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夫妻倆的描述,沈星幾乎敢肯定,蔣家倫遭遇的所謂的自閉癥是與魅嬰有關,而不是單純的什么病癥。
“我感覺那天我肯定看錯了。”陳琳道:“因為只有那一次,后來我再也沒有看見家倫身旁有其他小男孩。”
話落,她重重的嘆了口氣。
“你們沒有想過報治安官?或者找人做場法事?”沈星問道。
夫妻倆一愣,同時抬頭看向沈星,目光詫異。
蔣玉成搖了搖頭:“這,你們醫生也相信這些東西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沈星直接了當道:“我碰到的事情很多,后來發現有些特殊情況從醫學角度根本無法解釋。”
“難道我的孩子……被鬼纏身了?”陳琳面色驚恐,已經有些泛白。
“我只是猜測。”沈星道。
“沈醫生,你有沒有辦法救救他?請你……一定要救救家倫!”陳琳嗓音微微顫抖。
她似乎已經忘記沈星此刻的身份是一名醫生,而不是和尚或者道士。
畢竟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加上自己的遭遇與沈星對這事的判斷一印證,此刻夫妻倆隱隱感覺沈星說的話多半是對的,他們可能一直以來都搞錯了方向。
如果不是自閉癥,那他們的孩子家倫絕對是被鬼纏身了。
“好的,我肯定會盡量幫助你們,不管家倫是真的自閉癥還是其他別的原因。”沈星重重點頭。
就在此時,衛生間門傳出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門縫,隨即慢慢往內拉開。
誰也沒想到衛生間里竟然沒有開燈,里面一片漆黑,不知小家倫一直不開燈呆在里面在做什么。
不多時,從這黑黢黢的空間里走出一個瘦小的男孩子,微低著頭,脊背微微彎曲,雙腿無力,走路都提不起腳,整個人死氣沉沉,拖動著身子往前移動,仿佛他的周圍環繞著一層濃重的陰霾。
屋里陷入安靜,陳琳也順手拿起遙控器將電視機關閉,三個人,六道目光盯著蔣家倫走出衛生間,往自己的臥室方向走去。
由始至終,他連頭都沒抬一下,可能根本沒有注意到屋里來了客人。
沈星三人都默契的保持著沉默,盯著這孩子的身影,直到他緩緩走進臥室,伸手將門關上。
過了好半天,沈星開口道:“這孩子如果有鬼纏身的跡象,肯定在夜晚的時候表現會更加突出,我們可以等到晚上。”
“需要我們做些什么?”蔣玉成擔心的問。
“你們睡覺之前去找幾根棉花簽來,棉花取下,然后把棉花塞進鼻孔里。嗯,最好耳朵和鼻孔都塞住。”沈星道。
“為什么?”蔣玉成頓感納悶。
“相信我,這方面我有經驗。”沈星沒有明說,只是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給我也拿點棉花簽。晚上我就坐在客廳沙發上,你們不管聽見什么響動都不要出來,呆在主臥里就行了,如果處理好了我會叫你們。”
蔣玉成和陳琳面面相覷,感覺此刻的沈星哪里有半點醫生的影子,這不妥妥的除魔衛士啊!
不多時,他們將棉花簽準備好,而且因為兩口子都沒有心情做飯的原因,只是做了一頓簡簡單單的晚餐,沈星也不介意,三人就在客廳里隨便對付著吃了。
蔣家倫一直在臥室里呆著沒有出現,陳琳按照往常的習慣,直接把晚飯送進了他的臥室。
敲了房門之后,陳琳扭開臥室門,因為害怕兒子在屋里出事,他們早就將這房間門鎖給破壞,無法從里面反鎖,這樣從外面隨時都可以打開。
臥室里所有窗簾都是拉上的,也沒有開燈,導致光線很暗。
陳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走到床邊,此時蔣家倫已經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將自己的身體全部蓋住,什么也看不見。
“家倫,飯來了,快起來吃,不然一會兒涼了。”陳琳道。
隨即將碗筷放在床頭柜上。
這個時候蔣家倫即使不說話,也會“嗯”一聲以示回答,但今天卻沒有,而是用被子緊緊裹著自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家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陳琳關切的問道。
沒有回答。
陳琳害怕兒子感冒了也不說,有些緊張的扯了一下被子,說道:“來,給媽媽瞧瞧,如果感冒了我去拿一支溫度計來,看看有沒有發燒。”
被子里的家倫還是沒有回答,且雙手將被子抓得死死的,陳琳掀一下也沒能掀開。
她略一遲疑,將被子的一角抓住,“家倫?你是怎么了?”
