷口,雖然現在病房里沒有開燈,但他不擔心種婆連這點眼力都沒有。
肥婆將她那水桶腰彎下來,仔細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傷口,隨即目光轉向老蘿莉,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她并不會說話。
而老蘿莉也看得很仔細,片刻之后,她嘴唇慢慢蠕動起來,一道極為尖細但仿佛漏風的嗓音發出。
“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