陡然間,她的手指碰到了兒子的手背,一股近乎刺骨的冰涼感傳來,猶如碰到了一塊冰塊。
陳琳猛地將手縮了回來,面色微微驚恐,眼睛大大的睜著,盯著被子一角露出來的少許縫隙。
這一刻房間里陷入死寂。
陳琳不再說話,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被子縫隙處,無法移開。
隱隱約約間,她似乎聽到了一個什么聲音,咯咯咯咯,從被子里傳出來。
仔細一聽,又好像是某人發出的極為沉悶的低吟。
陳琳感覺自己四肢冰涼,連思維都已停滯,此刻雖然近在咫尺,但她感覺被子下面蓋著的人,仿佛并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另一個人,或者是……鬼!
想到這兒,她不敢再說話,而是臉上保持著驚恐表情,不知不覺的往后退去,不聲不響的退到了臥室門口后,一步離開臥室,將門關上。
“我……我感覺,臥室里,那被子下的……的人,不是……”
陳琳走到坐在沙發前的沈星和蔣玉成身前,有些語無倫次的開口。
不等她說完,沈星已經大概明白了她要表達的意思,接過了話,吩咐道:“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你們暫時不要進入臥室了,也暫時不要再和家倫接觸,晚上等我來處理。”
“好……好的。”陳琳點頭。
“麻煩你了。”蔣玉成感激的道。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在此期間蔣玉成和陳琳兩人坐立難安,沈星看得出來,雖然他們在招呼自己,盡量把自己當成一個客人來對待,但心里的不安已經無法掩飾下去。
所以在晚上九點之后,沈星就讓這夫妻倆進了臥室。
主臥室里面也有衛生間,沈星告誡他們這一晚上都不用再出來。
兩人連連點頭,進了主臥室后,隨即就將臥室門反鎖。
沈星也沒去蔣家倫的臥室查看,而是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電視,不時還拿出手機翻看,并給菲菲打了個電話。
很快時間來到了十一點。
剛開始沈星還能隱隱約約聽見主臥室里面,那蔣玉成和陳琳的說話和走動聲,但在十點之后就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
不過他敢肯定的是,這兩人都沒有睡覺,只是不敢再發出聲音了。
沈星站起來,將電視關閉,然后走到蔣家倫的房間門口。
他沒有敲門,而是直接將門扭開,不過也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往里面張望。
沒有開啟異瞳,僅憑借肉眼,如今的沈星同樣視力驚人,且被動的異常感知能力在特性歸集之后,同樣可以時刻散發出來。
視線范圍中,床上的被子下面裹著一個人,其他地方都很正常,之前陳琳送進去的飯菜并沒有動過,依舊放在床頭柜上,早就已經涼了。
沈星的感知下,沒有異常,這說明魅嬰只是潛伏并沒有出現。
魅嬰這種類型的異常,正是“顧問”在與顧飛的契約中沒有提及到的表象之下的異常,如果在潛伏狀態中一直不展露出來,是無法被發現的。除非動用特殊手段。
沈星將門關上,沒有進去,他需要等待魅嬰自己出現的那一刻,如果現在直接去逼迫蔣家倫,不僅有可能會給這孩子帶來心理陰影,也有可能惹得魅嬰不敢現身。
回到沙發前坐下,沈星刷了一會兒手機,屋里寂靜無聲,他用棉花將鼻孔堵上,閉目假寐。
堵上鼻子是防止魅嬰鼻息將自己迷倒,雖然不知道這個方法管不管用,但防備一點總是好的。
不知過了多久,眼睛一睜開,發現周圍一片漆黑。
客廳的燈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關了,自己半躺在沙發上,周圍安靜的可怕。
不僅如此,蔣家的這個房間采光率很差,窗外被一堵墻遮掩,街邊的燈光根本照射不進來,顯得四周更是漆黑。
沈星沒有動作,保持著半躺的姿勢,眼睛瞇起來,目光投向蔣家倫臥室的方向。
此刻那扇臥室門已經呈半開的狀態,沒有見到蔣家倫的身影,不知道他剛才是否已經走出了臥室,或是還在里面。
沈星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不疾不徐,如今面對這些異常時,他早已沒有剛開始的恐懼情緒。
不過稍微的緊張還是不可避免的,但遠遠達不到亂了自己節奏的地步。
他將注意力集中在臥室門口,一直沒有見到小男孩的黑影出現。
“難道已經出來了?”心里升起了疑惑。
就在此時,沈星半躺著的沙發旁邊,一個黑影忽然站了起來,在站起來的同時,那顆小腦袋僵硬的湊到了沈星面前,睜著眼睛盯著他。
沈星的眼睛提前一秒鐘閉上,一股陰冷感在此時襲遍了全身,陰冷感的來源正是身旁的這男孩。
此刻他能感覺到,蔣家倫的身上傳過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異常感應,這種感覺雖然不是很強,但可以得知的是,魅嬰正在出現。
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兒,蔣家倫直起了身子,光著腳丫走到了沙發旁一張木凳子上,隨即緩緩坐下。
按照陳琳的說法,蔣家倫這孩子每天半夜起床的習慣,原本是直接坐沙發上就要發呆一兩個小時的,但今天沙發被沈星給提前占了,所以他在觀察過后,選擇了坐在旁邊的木凳子上。
沈星半睜著眼,只是悄悄打量著他,仍舊沒有出聲。
雖然這屋里很黑暗,但眼睛在適應黑暗后,終究還是能隱約看到大概,并不是完全兩眼一抹黑。
大約十分鐘后,沈星目光一凝,就見黑暗中、坐著的蔣家倫背上,一只光禿禿的手臂從后方伸了出來,摟住了他的脖子。
不多時,另一只相同的細小手臂從另一邊伸出,同樣摟住了蔣家倫的脖子。
這兩只手臂皮膚慘白,看起來比蔣家倫的手臂都還要細上一圈,在它們出現后,不多時,一顆黑漆漆的腦袋在蔣家倫背部慢慢拱起,趴在了他的背上。
在此期間,蔣家倫始終沒有移動,表情僵硬,眼瞳渙散,似乎完全察覺不到什么。
一個小男孩端端正正的坐在黑夜客廳的椅子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他的背上則是趴著另一個體型稍小一點的男孩。
這男孩的嘴似乎正壓在蔣家倫的脊背正中,發出一種細微的吸允聲。
“不良情緒好像成年人應該更多吧,為什么非要吸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沈星的話聲忽然響起,仿佛在喃喃自語,但在這寂靜的夜里,已經足夠魅嬰聽見。
那吸允的聲音瞬間停止,一雙眼睛從蔣家倫的身后浮現而出,看向沈星。
這雙眼睛非常大,大的讓人感覺到了恐怖,幾乎占據了一張臉的四分之一!
不僅如此,這雙眼睛只是大大的睜著,仿佛是假的,根本不會眨動,透出一種活生生、卻又生硬到了極致的荒誕感。
“啊——”
就在此時,蔣家倫背后的這家伙發出了一種在沈星聽來很熟悉的聲音,那是它即將要打噴嚏的前兆。
“不良的情緒只是你內心的反應,你渴望接收大量的不良情緒,卻忘記了存在于你內心最深處對于這種本能吸食的絕望和下意識的抵抗……”
話沒說完,噗嗤一聲,一個輕微的噴嚏聲打了出來。
沈星眼前的畫面瞬間變幻,不再是黑暗的房間,而是身處在自己的博士高級公寓內,此刻的他正在工作臺前雕刻一個作品。
他仿佛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一幕,只是很專心的雕刻著,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不過下一秒,一身黑氣的阿柴出現在工作臺旁邊,彎著腰低頭看著他。
沈星有些錯愕,手拿雕刻刀,抬頭問道:“有什么事嗎?”
“你進來了。”阿柴說道。
沈星一愣:“我是什么時候能聽見你直接說話的了?”
此話一出,阿柴也是一愣,詫異的搖頭。
沈星這才回想起剛才阿柴的話中之意,問道:“我現在……是在夢里嗎?”
阿柴點頭:“剛剛進來。”
“那讓我出去吧。”沈星道。
話聲剛落,眼前的一切瞬間消失。
沙發上的沈星直起了身子,仿佛精神恍惚了一下,在醒來的一刻,他很快察覺到,自己剛剛開啟的“因果隔絕”仍在運行中。
繼續說道:“你本能對吸收不良情緒的抵抗,在某一個點將會被無限放大,直至你再也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現在不停吸食無辜人的狀況……”
“阿嚏!”
畫面再次變幻,沈星仍舊坐在工作臺前,手里的木雕不停變幻著方位,右手的雕刻刀在上面飛快走刀,十指翻飛,猶如幻影。
“主人,你又進來了。”阿柴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沈星一愣,握刀的手一頓,不過隨即繼續雕刻著手中的木雕,頭也不回的道:“同樣的方法,讓我醒過來。”
說話的同時,身后工作室門口處,一個細小的孩童黑影出現,巨大的眼瞳瞪著沈星的背影,伸出一條黑色舌頭,舔舐著自己的嘴唇。
畫面一黑,沈星發現自己再次清醒過來,坐在沙發上。
他沒有猶豫,意識快速接到了上一句話,接著說道:“吸食不良情緒逐漸讓你感到惡心,你無法接受連自己的行為都控制不了的自己,你會開始考慮,下個目標……”
“阿嚏!”
畫面一換,沈星再次坐在陽光充足的工作臺前,手里那一直在雕刻的木雕逐漸成型,在手指的翻飛見,一塊塊木屑落下。
“主人,這要下去似乎行不通啊!”阿柴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工作臺前。
“怎么了?”沈星手上的工作不停,開口問道。
“你這是第三次進來了。”阿柴提醒道。
“哦,有那么頻繁嗎?”沈星仍舊快速雕刻著手中的作品,微微皺眉。
“是的。”阿柴點頭。
“你看我這不是,在夢里都挺忙的嗎?”沈星忽然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那趴在工作室門口的巨瞳男孩身影往里面靠近了幾分,無聲無息,嘴里的舌頭變得越來越長,在前方舞動。
趁著沈星和阿柴說話的時刻,它手腳并用迅速爬了過來,雙腿一彈對著沈星的后背撲去。
沈星忽然放下了雕刻刀,微微轉身,將手里剛剛完成的作品迎了上去。
而這一刻,這巨瞳男孩才忽然發現,沈星一直在夢里雕刻的木雕,竟然是自己的模樣,呈趴著的狀態,四肢瘦長,眼瞳非常之大,腦袋較小。
男孩身影消失不見。
眼前畫面同時消失,沈星發現自己仍舊坐在沙發上,抬頭看向那趴在蔣家倫身后、一雙眼睛奇大的男童,隨即他說完了剛才未說完的話。
“你會開始考慮,下個目標……是不是要吸食自己的不良情緒!”
話剛落,就見趴在蔣家倫背上的男童四肢一松,慢慢滑了下來。
因果隔絕完成!
雖然在此過程中,沈星一直都受到來自魅嬰鼻息的影響。
但他事先早有計劃,不僅在夢里將魅嬰制住,同時也在現實里讓魅嬰陷入了因果繞行中。
這“因”同樣是魅嬰吸取不良情緒,而這“果”,則是被繞到了魅嬰自己同時也擁有不良情緒上面,形成了一個跑偏了的因果循環,將目標直指向它自己。